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彼岸》舟去

2、第 2 章

　　作为一群理工科生中唯一的文科生，我常常因为不明白他们讲的笑话而倍感压力，高数，大物什么的，对我而言如天方夜谭
　　学数学的胖子和学计算机的爽子在这一点上非常一致，认为英语这种学科就是纯属瞎折磨人。胖子常常在将爽子气的说不出话后，一脸成就感的将矛头指向我，陶醉道：“只有数学，数学才是世界的秩序”，爽子也跟风针对我：“江南陵，你说对吧？你们学文科的就是制造问题，我们才是解决问题的”
　　还好阿沁总是站在我这一边，不遗余力的打压胖子的嚣张气焰：“得了吧你，连公式里的英文单词都记不住，六级三十分你还好意思说”
　　胖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一个天才，凭什么要屈从于应试教育这种暴政？我，一个中国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中国话非要学鸟语？”
　　阿沁一脸不屑：“行了行了别吹了，我还不了解你，你语文也就是三十分的水平”
　　我有点尴尬的看着胖子听了这话像泄了气一般，狠狠的咬着肉串，而彭川总是适时的“嘿嘿”一笑
　　我们的打击链就是这样，爽子——胖子——阿沁，我多是看客，彭川负责用“嘿嘿”收尾

　　直到老李这个学艺术的加入我们小团队后，我压力陡轻
　　对于每天就是看电影，看电影评论，看电影理论的老李而言，高数和大物不只是外国语言，简直是外星语言
　　有一次老李特别认真的问爽子，学了高数是不是就能口算五位乘五位的算术了
　　阿沁差点把啤酒喷出来
　　彭川特别正经的指着胖子说：“你问胖子，他学数学的，他能口算到九十九位乘九十九位，比计算器都快”
　　老李看着胖子的眼睛里有小星星在闪，就像在看一个体量巨大的移动计算器

　　胖子抓起一把烤茄子塞彭川嘴里：“拉倒吧你，就知道骗小姑娘。”胖子转过脸去，拿腔拿调的对老李说：“这个大哥哥是学造火箭的，你要是想看烟花他能立刻给你变出一个，砰一声，比月球都大”——不论是他的表情还是声音，像极了一个猥琐大叔
　　彭川把茄子从嘴里扯出来：“别逗了，没你胸大”
　　阿沁立刻来了劲：“阿川你摸过胖子的胸？”
　　彭川演技一流，马上抓起餐巾纸使劲抹了抹手：“可不是，洗了三个月，都没把手上的油洗干净”

　　笑一笑，闹一闹，夏天被拉的长长的

　　那些天几乎每天夜晚都是聚在一起或吃吃喝喝，或只是漫无目的的遛弯贫贫嘴，然后差不多点了，我们一起把老李送回隔壁S校，在她们宿舍楼下买个冰棍，大家聚在一起吃完，然后我们五个才转身回去。路过教学楼时，总是能遇到教室的灯光一层层的熄灭

　　夏夜的校园褪去了白天的暑气，弥漫着植物若有若无的香气，像一个玩闹了一天，刚刚安静下来，还在回味着快乐的少年。球场上回荡着砰砰的篮球声，情侣们骑着自行车在路上穿行，玩轮滑和滑板的同学从我们身边掠过，超市门口，水果摊旁永远有聚成堆的学生高声谈笑打闹
　　开水房门口成排的开水壶，穿着拖鞋满身沐浴液气味的女生，提着啤酒和烤串的男生
　　橘色的路灯从树叶中照下来，照在我们身上，照在每个人身上

　　有时候我们在图书馆后面那块安静的空地里吹吹风，聊聊天
　　他们四个总是坐在灯下抽烟，而我和老李热衷于玩小时候那个互相踩影子的游戏，并乐此不疲，她的笑声在夜里回响又回响，和周围不知名的花香混在一起，深深的刻在我脑海里

　　我简直都想不起来那个夏天是怎么结束的

　　秋天的时候，忘了是谁提议的，要搞些健康向上的活动别整天吃吃喝喝，大家很快就拍板同意。然后像小学作文里那样，在一个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早晨，我们出发去爬香山
　　爽子带着我们抄近路，结果不知道走到什么荒无人烟的山沟沟里，只有一条小路贴着悬崖，我们像一群专业人士，扒着草小心翼翼的挪动。胖子不时的在队尾哀嚎：“爽子，你要对我们负责”，然后就听到阿沁怒骂：“你给我闭上嘴”
　　我们真的差不多是“爬”到山顶的
　　六个人狼狈不堪的席地坐在石阶上，大汗淋漓抱着饮料一顿猛灌
　　彭川把外套往地下一摔，抓起剩下的矿泉水倒在头顶：“真TMD爽”
　　爽子有些讨好的问老李：“李子夜，你没事吧？”
　　老李依然眼神亮晶晶的，开心的不得了：“我也觉得挺爽的”，说罢，她就跟没事人似得，一下子跳起来，扬了扬手中的相机：“来来来，大家来合张影”
　　胖子喘息未定的看着她，十分困惑不解：“老李，你是妖怪变的吧？爬了半天还这么大劲”
　　老李说：“对，我就是妖怪变的”

　　我们就有了第一张合影，相片里六个人笑的像傻X一样没心没肺

　　香山回来后不久，某个晚上的选修课堂上，我收到爽子的短信
　　我趁着老师转头对着投影幕布，蹑手蹑脚的提着包从后门溜走，然后在教三楼下看到有些手足无措的爽子
　　“干吗？”我跟他没什么客气的
　　“没事，想找你说说话”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有病啊”虽然这么骂着，我还是陪着他开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溜达
　　我们从教学区走到宿舍区，又从宿舍区走到操场，爽子一直在闲扯
　　我实在受不了了，在第三遍路过图书馆门口时把他拦住：“我说你今天怎么了？把我拎出来就是为了遛腿？老实交代吧”

　　爽子难为情的双脚不停交换位置，终于抬起头说：“江南陵，我喜欢李子夜，你帮帮我吧”

　　我愣住了，然后哈哈大笑，打了他一拳：“行啊你，吃窝边草呢”
　　爽子不好意思又如释重负的挠挠头：“她，挺好的呀”
　　我说可不是么，不好我能心疼，舍不得么
　　爽子一副初恋小男生甜蜜：“我觉得她特别好，真的。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觉得这姑娘不一般，肯定特有思想”
　　我笑的差点岔气：“扯吧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她，你就觉得这姑娘特好看，你那点操行我还不知道”

　　爽子笑了笑算是默认：“真的，她真的特好看。我喜欢她的长发，她总是笑，她个子小小又瘦瘦的，但总是那么活泼”
　　我替他补充道：“对，你还喜欢她白白净净的样子，弯弯的眉毛，亮晶晶的眼睛，从来不做作的性格，还有就跟永远没脾气一样”
　　爽子连连点头：“对对对，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对他的马屁我不屑一顾:“说吧，我能帮你什么？”
　　爽子低着头别扭的笑了半天，我都快不耐烦了，他才期期艾艾的说：“你能帮我写封情书么？就挑一首好听的英文诗给她，你比我有文化，字也比我好看”
　　我没有放过这个反击的机会：“谁制造问题，谁解决问题呢这是”
　　爽子立刻求饶：“是我是我”看我意犹未尽，他赶忙补充道：“你帮我写好看点，我请你吃八喜，大桶的”

　　为了一个大桶八喜，我出卖了自己的节操
　　我特别费心的去文具店里挑了好看的信纸，在午后阳光铺满的教室里，写下一封情书。我写的特别动情，就像是我自己的情书一样
　　末了，写上我最喜欢的那句诗
　　“Let your smiling lips say on oath how my voice lost itself in silence like a drunken bee in the lotus”

　　Like a drunken bee in the lotus

　　让我醉在花间
　　让我醉在你微颤的睫毛下
　　让我醉在那永恒的欢乐中，沉迷不醒，执迷不悟

　　当我把写好的情书递给老李时，双手都有些抖
　　她快速的看了一遍。我以为她会欢快的背出那首诗的下一句，就像我们总喜欢一起玩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背喜欢的电影里的台词。我们总是喜欢同样的电影，同样的音乐，同样的诗，甚至同样的味道和同样的笑话
　　但是老李这次没有玩诗歌接龙，她的眉头皱的深深的：“可是我喜欢彭川，怎么办”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她烦恼的样子，我不知所措只是习惯性的双手插兜，指尖触到一样东西，是还没来得及和情书一起给她的一包糖果
　　我把糖果掏出来，打开递给她一颗：“西瓜味的水果糖，这是我的糖，不是爽子的你放心”
　　她笑了笑就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