《奇异玩偶事件簿》雪奈川

17、蔷薇夜，蝴蝶梦7

　　午夜暴雨淅沥，在暗黄路灯的照耀下，水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泡翻滚如沸。已经熄火了的轿车静静地歪在草丛里，有水流顺着车顶铁皮翻卷的大洞流到车内的沙发里。
　　宫本美奏浸在水中。
　　身上的衣装已经完全湿透了，她感觉自己仿佛蜷缩在人类母亲的子宫里，认命的安详。生命力渐渐流逝，意识渐渐模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蔷薇香气，那是人形血液的味道。绯红的血液在水中晕开，越晕越淡，顺着水流冲向了地下道。
　　溅起水花的奔跑声传来，由远而近，直到不过两米之遥停住。宫本美奏转过头，望着白大褂湿漉漉地粘在身上气喘吁吁的男子，目光涣散：“你来啦……”
　　手中的雨伞掉在了水里，她的笨蛋助理冲了上来，堵住了不断流血的伤口，喊着她的名字不让她失去意识：“美奏小姐！美奏小姐！千万不要睡着，听我和你讲话，我马上背你去医院！”
　　“不要去医院……”美奏挣扎着推开了他的手：“不会有人形的血型……去了也没用……”
　　骧黎愕然：“美奏小姐……”
　　“你不是早就发现了吗？我不是人类。”已经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说着这些的美奏露出了自嘲的苦笑，“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的不一样，我想成为人类，不想被人看成是怪物……”
　　绯红的血液从骧黎指缝滴落，那毫无铁锈味的蔷薇香气宣告着人形与人类的不同。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美奏的脸上，她惊愕地睁开眼，发现骧黎居然在哭，肩膀不住地颤抖，为她而哭。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他失魂落魄重复道，“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能活下去的，一定有办法活下去的……”
　　“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为我哭呢？我不是什么美奏小姐，我只是一个作为替代品的人偶而已……”她茫然地喃喃道，“为我哭，不值得的……”
　　骧黎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要这样说，我眼中的你一直都是美奏小姐。”
　　“八嘎骧黎……”
　　美奏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少了平时的骄傲，露出了女孩子气的埋怨，“老是美奏小姐美奏小姐地叫，也没想过我是愿意你叫我美奏的……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没有料到美奏会说这些话，无法回答的骧黎只能哽咽着点点头。
　　“不要睡着！不要睡着！美奏！”看着美奏迷迷糊糊又要闭上眼睛，骧黎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美奏！”
　　“……什么都要推你一把才可以，这样的我……好像是不知羞耻的女生似的……”她的语气有些委屈，却相当固执，“和我告白好吗……”
　　望着嘴唇颤抖没能开口的骧黎，美奏的脸上露出了几近哀求的神色，“把想说的说出来，不然就没有机会了……也许会成功哦，这次。我……”
　　骧黎将美奏紧紧地拥在怀里，制止了她耗费力气的话语。他贴着美奏冰冷的小脸，用不舍得放开的令人窒息的力气。怀里的美奏脆弱得像是布娃娃，稍微不注意就会停止呼吸。
　　“我喜欢你，美奏。”
　　害怕她已经听不明白了，他又用日文重复道，“君のこと。”
　　“听到啦，八嘎骧黎……”怀里的女孩露出淡淡笑容，声音轻柔得仿佛是梦中呓语，越来越轻，不管骧黎是否听见，她已不可能说第二次了。
　　“す……”
　　暴雨小了一些，淅淅沥沥地在水面上打开大圈小圈的涟漪。
　　美奏靠在骧黎的肩头，像是亲密的恋人一般。骧黎一动也不敢动弹，生怕稍一移动美奏的血会流得更凶，等到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后，才发现美奏已经睡着了。
　　人形脆弱的身体循环崩溃，血液再也不受控制地一涌而出，转眼染红了整片水域。
　　“美奏……”他绝望地念着她的名字，她的脸上已经失尽血色，水里猛然蒸腾上升着甜腻的蔷薇香气，朝无尽的黑暗四散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骧黎忽然捂着头大叫起来，愤怒与憎恨要把声带撕裂心肺撕裂。一只蓝色蝴蝶不知何处出现，泛着淡淡荧光停伫在他肩头，看着他失声痛哭。之后它扇动了一下翅膀，便朝远处悠悠飞去。

　　哦，死的，蝴蝶……
　　在美奏死去的时候，的确有一只淡蓝色的蝴蝶，停在了我的肩头……
　　但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在意它，任由它飞走了……
　　所以，里面蕴含的，到底是什么讯息呢？
　　蝴蝶之梦……

　　伴着后脑上还未消失的阵痛，骧黎缓缓醒来，感到脸正贴在粗糙的砂石地上，手被绑住了，动动脚，也被绑得很紧。
　　这里应该是宫本家的私人车库，就在别墅下方，被锁月打晕后就被扔进了电梯直接带到了这里。从墙上的小铁窗可以看见窗外的月亮，昏迷了这么久，胳膊大腿一条也没少，看来宫本枫弥还算有人性。
　　还是宫本大少爷根本看不上骧黎的肾吧！
　　暗暗吐槽自己，骧黎试图挣开捆绑双手的绳索，一点蓝光幽幽飘入视野，那只泛着蓝光的蝴蝶居然飞回来了，停在他的指尖收拢双翼，淡淡色的荧光将整只手照亮。
　　骧黎讶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蝴蝶之梦？”
　　指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冷，蝴蝶翅膀上凝结了一层冰霜。仅仅连眨眼都不到的功夫，骧黎眼看见蝴蝶如琥珀般封冻在一块的菱形冰块里，“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抱歉，作为人形的遗留品，必须统一交给政府。”
　　黑色风衣的男子俯身捡起封冻着蝴蝶的冰块，骧黎抬头看见了一双紫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有光芒流转璀璨的幻觉。骧黎认出他就是白日里那个引人注目的贵族，白绯痕。
　　一想到陈白戛然而止的那句“而且他是一名……”骧黎就大骂陈白一肚子坏水的腹黑。
　　“我是人形资料管理的负责人，白绯痕。”没想到英国的贵族居然和人形有关系，骧黎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冰块递给了下属，放进了保险箱。
　　“人形的秘密不能随便曝光，国家的人民知道的越少越好，希望你能理解。”他道
　　“怕是他已经全知道了呢。”枫弥嘲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蹲下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骧黎，冷笑道，“倒是我低估你了，胆小懦弱的临时助理，居然也敢和宫本家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