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千机［张良同人］》甘蔗羽荒

16、【第十五章】风中凌乱的狐狸

　　我们三个早在我喊出“狐狸”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我赤裸裸地盯着那只红狐，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兴奋和激动什么，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的兴奋直接变成了惊恐——那只狐狸居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眸子一亮，然后目标明确地朝我冲了过来。
　　对，看了我一眼，而且眸子一亮……
　　我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刚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躲，那红狐狸就已经冲到了我脚下，疾速奔跑带来的一阵风撩起了我的衣摆。
　　我瞬间僵住了——奶奶说过，如果被狗追那绝对不可以跑……绝对不可以跑……被狐狸追也不可以……不可以对不对！
　　那一瞬间我迫切地相信着这只有灵气的小家伙会闪身绕过我，继续它的逃亡大业，然而它用实际行动向我表明了——虽然狐狸是犬科动物但绝对和狗属于不同物种——高贵冷傲的小红狐狸迅速仰头瞅了我一眼，接着，一声招呼都不打地，跃上了我肩膀。
　　我直接定在了原地。
　　亲，你们这儿的狐狸弹跳能力都这么好么？
　　还没来得及恢复半石化的身体，脖子上忽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让我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角余光瞥过去，只见某生物圆转自如地在我肩上盘身趴下，大尾巴直接绕过我的后颈，搭在了我另一边的肩上，还极其享受地眯了眯眼。
　　“……”
　　亲，你们这儿的狐狸都这么自来熟么？
　　脖子及其以下的部位全部僵住，我艰难地一寸寸把目光扭到前方，表情不用看都知道很扭曲。
　　前面那三个看着我和我肩上那货的眼神一样很莫测。
　　喊着“药药”的小姑娘在狐狸跳到我肩上的时候就已经定在了地上，傻张着嘴站在了张良和慕风的身后，一副被天雷轰了的表情。慕风表情呆滞，而张良面无表情——僵硬得面无表情。
　　“我我我我……”我结巴半天，最后视线落到那姑娘身上，几乎是哭丧着一张脸说，“姑娘，你你你你快把你家的狐狸抱走啊！”原来脑补太多真的会遭报应的……
　　想象中那小丫头恍然大悟走上来把小狐狸从我肩上解救下来——不，是把我从小狐狸的尾巴下解救下来——然后抱着她家狐狸窘迫地对我道歉最后转身离开剩下我被张良和慕风各种嘲笑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并！没！有！
　　相反地，模样清秀的小姑娘往后退了一步，神情里有点不安，有点怯怯，有点沮丧——总之，没有哪一点能让我稍微觉得安心。
　　“它……不是我家的狐狸……”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低着头，居然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一个箭步窜上去，不料肩上那厮又动了动，逼得我再次强迫性石化，“那你刚才还喊它的名字喊得那么欢快？！”大概是被我咬牙切齿的语气吓到，那姑娘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妹子我求你别退了成么你这样让我很怀疑你是不是打算转身落跑的呀！
　　“本来就不是阿芋家的嘛！”小姑娘的语气听起来居然有点委屈，“阿爹打猎的时候带回来的，我觉着它可怜，求了阿爹老半天，阿爹才答应不杀它的。谁知道刚帮它把伤口包扎好，它就一声不吭地跑出来了，叫都叫不回来。”
　　“……”小狐狸你这样不对啊人家好歹是救命恩人你怎么能始乱终弃——啊呸！知恩不报呢？！
　　没良心的小狐狸趴在我肩上，就着我僵硬的肩膀又愉悦地蹭了蹭。
　　“……”这货真的有受伤吗？！
　　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看向那自称阿芋的姑娘，嘴角抽抽：“那你刚才喊什么‘药药’？”阿芋无辜地眨了眨眼，居然清亮亮地笑了：“你不觉得它的眼睛很漂亮，很像黑曜石吗？”
　　“……”我没去看小狐狸的眼睛来求证这个说法，而是继续盯着阿芋，扯着嘴角笑，“那……阿芋姑娘，这小狐狸这么漂亮，你肯定肯定舍不得，肯定肯定很想把它带回去，对不对～”
　　阿芋没点头，只是看了看小狐狸，又看了看我，目光里的忧伤让我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虽然是很舍不得……但是，曜曜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它之前从来不让人近身的。”我后背直发毛，而阿芋目光晶亮，托孤似的哽着声音说了一句“请你照顾好曜曜”，没等我作出任何回答，就转身跑开，一下子就没影了——啊喂刚才谁说很舍不得的！你这速度确定不是跑掉麻烦体的速度吗？！
　　原谅我肩上负重不敢动……
　　目光一转，看到边上看戏那两个人的表情——张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瞅着我和那狐狸，慕风睁大了眼上下打量。
　　总之没一个表现出想帮我把狐狸抱下来的意思。
　　干着站了半晌，我终于受不了，主动开口：“三师公，子尧，你们能不能……”话没说完，慕风果断地朝后退了一步，张良脸上笑意加深。
　　“……”
　　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慕风，慕风似乎有点尴尬，腆着脸，笑道：“子扬，我一向不敢碰有毛的动物。”
　　“……”我的心“哗嚓”凉了一半，却不得不将充满期盼的目光转移到张良身上，有些艰难地吐字，“那，三师公？”
　　身为狐狸的人如果敢说自己怕狐狸我绝对鄙视你一辈子！
　　张良淡淡一笑：“这小狐狸倒是与子扬亲近。”我的脸一下子黑了——谁跟它亲近了啊！瞧这直接把我当御用宝座的傲娇劲儿……
　　然而现在毕竟不是意气用事斤斤计较用词的时候。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点：“三师公，弟子总不能顶着它去见掌门师尊与二师公吧？”张良微挑眉：“有何不可？”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笑，“学生身为儒家弟子，决不可失仪如此。若三师公不能施以援手，学生虽无计可施，却万万不敢这般出现在人前。因此……”我看向慕风，声音低了下去，“便只好请子尧替学生向掌门师尊与二师公告假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记起今天是天明和少羽到小圣贤庄的日子。时间宝贵，我应该抓紧时机套亲近——但是肩上顶着这么个玩意儿我怎么去套亲近啊！
　　简直要哭了……
　　“这……”慕风一愣，张良却是一叹，可惜眼睛里明明没有半点为难：“子扬急什么？良并未说不肯相助。”
　　我松了一口气——果然，张良绝对是敢把这狐狸抱下来的。如果慕风真去请假，到时候伏念和颜路问起缘由，再说起眼下这状况……呵呵，张良你这么任性你家两位师兄可就知道了哦～
　　——莫名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施施然走到我身前，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狐狸的头。
　　据说名字叫“曜曜”的小红狐狸懒嗒嗒地睁了睁眼，而后极其配合地用头皮蹭了蹭张良的手心，表情那叫一个惬意——别问我为什么一只狐狸也会有表情，姑娘我不知道。
　　但是这种同类相见欢的即视感又是怎么回事？
　　我正在郁卒，耳边突然传来极轻的一句话：“第二个。”
　　——啥？
　　我懵了一秒，然后反应过来了——人情啊啊啊啊啊！人！情！啊！
　　在我内心咆哮之时，据说很傲娇的小狐狸乖顺地被张良从我肩上抱了一下，一点反抗都没有……
　　肩上重量蓦地一松，我嘴角抽抽，盯着那只红彤彤的、意态懒散的狐狸，实在看不出它哪儿桀骜不驯了。
　　不料，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刚才还任人摆布的小狐狸忽然间诡异地一个抬头，先后冲着张良和我眯起眼睛一笑——我确定那是笑——接着，一个纵身扑到了我怀里。
　　“……”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条件反射地伸手把它抱住了。
　　好吧，皮毛是挺软的……
　　这么想着，心情没来由地好起来——何况怀里的这狐狸本来就有一副讨人喜欢的漂亮皮相：深绯色的毛，柔亮顺滑，在光下似乎都能发射出亮色的光；额前一蹙白毛张扬地翘着；而尾端与四肢末梢的红色渐变成沉黑色，便多了几分高贵气质。
　　不经意地抬头，却发现张良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怀里的狐狸——那厮一落到我怀里便相当自如地寻找到一个合适的体位，又眯着眼睛开始怡然自得了。
　　“这小狐狸真有灵气。”我笑眯眯地对张良说，彻底遗忘刚才的失态，丝毫不打算掩饰我愉悦的心情。张良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跳，接着，盯着那狐狸，勾着唇笑了：“确实。”笑里似乎还有种“你现在就得瑟吧看我日后怎么整死你”的意味……脑补太过。
　　张良转过了身，语气很平静：“耽搁了好一阵了，我们快走吧。”
　　“那这狐狸……”
　　张良顿了顿，不咸不淡答：“先带着吧。”
　　“好。”我翘着怎么压都压不下来的嘴角，跟上了张良的步伐。

　　紧赶慢赶，大概十五分钟之后，我们终于到了小圣贤庄后门。守门的老安帮我们开了门，看到我们三个，先是一怔，而后讷讷道：“啊……原来是三当家和两位……”“安伯。”张良微一颔首。安伯一笑，眼角的皱纹层层叠起，看着张良的目光有别于普通老百姓的那种尊敬，反而带了几分长辈式的关爱：“三位快进去吧……掌门先生和二当家正在偏厅等着呢……”
　　我心里一跳——伏念和颜路……是只是在等张良，还是……
　　张良面不改色微笑：“多谢安伯告知，我们这就过去。”说完，施施然跨过门槛往前走。我和慕风一言不发地跟上。
　　经过安伯身边时，老人家似乎才发现我怀里多了只活物：“诶？这是……狐狸？”扭头瞥见安伯的脸，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安伯的神情是有点惊讶，不过不像是对我抱着一只狐狸感到惊讶，倒像是对一只狐狸被张良带进小圣贤庄感到惊讶，而我抬头时，正看到安伯极快地扫了张良一眼，有几分询问之意。
　　张良瞄了一眼昏昏欲睡的红狐，淡淡对安伯解释：“回来时遇见的，不知怎的便缠上了，也便带回来了。”安伯“呃”了一声，我一个踉跄……
　　什么叫做“不知怎的便缠上了”？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古怪——而且，人家小狐狸缠的是我又不是你好吧？
　　虽然被一只狐狸缠上听起来就不是太友好的一件事儿……
　　我郁结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红狐，意外地发现，刚才还眯着眼的红狐已经睁开了眼，“看着”张良——而且是和人差不多的、凝定的、若有所思的那种。
　　我眼花了么？
　　小狐狸又把眼睛闭上了。我却突然起了好奇心——这小家伙……不会懂人话吧？既然连穿越这种不靠谱的事情都能发生，捡到一只听得懂人话的狐狸，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了？
　　正想着，张良已经出声：“走吧。”
　　虽然，张良的语气听起来跟之前——下山之前——没什么不同，但是我就是有种自这狐狸出现他就不是很高兴的感觉。
　　不过……他不爽，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摇摇头甩掉多余的想法，抬头看到慕风正停下来回头看我，我忙加紧脚步跟上。
　　但走了没几步，张良突然停步，转头看了我一眼，春风拂柳般地微笑，“子扬还记得昨日所应之事否？”“呃……”我愣了愣，在慕风困惑的目光下，猛然想起昨天被张良半诓着答应的、帮他向伏念和颜路解释的事情。
　　我讪讪笑道：“自然记得。”眼角余光瞥见慕风半张的嘴，但张良没给他机会开口问我。“如此甚好。”他点头，淡淡地笑，“良突然想起还有些要紧事要准备，便劳烦子扬了。”“……”我嘴角抽了抽，“三师公尽管去忙，学生……必不负所托。”
　　不就是向伏念和颜路解释一下嘛……不就是承认是我吃饭太慢导致你被我连累着耽搁在有间客栈嘛……就当报答你帮我把天明偷渡进小圣贤庄好了……
　　张良的视线忽然一低，落到小狐狸身上，接着微微皱眉：“这狐狸……”
　　虽然，理智上，我深深地明白，抱着一只狐狸去见伏念和颜路是一件诡异到想想就知道不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在扫了一眼张良的神情之后，我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红狐抱得更紧了点。
　　总有种对面站着的人是来逮离家出走的熊孩子的父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这种护犊子的心理又是怎么回事……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袋，我低头看着狐狸，不自觉地笑得温柔：“曜曜不是受伤了吗？正好，弟子想请二师公帮忙看一看。”
　　抬眼的时候，张良略无语的表情正好被我看了个清楚，稍微愣了一下之后，我也不由得尴尬了——虽然说颜路这家庭医生是业余的，但怎么说好歹是给人看病，我怎么能当着他最亲爱的三师弟的面说出这种话……
　　慕风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被我恼羞成怒地狠狠剜了一眼之后，便调开了目光，但唇角依旧可疑地翘着。
　　张良已经恢复正常脸色，说：“你们二人快去吧。”
　　这话题转得太明显了，明显到我居然觉得张良格外地不想提起狐狸的事情。
　　我刚想应声，忽然想起有件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确定：“对了，三师公，弟子可以收养曜曜吗？”张良的面部肌肉在听到“曜曜”两个字的时候似乎抽了一下，末了却淡淡地笑了：“此事，良也不能做主。子扬不妨问问掌门师兄。”
　　“……”
　　明摆着不想让我把这狐狸留下来嘛……
　　但没等我开口，张良又补充了：“但即便掌门师兄同意，子扬要如何饲养这狐狸呢？”我刚想说要把狐狸养在三省屋舍，余光扫到了慕风立变的脸色，再看看张良略带深意的微笑，突然有点无措和失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就这么想把它留下——也许只是因为它不买张良的账？
　　“其实，若子扬真想把它留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办法。”张良忽然开口，我眼睛一亮，抬头——但是，为什么他的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只是若这狐狸住在三省屋舍，难免打扰到学生们。”张良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我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又动了一下——难道真的听得懂人话么？
　　我默默看了看张良意有所指的微笑，默默看了看慕风愁肠百结的表情，再看了看怀里这神奇的小狐狸，最终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而后抬头，冲着张良摆出我最诚恳的假笑：“那，不知三师公是否肯帮帮学生呢？”
　　“哦？子扬有何主意？”张良一派恰到好处的惊讶，我嘴角一抽，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配合地继续卖乖：“能否请三师公代为照顾曜曜？”
　　“自然可以。”张良风光霁月地笑，“这小狐狸十分有灵气，良亦是喜欢。”
　　——真的假的……
　　“若掌门师兄同意，子扬便来听风居找我便是。”
　　听风居？原来张良住的地方叫这个名字啊……
　　我点头：“多谢三师公，弟子知道了。”
　　“良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可别让两位师公等急了。”张良笑道。闻言，慕风抬手行礼，我双手不得空，只能直接弯了弯腰：“三师公慢走。”
　　目视着张良转身走开，身影晃过一个拐角，消失不见，而后我和慕风对视一眼，接着同时把视线落到了我怀里。
　　“子扬莫担心。”慕风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温和地笑笑，“既然三师公答应帮忙照顾，掌门师尊应是不会反对。”
　　这是什么逻辑？
　　我扯着嘴角一笑：“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