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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又是一年桂花飘香时节,柳河镇上空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

      镇子东头的孙家小院里,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这树还是早年间这家的家主孙老爷子去县试前亲手所中,栽种桂树,自是寓意着有朝一日能蟾宫折桂。只是可惜这孙老爷子光是童生就考了三次才中,到三十岁上敬陪末座好歹中了个秀才。靠着在二十里外的河东镇上富户家做西席的束修,每隔三年便去下场,如今四十好几了,却仍是未中举。不过他儿子倒是比他有出息得多。

      孙秀才十七岁成婚,十八岁到二十五岁间陆续得了三个孩子,都没留住,直到二十六岁那年又得了个儿子,取名孙元祺。孙元祺的娘宋氏,生他时难产,足足生了三天三夜,生了孙元祺后就再没怀上过。

      所幸这个儿子虽然落地艰难,却生得眉目清秀,聪颖过人,五岁开蒙,十三岁便已做得花团锦簇一手好文章,十七岁上就中了秀才。

      小小柳河镇,住的多是农人和一些小商户,读书人却是不多,父子同为秀才的更是少之又少,故此孙元祺得中秀才那次,孙秀才真正是大喜过望,虽则家贫,亲戚邻里来道贺,却是执意要留饭请酒,席间不免感叹一番教子心得,再与众人一同憧憬他日孙元祺中举中状元的美景。

      如此这般吃了三五七日酒,夜间又思前想后睡不安宁,不意竟感染了风寒,请医延药两三个月折腾下来,却是越发不好了。宋氏与孙元祺轮番守夜照顾,母子俩都脱了相。孙秀才躺在病床上,心想着儿子学业算是略有小成,却因自己这一病耽误了他温书,去不了今年秋闱应试,这病又总是不好,想来是福运不够,看不到儿子中举人、中状元了。且他尚未成婚,虽则亲事已然订下,但未能亲自喝一口儿子媳妇敬的茶,实在是舍不得走。

      于是便托人带个口信请他那亲家务必来一趟,等亲家公柳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孙秀才哆嗦着手拉住柳老爷子的手,先是道自己想是过不了这个坎了,老孙家三代单传,自己倒是还有个姐姐,到孙元祺这辈上却是连姐妹都无一个,待自己一死,只剩下孙元祺和他娘孤儿寡母的,将来还得请亲家看在媳妇份上多多照看。

      柳老爷子自是满口应承,又劝孙秀才放宽心,安心养病,必是过两日就大好了的。

      孙秀才连连摇头,却又嗫嚅着提出一事,既是自己好不了了,便想早点把媳妇接进家来,待喝完媳妇敬的茶,他也好安心上路。

      这事倒是让柳老爷子有点犯难,要说这亲事是年前就订下了的,换了庚帖,谢了媒人,女儿迟早也得嫁入孙家来,只是柳老爷子膝下虽有二子一女,但这女儿柳顺娘乃是年过三十才得的老生女,且落地就没了娘,因怜她自幼儿没娘疼惜,自来便看得比两个儿子还重些,除了动动针线外就没叫她做过什么活,定下孙家这门亲事,也是图他家父是秀才,子又聪颖,读书人家知书懂礼,将来必不会刻薄儿媳。

      且柳老爷子还有一点小心思,以前同在柳河镇上住时,两家家境差不多,这几年柳家举家搬去了河东镇,自己带着两个儿子苦挣苦捱的,倒也了挣了几分家产,原想着再过几年,手边钱银攒得更多些,待女儿顺娘成亲时,厚厚地备上一份嫁妆,顺娘人品又好,陪嫁又丰厚,到了孙家,公婆相公自自然然便会关爱有加。

      若是立时便要把女儿嫁过来,依柳家而今的光景,便给不了太厚的嫁妆。且顺娘今年才得十三周岁,这么小便要为人媳为人妇,柳老爷子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只是孙秀才这话都说出来了,硬辞却有些伤了两家情份,若是亲家心里生了疙瘩,将来顺娘嫁过来,要看公婆面色做人,倒反而不美。

      柳老爷子正在心里想着如何措辞宛转些,孙秀才却突然间反了白眼,似是一口气没吊上来,竟厥了过去。

      待得众人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把人弄醒,孙秀才一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问道:“亲家,这事儿行与不行,求您给个准话。”。

      此时此况,柳老爷子纵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说不出口了,只得强笑道:“亲家您莫急,我方才是在想着,仓促之间要成婚,顺娘的嫁妆怕是备不齐,望亲家莫要见怪才是。”

      孙秀才又连喘了几口气,方摆手道:“小户人家,哪有那许多讲究,这事原是我们家催得急,顺娘本来年岁尚小,本该在亲家膝下多承欢几年的,只是我这身子眼看就不中用了,实实是没有办法。”说完又是一阵急咳。

      两亲家既是已将提前成婚一事商定,当下也不拘那许多礼节,将孙元祺的娘宋氏叫来,就在孙秀才病榻前,翻开黄历,定下七日后办喜事,这边宋氏去通知邻舍帮忙买东买西,请厨定肉等事,柳老爷子也带两个儿子赶回河东镇,速速去清河府里采买陪嫁的箱笼衣物等,又寻牙人来买了十亩上好的水田作为嫁妆。

      待得七日后慌手慌脚办完喜事,孙秀才倒慢慢好了起来,喜得他一见柳亲家便道这媳妇娶得好,办场喜事冲一冲,果然家兴人旺。

      只是孙秀才却不知他儿子对这婚事不太满意。

      孙元祺中了秀才的第三日,与几位同期考到功名的书生约了去吃酒,席间最年长的一位冯秀才,年纪已是三十有五,看着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年岁的孙元祺,生得又是一表人才,想必将来是个大有前途的,顿时起了结交之心。

      推杯换盏几个来回之后,冯秀才就开始大赞孙元祺:“孙世兄年少有为,来日高中后,即便不能夺魁,凭着这俊俏的相貌,也必定能点个探花郎,到时骑马夸官,不知要引得多少高门大户的小姐芳心暗许,指不定就如那戏文里唱的一般,娶个宰相家的千金小姐,前程定是一片大好。”

      孙元祺自是臊红了脸,连连拱手道兄台说笑了,说笑了。

      同桌的张秀才不忿孙元祺一人抢尽了风头,笑着道:“冯世兄说得极,可惜呀,孙世兄已是定了亲的人,那宰相府的千金何等金贵,想必不能嫁与孙兄来委屈做个妾。”

      冯秀才考了十多年才中个秀才,本就欢喜得过了,又灌了几两黄汤下肚,早就晕晕乎乎,当正自己是和状元公探花郎共醉了,听张秀才一说便接话道:“不知与孙世兄定亲的是哪家的闺秀?”

      孙元祺不好意思地回答:“便是河东镇柳家,柳大郎的妹子。”

      冯秀才咂了一口酒,叹道:“真是有几分可惜,那柳大郎柳二郎我也识得,虽说幼时也读过几句书,如今却只是在河东镇码头上与些过往行商做点小生意。孙老爷子早年就有秀才功名在身,孙家不说是累世书香,也称得上耕读传家,岳家却是行那商贾之事,这门第实在有些不太般配。且孙世兄如此高才,日后定是要出仕的,届时往来的都是官家大户,内院主事的却是个商家妇,见识有限,恐怕对孙世兄的仕途无甚助力。”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冯秀才这番醉后妄语,却被孙元祺听了个实打实,心头一径地想着三年后自己中完举人中进士,若是祖宗保佑,殿试再得了名次,真成了状元爷探花郎,那是何等的荣耀。想到未婚妻子柳顺娘,又平添了几分烦恼。原本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顺娘也是自小认得的,顺娘相貌本就不俗,再加上自柳家搬去河东镇上做生意后,顺娘身上的衣裳首饰又与以前不同了几分,不说柳河镇,就再加上河东镇上的姑娘家来相比,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好颜色。是以孙元祺从前每每读到书上的旖旎诗词,再想到顺娘,心头便是如吃了蜜般一阵阵甜丝丝的。

      只是听了冯秀才一番“指点”,孙元祺一想到自己今生怕是娶不了宰相千金了,心头就有几分不舒爽,再想到将来做了官,柳顺娘一介小小的商户女,莫说添不了助力,与那些官家女眷打交道时,只怕还得出错。便想着是不是要想个法子叫爹爹去退了这门亲事?他日得了官身,自然有送上门来的好亲事可挑拣。

      没想到几日后孙秀才就病倒了,孙元祺这番心思也不好拿到病榻前与爹爹商讨,背地却与他娘透了几句。那宋氏不过是个普通村妇,平时看着孙秀才脸色行事的,如今儿子小小年纪就得了秀才功名,亲戚朋友都说孙元祺将来是有大出息的,听了儿子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乡里乡亲的,要退亲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便嘱咐孙元祺先把这话藏在心里,想着等孙秀才病好了再提。待到孙秀才着急忙慌地请了柳家老爷子来三言两语就把婚期给定了,孙家母子也是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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