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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遇 ...

  •   转眼,一个月期限已到,今日各坊就要上呈所制衣稿及样衣。念儿本就极为重视这次秋赛,又怕季春香那些人暗中使绊子,决定亲自去呈。
      步行了三四里,近了未央宫的正门玄武阙。几位执事的大人端坐于按前,接收各坊呈上的器物,偶尔也会低声密语几句,似是在品评各家所呈之物。不过,秋赛最终结果只由总执事一人决定,本次的总执事人选还未定,有人说是长平侯卫伉,也有人说是皇后亲自甄选。
      果然,冤家路窄,季春香和尹蓉都在。
      念儿不愿招惹,想等这二人走了,自己再过去。不过季春香眼倒是尖,远远冲冲着念儿招呼,“念坊主,多日不见,你倒是精神许多!”
      罢了,这里是皇宫大门,难不成你还想耍手段不成?
      “原来二位姐姐都在,我怕是路上晒糊涂了,竟没瞧见!”念儿一走过来,就先忙着把样衣、文书都呈给了执事大人。一块石头落地,再有什么诡计也不怕了。
      季春香见念儿如此,脸上颇为不屑。看样子,她还真没打这样衣的主意。
      尹蓉倒是先说话了,“季姐姐,念妹妹,你们二人说话吧,这几日我身子有些不爽,就先回了。”
      念儿心想,这尹蓉也不知是真不舒服,还是看她和季春香这剑拨弩张的气势,想走为上策。随她吧,走一个是一个!
      “慢走。”念儿和季春香倒是难得有一致的时候。
      尹蓉仍是微笑着行了礼,才缓步离去。
      江齐刚出玄武阙,一眼见着念儿。心中颇欢喜,心想: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先出现了!看念儿旁边还有人,就立在原地,想等她招呼过了旁人,自己再过去。
      念儿与季春香并行几步,实在难受,刚想开口道别。却见季春香正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一副胸有成竹、大仇得报的样子。
      “有话快说!”念儿懒得跟她墨迹,此人找她绝无好事,不知又是什么对依桃坊不利的事让她给知道了。
      “念坊主果真是个能人!三年前连参加资格都没有的小坊子,头一回参加,朝廷就如此信任,连盘查都给免了。”见念儿根本不语,季春香仍是陶醉般地继续,“我看啊,你这样有本事,定是得了你那母亲的真传!”
      念儿心里一惊,母亲故去时,依桃坊还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坊子,根本没几人会留意到她母女。季春香何以在今日又提到母亲?难不成季春香暗地里调查自己的底细?那么……
      念儿眼中的恐惧虽是一晃而过,仍是被季春香察觉,她似极享受这种感觉,竟自顾自地笑起来。
      念儿深深地盯着季春香,等着她继续说。
      “害怕了?我一直就奇怪,你娘怎么说也是读过书的,怎么不给唯一的女儿取个正经的名字?念儿、念儿,难道你姓念不成?遣人查过才知,难怪你连大名都没有,你娘怕是根本不知道你该姓什么!你娘哪里是什么寡妇,明明是个未过门就生养女儿的□□!”季春香与念儿四目相对,气焰嚣张到逼人。
      念儿心里已有准备,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几乎按耐不住,紧紧地摇着牙,手心被指甲戳的生疼。她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人,从前怀疑她买凶杀自己的时候,只觉得那是生意场的争斗,就算最后你死我亡也是各安天命。可这一刻,她对这人是十足的恨!
      “这还不算什么,你那□□老娘本事可真大!竟是带着你,在方里家白吃白喝了三年,那方大人与你们无亲无故,若是没点好处,怎会白白收养你们母女?听说你这俊脸蛋长得颇像你娘,想必当时你娘也是凭这副好模样,故技重施,又勾引了方大人!要不然,何以方大人一过世,方夫人就把你们都赶了出来?”季春香越说越兴奋,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扭曲,多年怨恨,这些话好像一刀直直插进念儿身体,说得越是过分,刀子插得就越深。
      念儿只觉得手上粘稠,看来手也攥破了。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季春香,沉默许久,才说:“你有时间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不如钻营下你的生意!我看四季坊百年经营就快断送你手了!”
      “我承认你是有些才华,但是你想想,若是此事在长安传开,你的生意可还能做下去?尹蓉那个病秧子成不了大气候!只要除掉了你,我四季坊还有什么好怕的?”
      果不其然,季春香怎会放过这样一个绝世良机?
      武帝重礼尊儒,长安城人尤其注重门第、身份。此消息一传出,只怕那些大户人家再不屑与依桃坊扯上关系。可衣饰一行,做得就是这些豪门的生意!
      念儿轻蔑地斜视季春香,“只怕你现在就得意还早了点!秋赛未果,若我依桃坊得了头魁,以后自有机会进宫为娘娘们办事,万一我得了哪个娘娘的垂爱,你猜到时我会不会放过你?”
      “笑话!衣饰一项都不知悬空了几年!就算你有些能耐,还真以为连娘娘都能看得起你?”话虽如此,季春香却别过头去,不看念儿。
      念儿上前一步,面对季春香,两人已经挨得很近,念儿又把头凑近季春香些许,一字一顿、十分有力地问“你真的确信不会吗?”
      “哼!那就看看你的本事吧!”季春香不再纠缠,扭头离去。
      念儿一人站在原地,张开手掌,尽是点点血迹。
      刚才所言,被躲在一旁的江齐听得清清楚楚,他怕念儿尴尬,本想先尾随着念儿,到了街上再假装碰面,可这人一站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江齐干脆也不耗着了,直直走到念儿跟前。
      念儿惊见江齐,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片刻后又想通,江齐自然能在此地出现,该是有把握。又想到此人还是通缉犯,这里人多口杂,自己不便与之相认。诸多思绪如同泉涌,脸竟然呆住了。
      “我告发了赵王丑事,皇帝已还我清白,还封我官职。”看到念儿别扭,江齐只能先解释。
      念儿只觉得此话内容丰富,一时间竟琢磨不出所以然来,前几日还是赵王的通缉犯,怎么就被老皇帝封了官呢?算了,肺都快气炸了,此时无力再思考,他既这么说了,就不要再深究。
      只是念儿心未平复,此刻也不想言语。
      “几日未见,我看你倒是多了些女儿家该有多愁善感了。”
      “若是别人如此说你娘亲,难道你会无一点气愤怨恨?你知她平日都如何欺负我?我已经一忍再忍!现在还用这种手段对付我!我岂能不气?”被江齐一激,念儿犹如被扎了洞的水球一般,各种委屈一涌而出。
      江齐颇自觉地化作一只无声水桶,任凭着念儿往里面倒。
      直到念儿说无可说,他们也行至了依桃坊门前。
      “这就是我的坊子了,进来坐坐吧!”念儿忽觉此刻自己音色正常,好似刚刚生气发火的不是本人一般。
      方里正巧送货回来,看到江齐也是一愣。
      念儿又忙作解释,见方里和自己刚才一模一样的反应,觉着十分好笑。
      “既然如此,江爷先快请进,坊子屋室狭小,还望江爷莫怪。”江齐既然已经摆脱了戴罪之身,于依桃坊便是无害。方里凡事只从坊子的安危考虑,此时言语颇为恭敬,终于算是对待恩人的态度。
      “不妨,已经生死,岂会再拘礼小节。”
      由于念儿实在吝啬,坊子内的屋室又太小,每一间寝室中都只有榻,来的客人常震惊于此—这么大的坊子里面竟然没有桌椅!不过江齐倒不介意,他率先进屋,扫了下四周,见只有榻可以坐,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原来你就是魔……江爷啊!真是……久仰大名!”瑟瑟听闻江齐到此,万分兴奋地赶来“参观”。
      “这是我家的镇店之宝—长安最有名的绣娘秋瑟瑟。”念儿为江齐介绍。
      “幸会。”江齐起身作揖。
      瑟瑟不敢直盯,偷偷瞄了好几眼,也觉得此人实在配得上念儿口中的“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念儿一落座又把方才被季春香羞辱的事给瑟瑟和方里讲了一遍,只是这一次怒气全消。
      方里听了,气得“啪”地一掌拍向衣橱。练武之人,气力强劲,衣橱摇摇晃晃似就要倒下。念儿忙起身去扶,“我说方爷!你生气也不要拿我的家当发泄,外面有的是树木大石,要砸就去外面砸!”
      方里也没搭理念儿,又坐回原位,埋着头看脚下。----还在生气!
      瑟瑟眼框微润,愤愤道,“老夫人那么好的人,竟被说得如此!”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好了,我跟你们说这些,可不是让你们如此,生气不能解决问题,秋赛结束之前,我们要想出法子,堵住她的嘴!”念儿看向方里,“你查得如何了?上次是她做的吗?”
      方里回道,“虽无证据,也八九不离十,那李三儿本来就是季春香的远亲,此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季家接济他多年,看来上一回他是‘报恩’呢!”
      “这下可好,我非要让她坐实了这买xiong杀人的罪名!”转头看向江齐,“此事你也参与其中,若我报官,你可愿意为我作证?”
      江齐却是颇有难色。
      “那倒也无妨,我也并非真要告发她。只需她有把柄在我手即可。她不把娘的事说出去,日后我自有办法挤垮她那间百年烂店!”想到季春香,念儿恨得咬了咬牙。
      瑟瑟听说有了法子,抹了抹眼泪,又拍了拍念儿的肩膀,“此法可能万全?若是李三儿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呢?”
      “哪有什么万全之法,我只知道能代人受过的都是大丈夫,李三儿那种小人……恐怕干不出这事。”
      四人又聊了会天,也许是出于商人本能的自我保护,念儿三人都未细问江齐的事。经商只要做好本份即可,不宜参与政事,一旦被牵连,在朝廷面前,最有可能成为牺牲品的就是这些无权无势却又有些钱的商贾。
      傍晚,江齐本欲离去,瑟瑟却极是热情地要留江齐在依桃坊用晚饭。当众人看到满桌丰盛的饭菜,简直都惊呆了。其中一绣娘忙问:“坊主?秋赛的结果这么快就出了吗?咱们是不是夺魁了?”念儿又是心疼菜钱,又是暗骂这人实在没眼力,钱都花了,还不装得大方些!
      方里却是十分满意,忙说,“日前得蒙江爷相救,特备薄宴,略表谢意!”往常方里想花钱时总被念儿这铁公鸡约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心想此次终于可以像个男儿大丈夫一般豪爽一回。
      江齐心里只觉这依桃坊的人一个比一个有趣,但仍是一本正经地举起酒杯与方里共饮。依桃坊人多乐子自然也多,你一言我一语。直到夜深,江齐才微醺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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