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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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春】
年节才刚过去，寒风还在时不时的绞着干枯的树枝，韩家的短工还在不停地往炉壁里添煤球，韩家的大院里一派豪华却冷落的气息——自从黎佩雅过世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韩家二少爷韩诣琦揉着睡得略有些红肿的眼睛，拥着暖炉从楼梯上踱下来。大少爷韩诣麟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话，只是自顾自的吃早餐。
“哥，别一大早就摆张冷脸，你愿意摆我还不愿意看哩！”韩诣琦没睡醒，一大早还要去学校，正窝着一肚子火：“昨天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和父亲吵些什么呢，害得我半晚上未睡。”
韩诣麟头也不抬，倒是小妹韩沐阳先开口了：“二哥你少一大早就发脾气，大哥每天那么忙，也没你这么吵吵嚷嚷。”
韩诣琦被这么一说，少爷脾气到减了一半——谁叫这小丫头抓住了自己太多小辫子呢，现如今也就只能忍气吞声。
韩沐阳捋了捋自己烫过的卷发，径自走到了桌前：“大哥，今天没有到府里去吗？”
韩诣麟淡淡的笑了笑：“今天不去了，我今天出去赁间公寓，改天就搬出去了。”
“啊？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为何要搬出去？”
“哦，没什么，我要先静一静。”韩诣麟夹起一块鸡蛋饼送进嘴里，脸上没多少表情。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啊！秦家小姐长得美丽出众，才艺也过人，她从小可是受西洋式的教育长大的，会弹洋人的钢琴，追她的大家少爷多得是，她就偏偏看上你了。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不肯把她娶进门来呢？”韩寿海趿着拖鞋发着牢骚进了饭厅：“你们两个多配啊，没有感情可以培养嘛，古时候那些拜堂时才见面的男女，感情不都是后天培养的。”
韩诣麟舀起碗中的薏米，淡淡道：“早上好，爸爸。”
他这一句可真算是气人，韩寿海粗粗的眉毛一拧，嚷嚷了起来：“你都已经二十一了，也到了娶亲的年龄，那你说你喜欢哪家的小姐呢？爸爸给你去说。”
韩诣麟没答话，只有调羹在瓷碗上碰出的轻微的叮当声。
桌上静静的，韩寿海感到颇有些尴尬，便缓声道：“诣麟，你好歹给爸爸句答话啊！”
“话我昨晚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不是吗？”韩诣麟的话语中不带半星战火，只有深潭般的平静。
“诣麟，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小戏子啊。”
韩诣麟的脸瞬间黑的像锅底，他蓦地起身，口气中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说过竺绍然不是戏子。”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父亲大人，我想我们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我们彼此都需要。”他拿起黑色的呢子大衣，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韩诣麟和韩沐阳对视一眼，很识趣的埋下头吃饭，韩寿海看着儿子消失的背影，暗暗自责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看着一双认真吃饭的儿女，他倒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一屁股坐下来生闷气。
见韩诣麟发火，司机和下人们也不敢前来问候，他也并不叫司机，只是叫了辆黄包车。
赁一椽屋倒不是什么难事，韩诣麟要求也不高，便在政府附近找了间普通的房住了下来。大约五六十平米，最令他满意的是此屋有间小厨房，收拾的很干净，这样他就不用总是去下馆子。
他雇了两个脚夫，回家中草草的收拾了一点必需物品，连衣物都只带了两三件。
韩寿海看着儿子，心里到暗自心疼起来：“诣麟啊，你再考虑考虑吧。”换做是韩诣琦，他早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了，你小子反了啊，老子供你养你到头来你还给我闹起分家来了。可是韩诣麟就不一样了，他可不是弟弟那样的天真冲动娇生惯养的少年，他的行动和思想都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就连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知从何时起畏惧起儿子来，他叹了口气，心说大概是自己老了吧。
韩诣麟避开问题不谈：“父亲，我这样只是为了方便工作，您别多心，其实我也早觉得有时工作上碰上麻烦会搞得一家人不悦，只是搬出去一阵，您多保重。”
韩诣琦不知道又上哪里鬼混去了，韩沐阳还没从学校回来，韩诣麟专门挑这个时候来，也是希望父亲不要东拉西扯再演什么离别大戏。
韩寿海看儿子心意已定，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关切道：“诣麟，你多带些衣服，把夹袄和毛衣都拿上，把上次新订的灰色礼服拿上吧，不过不拿也轻便，你到那边再订做也好……”
韩诣麟心里笑：瞧你这样子，搞得像嫁女儿似得，这一笑，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但搬出去住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是因为这个——他只不过把结婚这件事当成借口罢了。
韩诣麟提着黑色公文包的背影渐渐远去，韩寿海叹了口气，琢磨着昨晚是不是脾气太差，喝酒后说了伤人的话。他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从来都是以沉默的强硬来解决问题，不然怎么二十出头就进了外交部天天和洋人打交道呢。他这一走，就不知多久后才会回来了，而秦家那边，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呢。
公寓是不错的，就是位于市中心环境略微嘈杂，汽车行驶的声音和滴滴答答拍喇叭的声音时不时的从窗缝里钻进来，闪来闪去的车灯到了晚上就很晃眼，韩诣麟正偏头思索是否要挂一扇更厚的窗帘，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门口站着一个清秀俊朗的年轻男子，约摸二十来岁，他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您好，方才我取报纸时门房说有您的信件，我就顺便帮您带上来了。”
韩诣麟不动声色地对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唇红齿白的一个年轻人，身材瘦长，穿着黑色的夹袄，领口还打着一个盘扣。脸颊瘦的棱角分明，下巴尖尖的，眼中却流露出一种十分温和的气息。韩诣麟非常客气的道了谢，客套了几句，也顺便问问公寓里的情况。
攀谈了几句后韩诣麟得知此人叫穆梓靖，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看起来对方并不想多说话，韩诣麟再次谢过他便回了屋。
信封上并没有详细的署名，韩诣麟拆开信封细读一两行，便知是谁所写。“关翔这个家伙，都什么时期了还能把信安全送到我手上来，本事真够大的。”
读都不用读，用手指头想也知道又是来做他思想工作的。韩诣麟叹了口气，面色很凝重——他对于民国政府的统治一直持半星子怀疑态度，自从去年政府发动对红军的军事围剿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安宁，里面中国人打中国人，外面那些魑魅魍魉们一定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待到两虎相斗两败俱伤时再趁虚而入，不仅是英、法、美、德，眼下野心最大的就要数日本了吧。
我们流血不是为了争钱争权，我们是为了自己的尊严甚至是后代子孙的尊严，这些家伙们，干的事情不是舍本逐末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