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彼岸》舟去

6、第 6 章（完结）

　　阿沁和胖子领证了，没有大办特办，就找个周末在学校旁边最好的馆子请我们吃了一顿。尽管只有彭川一人还留在学校读书，但我们总是习惯回来聚会，在这个大而陌生的城市里，学校就是我们的家
　　爽子心满意足的边吃肉边说：“行啊，托胖哥的福，咱们这聚会档次终于提高了，看来要迈上小康之路了”
　　酒足饭饱后，胖子告诉我们他考上了家乡的公务员，他和阿沁要一起离开这里了
　　胖子的表情没有高兴或遗憾，倒是阿沁很是不舍：“没办法，我们俩都没户口，就我们俩人漂着还行，但将来有了孩子就太麻烦了”
　　我们震惊了一会儿，纷纷举杯祝福
　　爽子被胖子欺负了几年了，此刻却特别动情，端着酒杯搂着胖子：“胖子，你TMD回去要好好干，到时候当了省长派个飞机来接我”
　　胖子这次终于没有挤兑他，跟他碰了杯：“爽爷，你放心，咱不说能当个好官，起码会一直当个好人”

　　吃完饭我们四个一起送胖子和阿沁到出租车上
　　出乎意料的离别让我们都很沉默。最后还是彭川问了句：“爽子，你最近怎么样？”
　　爽子还是围着一条格子围巾，穿着呢子大衣，看上去不像码农，倒像个文艺青年。爽子苦笑了一下：“能怎么样啊，没钱买房，女友天天催我跟家里打电话要钱。首付也得一百万呢，我怎么好意思跟我爸妈开口。”
　　我一直觉得爽子是个不太长心眼的大男孩，但此刻他的表情却很沧桑
　　爽子叹口气：“不说了，慢慢想办法。哎，彭川，你最近找那女朋友怎么样？不找你闹吧”
　　我觉得老李的身子抖了一下
　　我赶紧说：“你们俩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八卦，见面净谈这些。”
　　爽子也意识到说错话，赶紧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老李一路都很沉默
　　我陪着她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她却一把抱住我，不出声的一直流泪

　　几天后我收到老李的短信：“江南陵，我准备出国了，我要准备考托福，你帮我补习英语吧。”
　　我这才想起来，老李也快毕业了

　　又回到了我们两人一起自习的日子，不过地点换到了图书馆，时间也换到了周末
　　我特地去买了两个饭盒，每个周五晚上都烧好饭放在冰箱，第二天带去。老李特别喜欢吃我烧的鸡翅：“你手艺真不错啊。”我说可不是，我下班回去做了半天呢，大半夜才睡觉
　　然后老李就不再让我带饭，她的理由是“你工作了挣钱了应该请我吃饭”

　　但我要带她去吃点菜时，她却坚持要去吃快餐
　　我嗤之以鼻：“李子夜你真是小孩子，还喜欢吃汉堡薯条什么的垃圾食品”
　　老李边吃边说：“垃圾食品都好吃”
　　过一会儿她又皱起眉：“江南陵，你说我去了美国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我看着她吃的腮帮鼓鼓的样子说：“你当着他们面三口吃完一个鸡腿，然后边擦嘴边说，‘不知道白人吃起来怎么样’，保证以后没人敢惹你”
　　老李笑的前仰后合：“我才不吃他们，浑身毛”

　　老李其实英语很好，口语比我这个科班出身的还标准，虽然说是让我帮她补习英语，但其实我不用操多少心，就是陪着她做做题什么的
　　我跟她讲题时，她总是一副不太上心的样子，一个人趴在一边一会儿画个兔子，一会儿画个小狗，非要问我可爱不可爱
　　我有点不耐烦：“李子夜，你是不是不想考试了？下个月就考试了，你能不能用点心”
　　老李有点惊讶的看着我，突然一把将卷子书本一推，特别委屈的说：“江南陵，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快点走？你们都希望我赶紧走！”
　　我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铅笔，一言不发

　　我特别特别不希望你走，我希望你一辈子都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老李顺利的申请到那个以学费贵闻名的学校，她说选那里是因为有很多的阳光
　　我给彭川打电话商量送老李的事，彭川在电话里很犹豫，我去找了他一趟
　　彭川面色很为难：“江南陵，我这边导师催的很紧，而且我女友的妈妈那几天来北京玩，我怎么着都得陪着啊”
　　我说去机场送一趟要不了多少时间，不耽搁你的事
　　彭川叹口气：“我觉得我和子夜还是少纠缠的好，她要去美国了，该有新生活。”彭川看了我一眼：“你替我跟她说一声，祝她一切顺利”
　　我摇摇头：“要说你自己去说”
　　彭川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他不会去的

　　我们在实验楼的楼道里无言的并肩而立，半天我问了一句：“说实话，好久没关心你了，你最近日子怎么样啊？小女友怎么样？”
　　彭川咧开嘴笑了笑：“挺好的，对我特别好。我觉得她就是我想要的那种女生，能陪着我吃路边摊就很开心”
　　我听了这话就有些生气：“子夜不也是么？”
　　彭川摇摇头：“不一样，子夜那是尝新鲜所以开心，但我女友觉得那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我现在觉得压力小了很多”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还是彭川先开了口：“我最近在帮着导师做项目，其实在给自己做私活，我估摸着能小赚一笔，到时候请你吃饭啊”
　　我笑着捶了他肩头一拳：“有良心，还惦记着我！”

　　我一直觉得彭川总有一天能发大财
　　彭川看着自己的脚尖，停了一会儿跟我说：“我也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很有钱”
　　我挖苦说：“那时候你就后悔了，不该因为没钱跟子夜分手”
　　彭川笑了笑，故作轻松：“没关系，那时候我功成名就，也能去包养小美女了”
　　我看了看他：“可是像子夜那样的，你再也遇不到了”
　　彭川仰起脸，乳白色的灯光下，他眼里有东西在一闪一闪

　　最终彭川没有来，机场里只有我一人在老李身边。我问她怎么没见其他送行的人
　　老李挑挑眉：“我给其他人都通知的下个月今天。”
　　真是瞎胡闹
　　“不是的，”老李笑了笑：“我谁也不相见，我只想见见你们俩”
　　我不留情面的拆穿她：“你是想见彭川吧”
　　老李不好意思的补充：“也挺想见你的，真的”

　　老李说：“江南陵，我去了美国就不回来了”

　　我觉得一把刀子插入胸口，疼得我差点流下泪来

　　我看看时间，对她说：“走吧，别等了，要是来早就来了”

　　老李点了点头。我帮着她办好了托运，一直把她送到安检口
　　老李抱着我：“江南陵，你要好好挣钱，早点来加州找我玩，我管吃管住”
　　她摸着我的头发：“江南陵，我觉得你剪短发挺好看的，特别有职业女性的感觉”
　　“你要记得帮我去看看楼下那只猫好着没，喂它点吃的”
　　“你的鸡翅要是再放点糖就好吃”
　　“你别总那么忙，有时间出去玩玩”

　　“你可别重色轻友，忘了李子夜”

　　我怎么会忘了你

　　我抱紧她，想要永远不松开：“照顾好自己”
　　我感觉她点了点头

　　老李冲我挥挥手就走进了安检口，没再回头
　　她低着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背影很单薄
　　我站在人群中，目送着她一直到看不见。

　　走出候机大厅，外面的阳光刺得我泪水留下来
　　我蹲在垃圾桶旁，用力把包里的一大袋西瓜水果糖拉出来，扔进垃圾桶
　　咣当一声，糖果被丢在垃圾桶里，而我的爱意永远深埋心底

　　这是我想送给她的，但最终也没勇气送出
　　我的小秘密，从来没说出口的小秘密
　　西瓜，watermelon，谐音是我的美人

　　我的小美人，你那么美，让我从第一眼就执迷不悔

　　坐在机场大巴上，我看着头顶掠过的大飞机
　　银白色的机翼划破天空的湛蓝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老李坐的那一班，但总有一个飞机会载着她，飞到大洋的彼岸

　　而李子夜就是我的彼岸，只不过，是我永远抵达不了的地方
　　我特别希望她幸福，再也没有伤害，一辈子都是个亮晶晶的小姑娘

　　我甚至不讲理的想，她必须要幸福，才能对得起我这么多年的深爱

　　大巴车在高速路上飞驰，城市庞大的轮廓在地平线上浮现
　　我仿佛又听到校园里的白杨树，被风吹过时唰唰的声音，像是一首歌
　　我不知道在这个热闹的城市中，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带着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寂寞的生活

　　我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知道，总要若无其事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