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大难不死必有后患 ...
-
莫统领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稍微怔了怔，不过很快又皱眉：“我不过怀疑，你若心中无鬼，何必反应如此激烈？”“岂不闻‘士可杀不可辱’！”我继续扔火药，“何况此处人如此之多，你凭什么单单怀疑我？”莫统领冷哼一声：“你若无辜，方才我说要搜身时，为什么目光惊疑？”“那是惊痛！”我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尔等为帝国军人，居然在公共场合侮辱帝国百姓的节操，怎么对得起圣上信任！”
一干百姓张着嘴吃风……
一干秦兵张着嘴吃风……
一只狐狸……咳，神情不动。
我死撑着表情不变，瞪住莫统领。
莫统领抽了几下眉毛，默默调整了一下气息，音调依旧没变：“正因为我等是帝国军人，所以要为帝国百姓安全负责。”他话一顿，浓眉一挺，一瞬间低压逼人，“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轻易放过。”我“呃”了一声，讪讪道：“莫统领果然忠肝义胆……”
居然给他绕回来了……亲你真的不考虑去做一下文官什么的吗？
张良闷笑一声，道：“看来，子扬已经明白了，也愿意配合莫统领的工作了？”“嗯。”我看着张良脸上人畜无害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缓缓点了个头——我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等会儿向奉命搜身的秦兵坦白先……苍天保佑我遇到一个心地善良一点的啊……
我正默默想着措辞，张良已经淡笑着转过头，看着莫统领，问道：“莫统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先生但说无妨。”莫统领神色不变。张良微笑：“子扬毕竟是我儒家弟子，稍后的搜身，可否允在下旁观？”
我：“……”——我可以不同意吗？可以吗？可、以、吗！
这是为了防止栽赃诬陷什么的对、吗？！
莫统领对张良这个要求似乎也不大理解，不过对于这个不违律令的提议，仍是点头：“可以。”他在一众属下中扫了一圈，指定了一个：“阿义，你去吧，好好搜查。”我稍稍攥紧双手，抬头看了一眼——被称作阿义的秦兵是个小伙子，看起来很周正很老实的样子。被领导点名，阿义面无表情地出列，应了一声是，然后就看向了我。
我发誓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眼神……简直跟在看木头似的。
“丁掌柜——”莫统领拉长了尾音，丁掌柜擦擦汗，笑得分外僵硬地走出人群，音调有点抖：“这边请……”看着我的目光分明是同情的……
我抬头，朝着张良扯了扯嘴角：“三师公请先行。”张良一笑，长辈模式的慈祥，然后，施施然转身，跟着丁掌柜往前走。我迈开步子，散步似的，尽可能从容地跟上。阿义则走在最后。
——耶稣啊！主啊！上帝啊！穆罕默德啊！释迦牟尼啊！玉皇大帝啊！观音菩萨啊！随便哪只——啊不，是哪位听到啊！求让我下一刻穿越回到现代去吧！
心里呐喊着，面上依旧得保持无表情，脚步依旧不能乱。
为什么会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统领！”一声急喝突然在大堂中炸响，我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转身看去，便见到一个秦兵急匆匆地从门口闯进，跪在莫统领面前：“违背夜禁令的人刚才突然从天而降，落到弟兄们面前！”一下子，整个大堂里的人都呆了呆。我心里一紧，鬼使神差地悄悄瞥了张良一眼，却发现他正皱紧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人呢？”莫统领喝问。那报信的秦兵立刻道：“对方出现得太突然，弟兄们都有点措手不及，一时没能把人擒住，不过现在弟兄们都追过去了。”“好。”莫统领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沉着脸道：“打扰各位了。”接着，他转身，“弟兄们，我们走！”“是！”一干秦兵齐声应道。莫统领大踏步地走出客栈，一众秦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有条不紊地退出了有间客栈。
等到最后一个秦兵走出客栈大门，丁掌柜立刻出声：“石兰，关门。”石兰默不作声地走上去把大门拴上，转身时，忽然看了我一眼。我大概懂得她是什么意思，却只能扯着嘴角一笑。
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被搜查的秦兵搅了好梦，但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抱怨什么，各自三三两两打着哈欠回了房间，最多不过摇着头叹几口气。
个别几个，还神色诡异地看了我好几眼……
丁掌柜靠在柜台边，精神也不大好，但是看着我的眼神明显有种自求多福的勉励意味。我微微苦笑，想到刚才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生变……咳，难道，那姑娘是为了帮我，所以自愿暴露的？但是，亲，你是不是忘了，我身上还种着你下的毒？
“子扬。”一只手忽然拍在我肩膀上，我一惊，转身，却看到是慕风，微微松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怎么了？”“你……”慕风神色犹豫，我眨巴着眼睛，竭力保持无辜神色：“什么？”慕风静静地看了我半晌，忽然也笑了笑：“没什么。今晚子扬受累了。”“还好还好……”我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满眼泪水——唉，是累啊……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我一边说，一边揉着眼睛朝楼梯走去。
经过慕风身侧时，我听到一个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相信子扬。”
我脚步微滞，笑了笑，接着毫不迟疑地继续往前走。
从秦兵退出大堂之后，我就没有看到张良。
当然，我不希望见他，至少明天早上之前——哦不对，现在估计已经过了午夜了。
但是，这个微薄的希望，在我推开自己房间门的那一刹那，碎成了灰。
张良负手窗边，淡淡地看向我，眼神看不出喜怒，但却看得我头皮一紧。
“呃，三师公怎么来我房里了？”我讪笑，突然一顿，恍然般道，“哦，或许是弟子看错房间号了，我再出去看看。”说完，我就要转身，不料张良淡淡开口：“没错，这是你的房间。”脚下动作一停，我只觉得后背凉意更甚，却没奈何，只能抬头装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哦？那，三师公是比较喜欢这间房吗？没关系没关系，弟子懂得尊敬师长，这就把这间屋子让给三师公。”我欢喜地说，再次小心翼翼地往后撤。张良忽然一笑：“哦？子扬倒是懂事。”“不敢不敢。”我笑吟吟地说，脚步继续往后移动。“既然如此，那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张良笑得温和可亲。我忙不迭摆手：“弟子无需带走。”“哦？包括这个？”张良微微地笑着，伸出手。
一个青白色的小瓶子安安静静地站在张良手掌心。
我：“……”
静默半晌之后，我收回了暗中后退的脚，默默地走进了屋子，默默地关上门，然后默默地走到张良面前，双膝跪下：“弟子言而不实，请三师公责罚。”
就算张良猜得到我和秦兵在捉拿的人有关联，但他总不至于能猜出我会积极地吞了对方给的毒药，再加上这瓶子和当时那姑娘拿出来的瓶子的相像度，我基本可以断定，瓶子里的就是解药。
不认不行啊……
我沮丧地跪着，不料却听到张良说：“子扬言而不实吗？良倒是想问问，如何个不实法？”“……”我默默叹了一口气，虽然明白，张良未必能推出全部，但与其等他一步步牵着我吐出更多东西，还不如我自己先说，“方才弟子从睡梦中被惊醒，便见到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房中。对方本打算杀我灭口，但弟子吃了她给的毒药，承诺不出卖，因此她才让我出去。”“你中了毒？”张良的声音一沉，突然朝我走来，在我愕然抬头时，已经蹲下，伸手就来拉我的手腕……
我一惊，忙忙缩手道：“无碍的，一个时辰内吃了解药就好。”张良微挑眉，原本应该带上几分戏谑的表情，此刻看来竟隐有怒意：“子扬便如此信一个陌生人？”我不明白张良为什么生气，心里却也一惊，生怕他以为我和那个姑娘是一伙的，连忙解释：“弟子不过是觉得……她没什么恶意……”“登堂入室，意欲灭口，还给你下药，这叫没什么恶意？子扬的断人之道，良今日算领教了。”张良冷笑，语气中的锐利毫不掩饰。我不明所以，却因为张良这种恼怒的情绪而有点心慌，怔了怔，最后只能说：“不管怎么样……先让弟子把药吃了试试……”“试试？”张良又是一笑，“子扬是如何说服对方暂时不灭口的？良猜测，应是以若子扬出事则对其脱身不利为理由吧？”我不知道张良说这个做什么，但是看着他的神情，一时不敢出声，只能讷讷点头。张良继续笑：“子扬是否想过，若对方留下的并非解药呢？”
我瞳孔皱缩——如果，不是解药……
“不，弟子相信她不会……”我脸色微白，脑海中浮起她清亮的眸子，心中便是一定。张良没出声，我咬咬牙，猛然伸手，向他手间瓶子抓去。
张良飞快地向后一退，我的手落了个空。
“三师公，弟子若一个时辰之内不服食解药，便会感受全身关节如针扎之痛。与其如此，弟子宁可速死。”我扬着头看张良，语气坚决。张良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又柔柔和和地笑开，几乎把我笑蒙了：“子扬急什么？良并未说过不让你吃解药啊……”“呃？”我愣了。“不过……”张良微笑，“子扬可知应该吃多少？”“……”我扯了扯嘴角，“这个……”
张良起身，我茫茫然地看着他手里拿着解药走到案边，心里微微发紧，却见他又走了回来，俯身，双手递出——一只手上拿着药瓶，一只手上握着一块竹简，上面用小篆清楚地写着：两粒即可。张良微笑：“子扬先起来吧。”
“……”我默默起身，默默从张良手里接过东西，默默地把药吃了。
“良还有一个问题。”张良淡淡开口，“方才秦兵上来搜查过，但是并没有找到人……那时，那个人应该还在这屋中吧？”“嗯。”我点头，不等张良继续问，就指了指窗户，解释道，“弟子忽然发现，那个窗户的位置比较特殊，光线很暗，虽然下面有秦兵守着，但在窗口悬一个人，被发现的可能性并不大。”张良眼中似乎有异色闪过，接着淡淡地笑，笑容里貌似有赞赏之意……
好吧，应该是我眼花了。
我微低下头，避开张良的目光，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
“子扬今日，真是让良大开眼界啊……”张良悠悠然说道。我心里一颤，知道这个梗是糊弄不过去了，挣扎半天，只能幽幽道：“潜力是被逼出来的……”“这么说来……”张良忽然靠近，呼吸可闻，“子扬是在怪良相逼了？”话里隐有笑意，我已经感觉到心率不齐了——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啊喂！
我硬着头皮谦虚：“不敢……”“子扬还有什么不敢的？”张良语气听起来居然有点愉悦，“为守礼数不以生死为意，勇气可嘉啊……”我苦着一张脸，想了想，决定咬牙死撑：“三师公过奖！”“呵……”张良轻笑，我心里一紧，忐忑不安地等着他下一手，不料张良却轻飘飘地说：“时间差不多，看来子扬身上的毒确实解了，既然如此，良便回去了。子扬今日辛苦，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好好休息吧。”“啊？”我茫然地抬头，张良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怎么？难道子扬舍不得良离开？”
“没、没有。”我感觉脸上有点烧，心跳不稳，低着头，顺势作揖，“三师公慢走，也……好好休息。”张良淡淡应了一声，施施然离去。
房门再度合上，我身体晃了晃，惊觉自己身上发冷，脸上似乎又发热，疲倦感袭来，顾不得太多，摇摇晃晃地走向床，脱鞋爬了上去，连外衣也没脱，只是静静坐着。
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
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窗户。天空仍是深蓝色，星辰隐迹，越发显得深不可测。让人想起晦涩不明的未来。
不知道那个妹子，现在怎么样了……真希望她是躲过了秦兵追捕的。毕竟她看起来虽然冷冰冰的，但……其实还是很善良的吧？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牵着唇角笑了笑，心底却微微苦涩。那个人云遮雾绕一般的笑如在眼前，眼瞳像这漆黑的天幕一般，探不到底。
你为什么……独独不问我，那个人是怎么样的呢？
这房间，原本睡得人应该是你——或者说，至少有你，对吧？
她看到我时，很惊讶。
张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是被叫门声吵醒的——醒时天色熹微。
从床上坐起来，我有气无力地对着门外喊道：“子尧，我醒了，很快就好。”脚步声远去，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想到今天是天明和少羽到小圣贤庄的日子，顿时又精神不少。
一定要早点成功……然后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握拳，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张良果然如昨天所说，没有吃早饭就直接带着我和慕风出发了。
虽然我很想去厨房带个包子馒头什么的……但是一想到以前读《论语》的时候曾看到过“不时，不食”的说法，最终决定放弃了——说好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什么的……当着老师的面违背规矩什么的，不大合适。
丁掌柜在我离开前，颇为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子扬昨晚没休息好吗？”慕风走在我身侧，在我打了第七个哈欠之后，终于出声问道。我笑了笑：“子尧，昨晚有人睡好了吗？”慕风：“……”
张良这一路倒是很沉默，没有再多说什么话，着实让我省心不少。而大概是因为张良的沉默，导致慕风也有点心神不宁，因此，我们三人几乎算是一路无话。
安静的大清早，只能听到衣料摩擦声和鞋底落在地面的声响。然而这种安静有别于宁静，心里的躁意在无声的积蓄中越来越压不住，我忍不住转头东张西望。
忽然间，有什么细碎的声音闯了进来……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这难得的生气。
“……药药……”似乎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细声细气，从前方的屋舍间传来，不知道在叫谁——药药？切克闹？
我忍不住轻笑，前面旁边的两个人倒是很灵敏——张良偏头扫了我一眼，慕风则直接转头看我，问道：“子扬在笑什么？”“呃……似曾相识而已……”我呵呵笑着。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那女孩子清脆婉转的呼唤声已经越来越清楚。我忍不住开始脑补——这什么“药药”，和那女孩子应该是玩伴吧？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两个人在玩什么？躲猫猫吗？
神游一瞬间之后，一抹红彤彤的影子忽然窜进了视线之中——我顿时愣住了。
翘起的耳朵，尖尖的鼻子，小小的身子，蓬松的尾巴，黑曜石一般转动的眼珠……
“狐狸！还是红色的！”不用照镜子我也能想象得到自己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啊啊啊啊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狐狸啊！
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红狐狸似乎有点心烦气躁，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就直直地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我又惊又喜，下一刻，又一个粉色的身影从刚才红狐狸窜出来的地方冲了出来，嘴里大喊着：“药药！”
“……”
脑补无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大难不死必有后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