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我们曾经相遇》陈芷橦

3、事故

　　【1】
　　“叮呤当啷”
　　放学后的校园总是充满着活力。同学们在经历了一天的折磨后，本已消耗殆尽的精力却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而慢慢苏醒。

　　“加油！加油！”
　　体育馆门外传来阵阵的喝彩。
　　永森高中的篮球队，不论是队员的外型，还是篮球球技，在校内一直很受欢迎。于是，每每到篮球队训练的时间，体育馆内总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各种各样，男女皆有的粉丝团。
　　体育馆外，一高一娇一幽暗（？）的仨身影慢慢踱过。
　　“那不是阿翔吗？”拥有“娇”身影的徐佳佳无意间向体育馆的窗户瞟了一眼，开口说道。身旁的程婷和顾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高翔正从郑阳手上夺过篮球并传球给端木瑞。

　　“哈啊……是呐。”顾悦喃喃自语。
　　远处，那白色的跳动的身影吸引着顾悦的视线。
　　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瞳孔里，只剩下一个叫“高翔”的男生在上下跳动着。
　　——也想，成为那样阳光的人啊。

　　“怪不得她要加入篮球队。”徐佳佳双手环抱着，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身边的程婷说。
　　“谁加入了篮球队？”
　　她看了一眼程婷，转过头抬了抬下巴并开口道：“诺，看那儿。”
　　顺着徐佳佳眼神的方向，程婷向体育馆内看去。

　　这个时候，站在体育馆门口的林美芝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狐疑地转过头，伸长了脖子向后望去，却正巧看见了与其对视的徐佳佳。
　　轻蔑地移开了眼光，林美芝准备转回身的时候，却瞥见一个令她心一沉的身影。
　　突然出现在她视野的角落里的，是此时既没有注意到注视着自己的林美芝，也没有注意到身旁两人投向自己的惊异目光的，目光幽深地看着高翔的顾悦。
　　于是，她暗暗地咬住了嘴唇。

　　【2】
　　他是我的目标。
　　其他人都不要想去得到。
　　我会让你后悔——
　　与我为敌。

　　【3】
　　站在校门口等人的时候，徐佳佳一直回味着刚刚林美芝向顾悦投去的眼神。她抬眼向站在她身边陪她等待的顾悦看去，只见这个一直气场诡异，实则脑筋短路的长发女生正手拿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并一脸幽暗地看着。
　　“喂。”徐佳佳内心一阵无力，她夺过顾悦手中的书，“看这种书只会让你更吓人啦。”
　　“就是，小悦。”程婷赞成的说道，“你本来挺可爱的，就是看这种书看的太多了，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呃？”被突然夺过心爱的书的顾悦在听了闺蜜们的肺腑之言后，可怜兮兮地说道，“可……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我觉得小悦如果没有那种诡异的气场，说不定会有很多男生追哦。”程婷凑到打扮时尚长相漂亮的徐佳佳耳边说道。

　　“对了。”暂时沉默了一两秒的徐佳佳突然开口岔开了话题，“小悦，你认识林美芝吗？”话音一落，本来陷入“如果小悦气场不诡异，会有多受欢迎”的幻想中的程婷突然回神并惊讶地看向了徐佳佳。
　　“林美芝？”顾悦歪着头想了一阵。
　　眼前闪过的画面是，那个可爱女生阳光的笑容。耳边的回响声是“你好啊，我是林美芝。是阿翔的朋友。”
　　“嗯！”然后，略带兴奋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虽然答案早已猜到，但在被肯定之时还是忍不住皱眉。徐佳佳张开口，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佳佳！”
　　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高大壮健的身影向她们走来。
　　“夏辰！”等待已久的人终于出现，她向他挥了挥手。
　　走近之后，与身材娇小的她相比，夏辰更显得高大，甚至让初见他的顾悦有一种压迫感，并默默地躲到了程婷的身后。
　　“等很久了吗？”夏辰伸出粗壮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腰，微微弯腰低头，接着嘴唇便覆上了女生的小嘴。
　　“会被老师看到的。”女生脸一红，推开了男生。
　　再看一旁的两个朋友，程婷倒是很淡定，只是躲在程婷身后的顾悦已经慌乱得脸红到滴血了。

　　什……什么？！
　　刚刚他们是接吻了吗？！
　　接……接吻？！

　　不太能接受同龄人跟异性接吻的现实的顾悦似乎脑袋宕机，陷入了混乱。
　　“之前不是比赛嘛，太久不见了。”被推开的夏辰接着又粘了上去，一手搭在了徐佳佳的肩上。视线放向前方的时候，目光锁定在了正表情怪异地盯着自己的顾悦身上。
　　是没有见过的面孔。
　　男生低头问怀里的女朋友道：“她是？”
　　“她是你去比赛之后才转来我们班的转学生，叫顾悦。”徐佳佳笑着指着躲在程婷身后的小女生，“她应该没见过你，可能被吓到了。”

　　在回家的路上，四个人两两成行。前方是你侬我侬的情侣，后方是正在悄悄八卦的女生。
　　“他叫夏辰，是佳佳的男朋友。两个人好像在一起才两个多月。”程婷对着旁边的顾悦说道，“你转来的时候，夏辰正代表我们学校柔道社去参加省上的比赛去了。所以前段时间一直不在学校。”
　　“男……男朋友？！”顾悦一脸惊讶，“感觉……好成熟啊。”

　　“那我们就先走这边了哦。”
　　十字路的分叉口，徐佳佳站在夏辰身旁，转过身指着左边的道路，对身后的顾悦和程婷二人说道。
　　“那明天见！”
　　“对了，小悦。”
　　正准备和男友离去的徐佳佳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叫住了也准备离去的顾悦，开口道。

　　【4】
　　“难道是做了什么吗？”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会这样对她？”
　　“那你觉得是谁做的啊？”
　　“还能是谁？肯定是她啊。”

　　——感觉不太对劲。
　　——她们好像在说些什么。

　　“别说了，她在看这边。”

　　——错觉吗？
　　——可是，为什么？
　　刚刚到学校的程婷沉默地穿过走廊，向教室走去。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她有些烦躁，更多的是疑惑。

　　拉开教室门的时候，教室里并没有一如往常的喧闹声。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似乎在围观着什么。
　　围观人群中间是一张桌子，一张被人画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桌子。
　　意识到那个好像是自己的桌子的程婷立刻大步从教室门口走了过去。挤进人群看到桌子的时候，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那是任何一个高中生都不想见到的场面。

　　课桌的桌面上被人用黑色的马克笔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留在课桌抽屉里的教材也被人撕坏扔在了地上，整个桌子被人掀翻在地上，还留有一张打印的A4纸，纸上写着的是——
　　去死吧！

　　此时的程婷就像被人扇了一耳光，想要扇回去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憋屈。

　　【5】
　　体育课，一个男生挥洒运动汗水，女生费劲八卦口水的课程。一般这个时候的男生都三五成群，要么踢足球，要么打篮球。而女生也是三五成群，不过基本都是远远地躲在阴凉处一边看男生们运动，一边八卦着一些花边新闻。
　　上个星期的顾悦在这节课的时候是一个人默默地躲在旁边看所有人活动，而今天的她也加入了徐佳佳和程婷的对话。
　　坐在树荫里偷懒的徐佳佳对坐在旁边握拳砸拳处于盛怒中的程婷说：“就你那暴脾气，说不定暗地里讨厌你的人还真的挺多。”

　　事故的最后，悲惨的主角在对周围的人大吼了好几遍“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之后，然后可怜兮兮地自己将课桌扶起擦干净，接着随着徐佳佳、顾悦，还有郑阳、高翔几个男生的出现，教材也很快被整理好。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只是，脾气火爆的程婷受了这样的屈辱可不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就能缓和下来的。在生了三节课的闷气之后的她虽然怒气有所递减，但是仍然气焰较高。
　　“如果让我抓到是谁干的！我绝对会要他好看！”
　　“可……可能是有什么误会？”顾悦喃喃说道。她觉得程婷是个好人，应该不会有人会这样去伤害一个好人。
　　“小悦啊。”正在涂唇膏的徐佳佳看向顾悦，“你太善良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好的。”

　　是吗……

　　顾悦又想起了昨天傍晚回家路上分别前，徐佳佳突然转过身叫住了她：

　　“对了，小悦。”

　　“那个叫林美芝的，你最好不要太亲近她。”

　　“她跟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样。”

　　可是，美芝她看上去真的是个好人啊。
　　顾悦不自觉地看向了站在操场边的在人群中的林美芝。

　　很巧的是，全年级十个班中只有林美芝所在的一班和顾悦所在的三班两个班在这个时候上体育课。所以，整个操场只有这两个班的人的身影。
　　此时的林美芝将长长的头发扎成了马尾，身穿着粉色的NIKE运动服，跟别人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很是漂亮显眼。

　　可能，佳佳对她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就这样想着的顾悦，视线平移，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另一个站在人群中的人。

　　是高翔同学。
　　此时的高翔正拿着篮球，在人群中，和郑阳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向操场边的篮球场走去。连顾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小悦。”
　　耳边响起的是程婷的声音，顾悦回过头看向程婷，而徐佳佳已不见身影。只见程婷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刚刚才想起来班主任叫我体育课的时候去一趟他的办公室，估计是刚刚课桌的事情。不然你去找佳佳他们吧，她刚刚跟一班的夏辰走到那前面去了。”
　　顺着程婷指的方向看去，早已没了她说的两人的身影。
　　“我晕，那两个人又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关系啦，你去吧。”顾悦抬起头对程婷微笑，“一个人呆着也无所谓的。”
　　“好吧，那我去了。”

　　远远地，有一双眼睛注视着随着程婷的离开而变成一个人的顾悦。

　　就在因为变成一个人而无聊的顾悦低头看地的时候，地上突然笼罩了一团阴影。她抬头，逆着光，映入眼帘的是林美芝那张可爱的笑脸：
　　“喂，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6】
　　“我们之前好像见过面的。”顾悦还没来得及点头，林美芝已经坐在了她身边，“你是阿翔的同学是吧？”
　　与林美芝面对面的她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美芝，她是谁啊？”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在林美芝身后还坐了几个女生，其中一个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她叫……”林美芝顿了顿，然后有些尴尬地回过头问她，“对不起哦，我忘记你叫什么了。你介意再告诉我一边吗？”
　　“呃？我……我吗？”
　　“对呀。”
　　“我……我叫顾悦！”她的表情有些兴奋。可以被这么漂亮的人记住真的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啊。

　　在她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其中，以侦探小说为主。
　　她记得，从自己小学三年级看了《名侦探柯南》之后，便迷上了侦探这种充满着神秘的职业。后来她看了很多侦探小说，亚瑟柯南道尔、爱伦坡、江户川乱步、东野圭吾等推理小说家的作品她基本全部看过。
　　一开始的她只是喜欢那种神秘的感觉，可是这样的喜欢随着成长愈演愈烈，最终渐渐变得有些不正常。一看到刀子，她便会联想到凶器；一看到门，便会联想到密室杀人案；甚至，一看到血，她会兴奋上半天。
　　于是，她的那种令人难以接近的阴森的气息与日增长。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孤身一人穿梭在成群成堆的同学之中，就如同被人忽视的一个透明人。同学们异样的眼神时常让她喘不过气来。
　　冰冷的话语常让她不知如何回应，而那些恐慌的眼神却更让她不知所措。
　　心痛？
　　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抱以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一直到从上一所学校转到这里。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徐佳佳和程婷的出现，就像一个小小的火种，点亮了她曾经黑白色的校园世界。
　　——放心吧，我已经帮你请假了。
　　那个从来都是阳光的对待所有人，也把自己当做普通同学来温柔对待的男生。
　　以及，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魅力，打扮得像人偶的女生。
　　——喂，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或许是心底流过的一丝暖流让她忘记了徐佳佳给予的警告，伴随着一点害羞，她在自我介绍之后不好意思的接道：“如果可以的话，很想和你成为朋友。”
　　“哈哈哈，你的态度太认真啦，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岂料，林美芝在听了之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转过头对身边的女生们说道，“我跟你们说哦，她跟阿翔的关系其实很好哦。前几天我还看见他们一起翘了课间操在教室里聊天。”
　　“真的假的？”几个女生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看上去很是阴森的女生。对比身边打扮更令人倾心的林美芝，这只能证明——高翔是个好人！
　　这样算是关系很好吗？顾悦想起了那个无人的教室，那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头。

　　“没关系，反正我也用球打到过你，所以算我们扯平。”

　　回想起了当时心中的那股悸动。
　　“是真的哦。”林美芝看向她，笑容愈发甜美，“你们——难道在交往吗？”
　　交往？！
　　就如同一滴水滴入了平静的湖面一般，荡起了层层涟漪。心底的那份悸动渐渐膨胀。她那有着林美芝身影的瞳孔不禁慢慢放大。
　　而随着她久久的沉默，林美芝不为人看见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难道……真的在交往吗？
　　周围的女生惊讶于林美芝的问题以及她的无声，竟全部傻傻愣住。就像用电视机的遥控器按下了“暂停”的按键一般，时间如同静止，所有人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寂静中。
　　心底的那份悸动慢慢爬上她的脸，脸色出现了一朵粉红，接着转变为窘迫，最后她慌张地叫出了声：“怎……怎么会？！交往……好……好成熟的想法！”前前后后一共经历了42秒。
　　在这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里，林美芝的心情不知经历了几次大变。在听到她那如同小学生一般的答案之后，林美芝猛地舒了口气，才发现自己仿佛终于可以呼吸了。
　　“就是说啊。”时间仿佛回归了正常的节奏，几个女生也回过神来，其中一个说道，“怎么可能啊？如果高翔真的有女朋友的话，那个人也肯定是美芝啊。”剩下的几个女生也“对啊对啊”地符合道。
　　“不要乱讲啦，不会的。”林美芝摆了摆手，可是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你们可是初中同班同学诶，又在一个高中，关系又挺不错的，而且还都在篮球社！”
　　她们的话让林美芝心情大好，她满脸喜悦。用余光瞟向顾悦，只见对方目光呆滞地傻愣愣地盯着自己。

　　怎么样？了解了吗？
　　在别人眼中，阿翔和我才应该在一起。

　　而此时的顾悦逆着光看着正和自己对视的林美芝，不禁惊艳，心里暗暗说道：
　　“真的是，好像天使一般的女生。”

　　心灵与心灵的对比，
　　丑陋与美丽在众人的眼里被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