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修行记》庸不语

19、雨后初晴

　　第二天清晨，苏夙带着那摞账本回到了进能斋。这里是他们日常办公的地方。
　　房间内只有松榕正在整理文件。看见她进来，他点了点头，说：“早。”
　　“早。秦官、杜官呢？”苏夙拉开板凳，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早上出去了。”松榕分好了手上的文件，抱了一小摞放在了苏夙的桌上。“这是今天要处理的文件。”
　　他迟疑了一会儿，终还是问出了口，“你…恢复得可好？”昨天，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仍让他记忆犹新。
　　“啊，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苏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结疤了。昨天醒来时，伤口已经被清洗并且小心的包扎上了，再加上叶离灌了她一碗怪味的药，伤口倒是愈合的很快。对于修行者来说，他们的身体会比普通人强壮得多，也幸亏如此，只要内丹不破，那样的当胸一击也能活得下来。
　　“那就好。”
　　“这是昨天带回来的账本，我忘记登记就拿了出来，今天还是把它们送回去吧。”按照正常的手续，他们拿走这些账本是需要到商部的人那里登记的。可是，因为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松榕交给她时，她就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恩。还有发现么？”松榕拿起一本，翻了翻。
　　“除了出境的草药数目外，暂时没有大的发现。”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苏夙决定先隐瞒昨天的猜测。“每年，草药收割后，都会被收走一部分么？”
　　“是的。”松榕解释道，“有一部分草药会被收入国库中，作为预备。”
　　“原来如此。”也许只是囤积在国库的草药过多，所以才造成如此多的数量消失，苏夙这样安慰道。“那我先将这部分送回去。”
　　松榕点了点头。
　　苏夙将这部分账本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拿好了披风，出了门。
　　此刻豫州已经是春天，许多爱美的女孩子迫不及待穿上了短衫与花花的裙子。苏夙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她依旧一身灰色的长衣长裤，头发被整齐的束起扎在了脑后，还未发育的身体让人猜不出男女，看起来只当小毛孩一个。
　　她低着头，呐呐自语道：“你也听到了，也许我们昨天太过异想天开了。这部分草药只是被拿进去充了国库而已。”
　　叶离仍旧不死心的说道，“也许国库里根本就不存在这批草药，就算是真进去了，这又没有战事发生，怎么可能只进不出。”
　　“行行，等我们查看了国库的情况，不就知道了。”苏夙无奈的应道，叶离的倔脾气一上来，她都招架不住。
　　虽然经过了昨天的意外，商部依旧十分繁忙，不断有工人进出运送着修缮房屋的材料。看来，昨天的确毁了很多房屋，苏夙瞟了一眼，果然都是些雕琢着金色花纹的外饰木雕。门口的盘查倒是严了许多，她递上自己的铭牌，这个巴掌大的木牌可以证明自己的官职。
　　同样的，她身上还有一个小木牌，这是自己的身份证明，只可惜现在的她冒用的是别人的，如果去户部或者她的原籍稍一核对，她立刻就会露馅。好在，现在的人并没有这么足够的闲情会去干这个，不然，只怕她连参加豫选的资格都会没有。
　　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迎接，还是之前给她带路的那个小吏。好在这次，对方的态度还算恭敬，将她客气的送到了侧边的会客厅。
　　厅内，邱极正细细品着一碗茶，瞧见她来，也不做声。
　　苏夙弯了弯身子，开口道：“邱司仪，可好？”她明白这人好面子，非要摆足了架子才肯开口。
　　果不其然，邱极挑了挑眉，硬是喝足了一杯茶，才缓缓的说道，“一点都不好。你今天来，所为何事啊？”
　　“昨日走的慌张，带走了几本账本，今天特地还了过来。”
　　“你们还知道还！”邱极突然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苏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装傻，沉默不语。
　　“你可知道，昨天那场意外之后，商部的账房就走了水！”邱极气息不稳的说道，“是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昨天听了动静，我和松榕二人就急着出来。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苏夙老实回道，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里面的账本都被烧了么？”
　　“近几年的基本都被烧得干净！”提到这，邱极就又气得跺脚，最近商部诸事不顺，一定都是杜崇搞的鬼。他在心里又把杜崇问候了一遍，这才缓过了气，他看到下面还等着的苏夙觉得异常碍眼，挥挥手说：“把账本还了，就赶紧走人！沾上你们，尽是些晦气的事情。”
　　苏夙听话的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然后退了出去。她也不想白站在这里受气。
　　出了商部，她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好在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进这个门，她和松榕，下一个要去的部门是户部，希望可以有机会更改自己的户籍记录。
　　“苏夙，你听到没？账房被烧了，近几年的都丢失了，没有人会再发现问题。”叶离悄悄冒出头。
　　“是的，可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那天真的是有驯兽闯了进来，撞倒了油灯呢？”
　　“你真这么觉得？噢，苏夙。这可不像当初的你，放在一年前，你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猜测。”
　　苏夙沉默不语，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叶离说得不假，当初的自己肯定会和叶离一样，对这种新奇的事情着迷不已，并且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可是，如今，她已经没了这些兴趣，或者说她害怕去碰触，她已经明白，有些后果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回到进能斋，苏夙开始忙活起桌上的文件。哪个官员离职，哪个官员调任，哪个部里又有什么新的计划，都是些日常琐事的汇报。
　　她检查无误后，将那些重要的文件放在了主桌上，这些是要交给部长处理的。另一些有待商榷的交给了杜崇和秦光，他们会负责继续审核。剩下细枝末节的，苏夙直接写好了意见，夹在里面，交给其他人去过目。
　　就这样，一天忙活了过去。
　　晚上，苏夙回到自己的房间，意外的收到了碧浣的信件。上面写道，希望三天之后，可以和络玉一起，三人小聚。她看了看这几天的任务，那天事情不多，应该可以空出时间来，于是回了信，定在了夕阳下山之时。
　　叶离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
　　苏夙瞧着它浑身没劲的摸样，有些好奇道，“你不用修行么？”
　　“我和你们这种修行者不同，天地之灵，万物皆我所用。成长与提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吹牛吧。”
　　“喂！你那是什么态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瞧见苏夙不屑的摸样，叶离就来气。它最讨厌有人对它的话提出质疑。
　　苏夙懒得搭话，只是问道：“想不想吃书？”说着，顺手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本路边买来的书，递了过去。
　　“哼！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吧。”叶离矜持的接了过来，优雅的打开书，从第一页开始撕下来，送入了嘴巴，随着啪啪的咀嚼声，不一会儿一页纸就没了。这就是它“吃喝”的方式，吃下去的书不仅可以填饱肚子，书上记载的文字也自动被它记录在脑袋中。
　　苏夙看它专心“吃饭”，确保它不会过来打搅后，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修行。她催动内丹，让灵力不断在身体的各处循环，彻底疏通了体内各处后，她缓缓放出全身的灵力用来捕捉周围存在的散乱灵力，然后加固自己的内丹，进入化形期之后，单凭修炼的水平是无法区别实力的强弱。
　　唯有依靠，修炼水平，技巧，智慧，心态，各方面的权衡才是真正的强者。所谓的无人之境界，也不再指修行者的修炼境界，而是无论处于顺势还是逆势，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巅，无人可挡的实力。这是每个修行者都期望到达的，可真正能做到的只有寥寥数人。
　　苏夙感到自己流失的灵力正在不断被填补，她不断压缩自己的内丹，期望可以在丹田之中容纳更多的灵力。
　　风是无形，却又澎湃的，每一次的用力挤压内丹，换来的都是更加剧烈的反弹，压迫着五脏六腑，这种疼痛她已经习以为常。
　　之所以说主属性强，是因为它们的每一分灵力都可以释放更大的能量。所以，人们崇尚着这种先天的优势。
　　她曾经无比的羡慕那些主属性的修行者，她也曾在他们面前感到深深的自卑。
　　可是，当很多人告诉她，算了，就这样做一个马马虎虎的修行者，至少还是比普通人强，不是么？
　　她突然不愿甘居于此。
　　师傅告诉她，勤能补拙，命定胜天。
　　现在，她已经知道人是胜不了天的，可是让自己就这样放弃掉，她却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
　　她不甘心。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努力有没有意义，可是如果不做，那么就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了。
　　所以，她要拼尽全力的一试，就算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至少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