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随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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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彦芹觉得现在他的生活是他所满意的。
在一个偏僻小镇的私塾教书，生活很稳定，每天都能看到小孩的笑容，透过那些笑容，好像能看到彦宿。
只是夏彦芹的生活永远都不会是平静的。
小镇上不知何时传来了消息，邻国要求皇上派人出使，提出的条件相当苛刻：必须是皇上的直系亲属。
那么，这次你能处理好么？我唯一的弟弟。
皇上既无子嗣又无手足……若这么说的话，彦宿，这里还有一个没用的兄长可以帮到你哦。
夏彦芹非常清楚，这一去就是一生，从此远离自己所放不下的一切，在异国孤独终老。
但他还是义无返顾地，回到那他所极恨但仍放不下在那的人的皇宫。
或许有半个月了吧，夏彦芹知道自己在不断接近那个地方，所经的地方越来越繁华。
那天在一片树林里，他见到一个姑且算得上是故人的男子。
“那消息是你散布的吧……”身后的男子从树上跳下发出很轻的声音，“玉杭？”
“差不多吧。”
“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害怕我反悔不成？”
“我相信皇帝的兄长大人是不会的，不过……你很早就发现我在跟着你了吧？”
夏彦芹笑了笑说：“你迟早会自己出来的。”
“你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帮那小皇帝么？”
“谁知道呢。”
“因为啊，比起小皇帝来，我果然还是比较讨厌你啊，夏尚书。”
“是么……”
“我可是……”
没等玉杭说完，他便看见夏彦芹翠色的长发飘过，同时是一句轻飘飘的“谢谢”。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看来皇帝的哥哥也不过是个笨蛋呢。
玉杭这么想。
看到小皇帝满脸惊讶的样子时，夏彦芹的眼睛有些酸涩。
费劲力气找到以前的暗道回到这里，能再见到他其实也算值得了。
“你回来做什么？！”彦宿说，“朕说过，只有你和那个人才是朕放在这场游戏之外的人，你为什么要回来？”
夏彦芹笑笑说：“这恐怕不在那个游戏的范围内了。”
“朕不管，你从哪来就赶快回去。”
“回不去了哦。”
小皇帝刚准备再开口，夏彦芹转身说：“我想在去之前看看吴大人。”
夏彦宿抬起的手终于放下，看来……我真的不能……再拉住你的衣角了吗，彦芹哥哥？
再度抬手，目光突然坚定起来：“传朕旨意，朕失散多年的兄长将出使西域，即刻准备，十日后出发。”
夏彦芹跌跌撞撞地在树林中走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瑞熏，我会见到你么？
这年春天，我睁开眼睛时就听到明澈倚在我身边读书。
原来我什么都没有错过么？
无论如何，谢谢。
“醒了么？”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涉。
我张开口，嗓子却干哑地发不出声音。
“咱为了把你弄回来可费了不少功夫，所以……”涉按了一下我的脑袋飞身离开，“好好珍惜吧。这一次要是再悲剧掉的话，咱也帮不了你了。”
我缓缓地挪动着身子，慢慢将双臂拢住明澈的肩膀，浅浅地用脸颊靠住明澈的脖颈，感受着那份独特的暖意。
“吴大人。”
语调熟悉到我觉得不可思议。
明澈轻易地挣开我，看着来人。
彦芹啊，是你吧……
平静得奇怪，我只是想看着他，仅此而已。
莫名的，夏彦芹总觉得有谁在看着他，环顾四周却只看见那棵大楠木。
楠木啊……
他没问，也不敢问瑞熏此刻在哪里。
更何况，就算他问了，吴大人也是不大可能知道的。
不过，你的愿望实现了吗，瑞熏？
真的是很抱歉呢，那个时候做的事。
吴大人突然笑着说起他自己的事。
“只是睡了一觉，竟然就回到了二十几岁的样子。夏尚书，你送来的茶很好呢。说也奇怪，我还在房间里发现了烧焦的楠木。就是这棵树哦。我想就是因为它吧……”
烧焦的楠木……
这就是你道谢的方式吗？
谢谢你弥补了我的过错。
可是我现在，真的很想看到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不论你是否记恨我。
我真的只是想看到你好好的而已。
恐怕是……不能实现了吧。
彦芹谈及出使时，我轻轻地颤了一下，原来……我连看着他这样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啊。
那平静直到彦芹走出院落离开的时候才结束，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出的感觉。
就好像是……最后一次见到彦芹一样。
我突然不知所措地大喊着涉的名字。
涉出现时满脸的无奈：“怎么了？见到老相识神经错乱了么？”
“涉，告诉我离开这棵树的办法。”
涉怔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真的是撞到脑袋了吧？离开这棵树的话，你可是会马上挂掉的。咱可是说过的，再悲剧掉的话，咱也救不了你。”
“那有可以延长离开这棵树的时间的办法么？”
“你是认真的么？”涉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咱救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浪费的。别太任性了。”
“我们是朋友，对吧？那就帮我这一次吧，最后一次。就当是我在任性好了，最后一次。”
涉看着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投在楠木身上。
她笑了。
很漂亮。
暖暖的亮橙色发衬得她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微光。
“要咱帮你什么？”
我要涉帮我找来纸笔，写了一封信。
很长很长的，给明澈的信。
把我所想说的一切，说尽。
涉把信递给明澈时，我看到明澈脸上的惊讶。
读完信后，我看着他一步一步地，缓慢却坚定地朝我走来。
明澈站在树下，目光准确地锁定住我，用那好听的嗓音说：“你的心意，我全都收到了哦。”
涉扔给明澈一副眼镜说：“戴上这个，可以看到那家伙。”
想了想又补充说：“说不定还能听到声音哦。”
明澈仰视着坐在树枝上的我说：“终于不再是让人担心的孩子了呢，瑞熏。”
我哽咽着唤着明澈，语无伦次地说着谢谢。
抬起手想擦眼泪，却失去重心滑下去，被明澈稳稳接住。
“现在，我可以真真实实地触碰到你，感觉到你，知道你的存在了，瑞熏。”
“要哭也不是现在。已经开始了哦，不想时间不够就快跟咱走。”
涉拽住我的手腕，我只来得及说声“再见”就被涉拉到很远的地方，远到我看到的明澈只是一个点。
永别了呢。
“咱不明白。”涉不满地说着，“只要你再有些耐心，等个几十年，就可以自己跑去找他了。为什么偏要在这种时候作出这种选择，付出的还是自己的生命。”
“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别装深沉了。”
“都是将死之人了，还不许我装深沉么？”
涉突然停下，摁着我的脑袋，也不回头：“听着，好好地记住咱。”
“了解了哟。”
“笨蛋。”
我知道彦芹一定会去一个地方。
我们初见的地方。
涉看着站在林间空地一动不动的绿发男子，突然抓紧了我的手腕。
“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减轻，涉已经轻轻地落到彦芹的面前，将手中的信丢给他。
“看吧。”
夏彦芹迟疑了，极其缓慢地展开那封信。
只有四个字：抱歉珍重
落款：楠木瑞熏
像极了夏彦芹自己的字迹。
涉抱臂说：“那家伙现在就在这里，只不过你看不到罢了。咱不管你信不信，这是那家伙此生最后的请求，无论如何，好好地去感受，那家伙会用自己的生命给你最后的拥抱。”
我看到涉眼中闪动着悲伤的神色。
最后的谢谢了，涉。
再见。
我无声地对涉说。
飞身而下拥住彦芹，在他耳边说出那句话。
夏彦芹清楚地感受到那令人怀念的气息，听到那人的声音，看到那人逐渐消散的身影。
泪水肆无忌惮地落下。
那句话到底代表什么呢，瑞熏？
我愿随君生生世世，永世不止。
十日之后，京城内传出消息。
出使西域的夏彦芹夏大人遇刺。
涉叹了口气，有时候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准呢。
你说对吧，瑞熏？
夏彦芹失去意识前眼前是漫天的黄沙，胸口不断渗出的血浸湿了那封信。
我不会再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哦，瑞熏。
多年之后，在那漫天的黄沙中，长出一株娇贵的楠木。
枝头上总有只翠色的鸟儿睁着双蓝紫色的眸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随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