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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心魔(六十二) ...

  •   不是那个人了。
      荷叶有这个自信,他看着药丸融化无迹之后,那杯微带浑浊的水顺着青年无力张合的嘴唇渗下去,帮助他清洗一些东西。
      逸冬青站在离床最近的位置,窗帘拉得很近,门外的警卫很多,没有人可以闯进来,也没有人可以随便离开。她背对着一缕微弱的阳光,叹了一口气,长而细。
      “多谢。”逸冬青低声道:“如此我就可以放心了。”
      荷叶道:“夫人不必客气。”
      逸冬青微微拢了拢自己耳边的碎发,虽然她精致的盘发丝毫没有松散的样子。她或许很紧张,又或许胸有成竹,若是荷叶做不到,再换一个人来做就是了。但是荷叶果真还是承担得起他自己的名声的,她道:“这几天先住在这儿吧,等到天罗子醒了,你不在我可怎么向他解释。”
      荷叶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逸冬青道:“你妻子的病,便交给阎王家吧。”
      荷叶道:“多谢夫人。”
      逸冬青莞尔:“不客气,只要你好好对待他。”她低头看了看天罗子,柔声道:“比太岁更好。”

      暴雨坐在车上,很快就有点儿怡然自得了。
      他斜斜看了太岁一眼,喔——
      最光阴猛踩了一脚刹车,暴雨一个猝不及防,脸撞在前头的车椅子上。
      最光□□:“打个赌吧,会不会有人来找他?”
      太岁道:“你赌什么?”
      最光□□:“不会。”
      太岁道:“赌不了,我也觉得不会。”他玩了玩手里的刀,这刀倒是不错。他低声道:“怎么样,你要不要赌有?”
      暴雨笑了一下,道:“赌不了。”
      太岁嗯了一声,轻轻擦了擦那雪亮的刀刃。暴雨看见刀刃上男人那一双冷漠的眼睛,他感到一股自内心而来的战栗,游走过脊梁骨,有点儿疼痛,有点儿喜悦。
      太岁微微侧头,撇了他一眼,没说话。
      最光阴又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怎么?”
      暴雨吐了一口血沫,道:“开车小心点儿。”
      “多谢提醒。”最光阴怡然自得地转了一下方向盘,这个方向是远离城市的。
      暴雨盯着窗外看了一眼,阴冷道:“去哪儿?”
      最光□□:“随便去哪儿,但总归你见不到他。”
      暴雨笑了一下,道:“那不是可惜了,好容易把我捉到了,你自己享用吗?”
      最光阴耸肩道:“是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暴雨冷笑了一下,没说话,就是瘫坐在后座上,好像已经放弃了似的。
      三个人都不开口,车内很快就被沉默笼罩。
      沉闷的空气里只偶尔有换挡的轻微声响,太岁凝视着车外的风景,有点儿入神。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荷叶坐在藤椅上看今天的报纸,没什么稀奇的。一缕纯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投射在那几行端正的印刷字上。他随手翻了一页,瓷杯里的茶水温度正好。
      忽然,有人轻微地呢喃了一声。
      梦话似的。
      荷叶没动作,既没有转头去看,也没有按铃。他仔细看完了这一页上的内容,才听见那个有些无力的声音在问:“什么……时候了。”
      荷叶道:“下午四点半了。”
      “嗯。”脸色苍白的青年躺在颜色柔和的绸被里,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上的重量,绸被柔滑而轻薄,像一片羽毛,他仿佛睡在云里。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压在自己的脑袋上,但仅只是偏头这个动作不能让他挣脱。
      他咬牙道:“师父。”
      “嗯。”荷叶应了一声。
      “帮我……”天罗子看着荷叶的方向,轻声道:“我坐不起来。”
      “好。”荷叶点头,他将报纸折好,放在茶几上,站了起来。
      他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还有空闲喝了一口茶。
      天罗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味,这味道好陌生,他怎么不记得从前师父是喜欢喝茶的。
      他看见荷叶俯下身来,轻轻搂住自己的背,脸上开始有点儿发烧似的温度。
      “嗯?”荷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天罗子道:“多谢。”
      荷叶道:“客气了。”
      他将天罗子扶起来,让他靠在枕头上。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天罗子觉得自己的右臂有些痒,这几天似乎被打了不少针,针孔微微结痂了,让他觉得有点儿想挠。对了,打针——
      他仔细地回想自己为什么要打针,是病了吗?是出了意外?到底是为什么呢。
      荷叶打断道:“在想什么?”
      “我好像……”天罗子摇了摇头,道:“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荷叶道。
      “我怎么躺在这儿?”天罗子小声道。
      荷叶道:“嗯,你生病了。”
      “啊?”天罗子奇怪道:“生病了吗。”
      “嗯。”荷叶道:“过会儿就想起来了,急什么。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天罗子愣愣道:“心怀铅啊。”
      “嗯。”荷叶看见那抹阳光落在绸被上,仿佛星光四散。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道:“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忘掉,就好。”
      天罗子看着他,想了想:“也是。”他看了看左右,道:“我有点儿饿了。”
      荷叶笑了一下,柔声道:“好,我让他们给你准备吃的。你想吃点儿什么?”
      天罗子道:“我想吃点儿甜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说:“上次你做给我的那种。”
      “好。”荷叶点头。
      天罗子怔怔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空间,他是真的有点儿想不起来了,但也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除了自己为什么生病以外,他都记得很清楚,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自己身体这么好,怎么会生病?一病病这么久,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很焦急。他叹了口气,道:“母亲呢?”
      荷叶道:“她在忙,一会儿过来看你。”
      天罗子笑道:“不要了,省的她又教训我。要不我还是继续装睡吧。”
      荷叶道:“你啊。”
      天罗子笑了一下,觉得胳膊上又有了些力气,空气里仿佛还有些淡淡的花香,味道很不错。他费劲地挠了挠自己的右臂,道:“我……”
      荷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不准挠。”
      “……”天罗子微微脸红了一下,道:“喔。”
      荷叶看见他真的没动作,只是乖乖地坐在床头,两手垂在被子上。
      他柔声道:“我去给你做吃的。” “谢谢师父。”天罗子点头。
      荷叶倒真的不知道这是个这么乖的孩子,他以为……
      他关门前最后看了天罗子一眼,天罗子还是坐在那儿。他从没有见过天罗子从前的样子,第一次见他就是在病床上,青年的脸色总是苍白着的,眼窝里潜伏着淡青色的阴影。
      “怎么样了?”
      忽的,一个声音从后头打断了他。
      荷叶转头看见逸冬青正站在走廊边,盘金的牡丹花很衬她,她穿了件淡紫色的中式裙,看起来雍容极了,耳后的盘发精致而庄重。她叹了口气,道:“他还好吗?”
      荷叶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猫,这只猫好像是大少爷养的:“已经醒了,说想吃点儿东西。”
      “嗯。”逸冬青道:“厨房里都有,都让人准备好了。”
      荷叶道:“好。”
      逸冬青道:“你给他做?”
      荷叶道:“嗯。”
      逸冬青微微笑了一下,道:“多谢。”
      荷叶道:“夫人何必和我客气。”他低声道:“方才他问起夫人,夫人不如进去看看?”
      逸冬青的眼底倏然有了些光彩:“他问到我了?”
      她喜不自禁地握了握自己的双手,道:“我进去看看。”那庄严的盘发依旧安稳,她却忍不住托了托,似乎想打理得更加整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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