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无新

22、母后大人

　　过关一切顺利，取过行李，迈步往出口走去，远远地就看到母后大人焦急得望着出口的方向。依旧喜欢穿着具有民族风的大袍子，依旧是透着棕色光泽的大波浪，依旧是不曾老去的美丽容颜。这就是他的母亲，他的母后大人，姓方，单名一个“圆”字。

　　“熙莫！！”母后大人一眼就看到李莫瘦小的身材背着硕大的背包，双手各拉着一个大行李箱从出口处走出，有点疲惫的神情，微微发肿的眼睑。这是她心爱的儿子，是有10来年不曾见到了，可就是能在千万人中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她心爱的儿子，那是她在心中没日没夜想念的人儿，是她怀胎十月赠予生命的人儿，是在她最难熬的时光里一直陪伴着她的人儿，一转眼就从那个会依偎在她怀抱中低低哭泣却佯装坚强去安慰她的孩童变成了眼前这个全身上下透着成熟却又寂寞味道的成年人了。

　　“妈妈！”李莫走进母后大人，轻轻地拥抱着自己的母亲，忽然觉得世界依旧美好。正如曾经在书中看到的那样，如果世界背弃了你，只有你的母亲依旧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为你挺起一片天空，为你建造一个港湾。

　　不知拥抱了多久，身边一位操着诡异口音的中年男子开口道，“儿子啊！”

　　“乱说什么呢，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母后大人回头有点嗔怪道，然后笑着对李莫说，“熙莫，这就是Brados，我丈夫。”那是李莫好多年不曾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神情，有一种春天般少女情怀的笑容，告诉着李莫那就是幸福吧！

　　李莫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后爸，曾经母亲也发过照片给他看，但是人比照片上更显年轻更有活力。“Nice to meet you, Brados!”

　　“Nice to meet you too,熙莫！”中年男人微笑着伸出手，和李莫一握手，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接着我，“我会说中文，还很好！”

　　“得了吧！就这水平，还总自夸自己中文好！中国话说的好，这叫不知廉耻，懂么！”母后大人推了一把Brados的肩膀，眼中布满了浓浓的甜蜜和幸福。

　　“嘿嘿，好话我懂的！走吧，车在外面等着。”

　　“熙莫！”母后大人看着已经比她还略高一些的宝贝儿子，红肿的眼睑和落寞的神情让她很是担心。

　　“妈，走吧！和我说说里约有什么好玩的！”李莫挽着母亲的手臂，一起跟在Brados身后往车场走去。

　　“恩，好玩的可多了，每天去一个地方，都够你玩上好一整年呢，儿子哎，妈真高兴，你能来。”这是多少年没能和儿子一起手挽手走在路上，错过的时光希望还能有机会去弥补。

　　上帝花了六天时间创造世界，第七天，他创造了里约。

　　上帝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建造了里约，Rio de Janeiro，葡萄牙语翻译为“一月的河”，如此充满着诗情画意的美好名字，很好地预示着上帝给予他的一切美好。这里有让人垂涎欲滴的南美美食，这里有绵延不绝三千里的沙滩，这里有热情四溢地跳着桑巴舞的美女，这是一个传说中来过就不愿离开的神奇地方，也许也会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吧。但愿在这个上帝特意眷顾的城市里，李莫希望自己从中获得力量，从头再来。

　　窗外掠过的是陌生的城市风景，耳边传来的是母亲的低声笑语，再也没有过去的一丝熟悉痕迹，再也没有他熟悉的风景，再也没有他熟悉的人。

　　成彧，你现在在干嘛呢？未婚妻在旁，你还会想起生命中曾有过一个李莫，爱了你那么多年。

　　“熙莫？”方圆看着一路上望着窗外发呆的李莫，轻声地呼唤，左手拂过他消瘦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很心疼，脑海中回想起前天接到大哥电话时，大哥在电话中告知她，熙莫将要来巴西，着实把她给惊到了。再一问是什么原因让熙莫在毕业之际却匆匆离开那座城市，独自来巴西求学，大哥却说，“你还是问熙莫吧，如果他愿意说，自然会全部告诉你。你一个当妈的人，把孩子留在国内十多年，也该尽一尽当妈的责任，当年的事既然早已放开，你也走出了那段感情，那么也应该去关心关心这个孩子了！走错了路，你得把他纠正回来，受了伤也得是你去安慰他。”

　　是啊！十多年来没有能好好照顾他，没能在他身边伴他成长，她这个外表看似弱小却内心无比强大的儿子，就这么在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中自己独立地长大了，长大了却更让人心疼，比当年那个会哭着问姥爷去哪儿了的小熙莫让人心疼，比当年那个哽咽着告知她嬷嬷去世了的熙莫更让人心疼。长大了的熙莫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事，用坚硬的外壳包裹了他脆弱的内心，再也没有人能窥探他心中所想，再也不能把他轻轻地抱进怀中安慰，“熙莫啊！”

　　“妈妈，”李莫回过神，微笑着对方圆说，“里约真美啊，像天堂一样！嬷嬷当年说，你去的地方可以让人安静地放下一切，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原来是真的。嬷嬷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那片土地，她竟然知道这些，呵呵！”

　　“熙莫，对不起！妈妈没有放下你，妈妈只是……”

　　“妈，我明白的！每一次收到你寄来的明信片和照片，我就越来越明白，妈妈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找到了幸福。我为妈妈感到高兴，真的!”李莫轻拭去方圆眼角滴落的泪珠，“但是，当年嬷嬷走的时候，我还是很想你能来，来见嬷嬷最后一面，因为，她到最后都在唠叨着你，想念着你，虽然她嘱咐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我真的……,我明白她还是希望你能来送她最后一程的。”

　　“当年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也曾有一刹那想回去，回去送姆妈最后一程。可是，熙莫，我怕一回去，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害怕一回去，所有忘却的过去又都会一股脑儿回来了。熙莫，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们！”

　　成串成串的泪痕布满方圆的脸上，李莫接过Brados递过来纸巾，帮方圆插去满脸的泪水，“妈，对不起，我今天说这些事，就是想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但是事情也已经过去，你过得很好，我也过得很好，这就是嬷嬷想看到的，就够了。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回去看嬷嬷！”

　　“熙莫，你过得好么？怎么一直这么瘦？”方圆凝视着眼前儿子憔悴的脸庞，心痛不已地问。

　　“说很你，妈你肯定也不信。我是失恋，现在躲你这儿来逃避现实呢！不过在这之前，我一直都过得挺好的。顺利考上市重点，然后又上了G大，还每年都拿奖学金呢！”李莫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回应母亲的问题。

　　“怎么失恋了，那姑娘是你同学么？”被转移了注意力后的方圆，开始就着李莫失恋的事情追根问底。

　　“妈，人都说，不揭人伤疤，你怎么就揪着我的伤疤不放啊。恋也失了，事情过去了，咱们不提了！”

　　“也对，过去就过去吧，而且以后肯定有更好的，没看上我们家熙莫，是那姑娘没眼力劲！Brados，我和你说，我们家熙莫可厉害了，从小就乖，还获了好多奖，而且……”

　　李莫看着破涕为笑后的方圆滔滔不绝地和Brados从他学会翻身就比别人早开始说起，无限的往事就如白驹过隙般从眼前掠过，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给他圆筒冰激凌的成彧哥哥站在时光隧道中，对着他笑，然后他对着他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