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山野露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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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燕京多日矣，公子说受人之托，走趟姑苏办事，作为贴身丫鬟，我必然随他一起。我自是不服气已沦为丫鬟。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关键时刻方能显现英雄本色。又有古人云，隐忍乃是成功之祖。所以，我忍。
明明有大道可走，公子恰是偏爱小道。说什么，走大道，坐马车，住酒楼，白白便宜我得紧。面对非妖类的折磨，向来能屈能伸的我，连连几日风餐露宿，很快适应了新生活。
白日里赶路，公子渴，奉水。公子累，敲腿。夜半，睡觉也不安分，哀声阵阵。我第一次觉得，乌桕树真是个人道的邻居。终于，几夜没睡好的我忍无可忍的爆发，朝他怒吼道：“傅柒夙！你每日娘们似的叹气个什么劲！”
傅柒夙可怜楚楚道：“叶子铺床不舒服，咯的脑袋疼。”
我极其受不了他这幅表情。把心一横，眼一闭，挺尸般笔直躺在地上，矫情道：“公子要是不嫌弃，奴婢的肚子便给你当枕头好了。”
傅柒夙这货也识相，乖乖枕着我肚子睡去。没有哀叫声的夜，很快入梦。梦里，我受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得道成仙。仙史拨开云端，迎我上去。我跪在凌霄殿，接受封赏和恭贺声。
大殿上王母娘娘颜容姝妙、端丽奇特，含笑伴在玉帝旁侧。玉皇大帝言音清澈：“柳翩翩，朕念你刻苦修炼，便赐予你……”
“柳翩翩起床，我饿了！”傅柒夙刺耳的尖叫打断了玉帝封赏，恰巧看见柳翩翩笑得很不妇道。“翩翩！你笑得这么□□做什么！你做春梦！”
我着实愤怒，连日对我□□压榨，如今连精神也不放弃摧残。吞下怒气，懒得睁眼瞧见欠揍的傅柒夙，佯装熟睡。当我引以为傲沉鱼落雁的脸，被掐捏揉搓后，我猛然瞪大双眼，预备爆发。
“翩翩你是猪妖投错胎了吧？这么能睡。”傅柒夙近在咫尺的臭脸，及时阻断了大脑思考能力。本是要喷鼻血，硬生生憋了下来成了内伤。好一会儿，公子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不便于我起身，抬头阔步离去。我小喷一注鼻血。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朝天三拜。在我临近七孔流血前夕，饶过了我小命。
经过一梦，我倏然想起傅柒夙是只修为在我之上的冰妖，何不腾云而去。小女子没见过什么事面，又无人教导点化，不会腾云驾雾之术便罢了，公子在外闯荡应当是会的。欣欣然，问起傅柒夙。傅柒夙面带桃花道：“在下不才不才。”于是没了下文。我琢磨做一个好妖，天劫降得会轻些，毕竟上次差点没了命。整日里听广化寺僧人念叨：“执着，我执重。贪嗔痴，无明。”想来做好妖首先从道德品质做起，挖人痛脚必定是不对的，且傅柒夙是个苍白的病公子。
我面目严肃地握住他白净若瓷、骨节分明的手，善解人意道：“莫要伤心。依我看，公子颇有仙缘。有道是大器晚成，将来公子病好些，会有所作为的。”
语毕，傅柒夙脸色更苍白上几分，咳咳两声，约莫顺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我端水给他缓气，充满母性光辉地为他拍拍背。
“我没有病……”他神情凝重。
“了解，了解。翩翩不会嫌弃公子。”病怏怏于男人来说许是耻辱，公子不愿承认，怕我嫌弃他，我却要他知道我家乡的妖都是颇有道义的好妖，绝不会像乌桕那样没义气。眼前傅柒夙一个踉跄，我眼疾手快扑过去搀住他，果然病的不轻。愈发真诚的补充道：“翩翩一直在。”早把他欺凌我的种种变态行为抛之脑后。
又行了两日，身上布满了蚊虫叮咬。傅柒夙比我细皮嫩肉，不见他招虫咬，我心里好生不爽快。某日晌午，我们围在火堆旁啃香气撩人的野山鸡，我有意无意的探视：“公子真是好命，皮肤比我好，却不招虫咬。作为一棵树，天生就招虫啊。”
傅柒夙抖了抖手中烫手鸡肉，含糊不清：“我施法做了结界啊，你肚子被我枕着肯定没被咬。”
……
“为何不把奴婢也罩在结界中。”
他不顾手油腻，挠挠头，木然道：“忘了。”
……
相处许久，便知傅柒夙是只不折不扣的狐狸可偏生爱装作绵羊，不知白白欺骗了多少像我这般的纯情少女。了解到如此，我也不再甘于被欺压，多次计划逃脱。只是每次稍有动作，他就转头可怜楚楚的看着我，眼中是了然，却又不道破我。
尔后心地忒柔软的我，在他百般阻挠下，一次又一次的放弃出逃，回到他身边。他城府颇深，手段繁多。斗不过他又气得半死，真是得不偿失。
昔日乌桕带给我本凡人保养秘笈《燕京第一刊——女人保养至宝》，里面清清楚楚写到：生气伤脑、伤神、伤肤、伤内分泌、伤肺、伤肝、伤胃、伤肾。所谓伤神：生气时心情不能平静，难以入睡，致使神志恍惚，无精打采。这条我感受最深，而我最怕的便是伤肤。书言：生气导致颜面憔悴、双眼浮肿、皱纹多生。我掏出怀中读物，又念了一遍生气的坏处，心境终于平复起来。
前方的傅柒夙停下脚步主动牵起我的手，他大抵是顿悟了什么，眸子清亮。轻声细语道：“翩翩你累吗？”
我感动的老泪纵横，违心的配合他：“奴婢不累。”
“去姑苏起码还要走上个把月。”
我了然的点点头。
泪眼模糊之中，傅柒夙周身妖姿散发出层层光芒，即使是妖气，此刻在我眼中也已然成了无尚仙气。他竟放弃折磨我，我按捺不住幻想走大道，坐马车，住酒楼的惬意。纵然我是个走深沉文艺路线又不喜言语表的的妖，还是忍不住面露感激之色：“公子，您真是太善解妖意了。”
傅柒夙木然点点头，捏了个诀，招来云雾。牵着石化的柳树精——小妖我，潇洒踏上祥云。
祥云速度极快，脚下风景却放慢了倒退速度，仿佛有心叫人欣赏。实在是高端驾驶工具。如此，我对傅柒夙的嫉妒不免又多上一分。
月上柳梢，凉风拂面。柔光衬雪，云烟氤氲。艳阳夕下，红云重重。好一方绮丽景色！好一个煞人天气！小妖我冻得咬牙切齿！最骇人不过我身旁所站宛若嫡仙的妖，傅柒夙大人是块冰，我却脑抽风般抑制不住想要向他靠近的冲动。良久之后，我果真如幻想的那样，趴在了他怀里。傅柒夙意料之外的怜香惜玉，一手扣着我腰，一手用大麾裹着我贴向他温热的胸膛。我悠悠轻叹：“冰居然是热的，不会融化么。”随之，分明感受到怀抱自己的人颤三颤。
于自己不争气的定力，以及伤风败俗的行为，我深感心痛。又怕公子对我产生负面看法，从而影响了我柳树族的声誉。我思来想去有了个周全计划。闹海中画面浮现，我佯装羞愧的挣扎几下。接着，虽非正常毕竟还是个正常男性的傅柒夙，落入我圈套。为了维持他一向重视的高大威猛的男子形象，低沉嗓音道：“别动。”
我不经对自己如此机智的想法，暗暗窃喜。抬起埋在他胸前，凌乱不羁的鸟窝，身体使劲扭动几下。
“别动。”低沉着嗓音果不其然在耳边响起。
我满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中，火候尚且不够，无法体现出我矜持且深沉的形象。便又擅自添油加醋的再扭动几下。
“不听话是吧？”黯哑的嗓音有些不对劲，傅柒夙眼神不复往日清澈，迷离的望着我。近日里，我见风使舵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眼见暴风雨在他眼眶里酝酿，我机灵的讨好他：“公子莫不是伤风了吧，嗓子都哑了。奴婢给你把大麾披上。”
自觉转过身去取了他手里的大麾，却听见耳边簌簌生风。仰头便见，傅柒夙林立在云端，俯视着我，身子遵循自由落体公式越落越快。
脑中空白瞬间，我只记得睁大眼睛看着云端男子，心里有一丝煽情的伤感。我要死了，一只被乌桕树看待为少有灵性的柳树妖，居然要摔死了。说不恐惧是假的，但作为一只颇有妖格的文艺妖，应是像世人所寄望那般，对生死超然度外。咬紧牙关不尖叫，起码可以在大地面前留分骨气，在仇人面前留分决然。我念诀封住各路穴道，只求上天有悲悯情怀，一下来个痛快，别太疼就行。
唔，约莫等到自己足够时间死绝，尸体足够冰凉，便想睁开眼瞅瞅黑白无常。俗话说好奇害死猫，我上辈子投胎为柳树而非猫，却依旧逃不过一死，该是我功德尚未圆满吧。
奔腾激流灌入五官，我幡然醒悟这回我佛如来不曾庇佑我，没死绝啊，没死绝，泪流满面。手脚并用折腾几下，冲傅柒夙大喊：“我……咳咳……不通水性……咳咳”作为一只树妖不通水性很丢人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完全丧失意识前，迷糊之中。望见公子足点清水，衣袂翻飞，手执柳条，将我卷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山野露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