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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希望之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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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斑斓的天空是自然最伟大的画作,迷幻的紫和柔美的粉色光线,打亮河堤边媞微的侧脸。
她眯着眼睛仰视天空,发丝被风吹拂着,凌乱地纠缠她的口鼻。
他远远看着她低头写写画画,那么专注那么迷人,被欺骗的痛苦,像是罪恶的触手,一寸寸勒紧他的心肺。
天光渐沉,眼中的景物逐渐混沌模糊。媞微仍然坐着,等待圆月升起。
那可能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月了。明亮而巨大,躲在远方高耸的城堡后面,一起都被抹上浓重的阴影。
媞微纤细的剪影站了起来,以月为幕,虫鸣伴奏,她褪下衣衫,肌肤反射着月光,她盘发,露出纤细的脖子,低头望着河面,好像默声的影子戏。
鬼斓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他本能的屏住气息,害怕被发现,害怕毁了这么美好的场景。
可是他心跳如鼓。
“扑通!”媞微纵身入水。
寂静。
河水忽然翻涌起来,红光四射,热流滚滚。
鬼斓刚欲上前,忽然刺耳的号声骇得他又躲回藏身处。
宵禁的号声!
空中许许多多的星都动起来,一道道细细的光点从天空坠落,而后那颗星就寂灭了。
在空中岛屿狂欢的魔族立刻返回本家,好像往空中撒了一把金沙,风一吹就飘摇到各地。
号声持续了十五分钟,夜空中再无飘摇的星点。
鬼斓摇了摇被震得发晕的脑袋,一回头,媞微已经趴在河边上。
鬼斓小步上前,紧紧握着一把弯刀。他走得轻盈而谨慎,顾忌她忽然转醒。
可是一切顾虑都是多余的,她的腿上汩汩流血,黑发湿黏在背上,隐隐发光。
隐隐发光?
鬼斓蹲下来,小心的拨开她的头发,一时间长大了嘴不知所措。
那是一颗颗散着寒气的钉子,钉头有尾指第一个指节那么大,钉成一个“叛”字,嵌在她的肌肤里。他试着伸手触摸,但感觉指尖一阵痛。
有什么神秘的诅咒在钉子里,深深扎进她的骨血。
鬼斓愣住了,忽而鼻子一酸,褪下外套给她盖上。
媞微,原来是懂他的。
媞微身上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说的话才会那么精准地扎到他的痛。
她一样是被排挤驱逐的人,甚至受了鬼斓逃脱了的酷刑。
她并不厌恶鬼,因为她的更卑劣令人唾弃和诅咒的叛徒。
原来那句话也是对鬼斓说的。
鬼斓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纠缠着要在一起。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媞微只是不想纠葛太深而已。
原来媞微是不讨厌他的,原来推开他是为了保护彼此。
鬼斓把她冰冷的脸按在怀里,轻轻抵住她的鼻尖:“对不起啊……”
忽然远处传来破天的呼啸,一道巨大的火柱撕开云层和夜幕,无数空中岛屿被它烧成粉末。
流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耀眼的流星。好像带着要“且试天下”的霸道与冲劲儿,半边天都被他的火焰烧亮。
“遇见你以后,生命里好像多了许多美景。”他的外貌在发生变化,那种邪魅的感觉淡消了,眉眼端正深邃的黑发少年轻声说。
光暗两重的天景倒影在他碧蓝的眼里,好像有希望之火在燃烧。
“不,可以的,可以被接受的。有人可以全身心接受我的,媞微可以的!”鬼斓猛地抬头冲着父亲吼叫。
“不要自欺欺人了!那个女孩只是可怜你!”
鬼斓的眼睛冷冷地眯起来,他恢复了镇静,灰白的发丝遮住他闪烁的眼光:“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记忆和想法?”
“因为我是你父亲!”男人仰首怒吼。
“不,你不是。”鬼斓轻声说,“你是鬼斓。”
锁链松脱了,男人摇摇晃晃站起来,雪白的须发变黑缩短,脊背逐渐挺直,男孩从额发后面抬起小鹿一般的眼睛。
络腮胡船夫曾经说过,山洞其实会折射一个人的内心。他跟自己的内心进行了激烈的争辩,最终他想通了,把自己从枷锁之中解放出来。
鬼斓是个孤独迷茫的小孩,人人都说他是怪物,所以他把自己锁起来。
媞微是撕开他黑暗的陨石,危险,但是充满了光和热。
“以后,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邪魅的少年和小鹿般的少年彼此对视,都淡淡微笑起来。
“好啦,那么……我的奖赏是什么,你知道吗?”鬼斓发现自己能游动了,于是爬上岸。
少年歪歪头:“你想要什么?”
鬼斓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我想让媞微开心。我想找到郄蒙。”
“等我!”少年转身走入黑暗,不一会儿,他带了一个人回来。
那个人的身材极尽健美,有一双独特的绿色眼眸。
“希尔蒙东!?”鬼斓怪叫起来。
“诶,把身体暂借给鬼吗?”鬼斓张大了嘴。
希尔蒙东,或者说郄蒙,坐在小木桌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哼了一声。
在这个山洞好像什么都能实现,随口说一句想喝酒,立刻就出现木桌坐垫酒壶和下酒菜。
“就是五个月前的那只鬼吗?”
“他来魔畜界等人的,可是你知道的,”郄蒙指了指脖子,“很显眼。”
“那……那些死人的案子……”鬼斓声音不由得轻下去,“跟这个鬼有关系吗?”
“他没杀过人。”郄蒙皱眉,“有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栽赃。”
鬼斓点点头,魔畜界……确实不太平。大多数人还是没有办法接受鬼,有反叛势力想要破坏鬼灵界和魔畜界的关系。
鬼斓想了想:“你知道……媞微在找你。”
郄蒙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仰头饮尽杯中酒。
“她去鹰府找你,可是你不在,你的夫人表现也很奇怪,她担心你出事了。”
郄蒙垂眸:“这样。”
“你……不表示一下吗?”
郄蒙轻轻叹气:“魔族的一生很漫长,有些你以为是刻骨铭心一辈子的事情,也许只是你漫长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鬼斓愣了愣:“你不爱她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