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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你的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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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絮看着冷冽熟练的手法,心里不禁偷乐了一下,有个这么能干的暗卫在身边,自己是很省事的。灵絮起身坐到床沿,对冷冽说:“冽,去看一下木天清他们的情况吧。”
冷冽应了一声,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房间里了。
木天清调息了一下便去找了大夫来给府里的人一一看过,那年迈的大夫摇摇头,说仅能确定是中了迷药,却配不出解药。木天清无法,只好等药效过去再说了。
冷冽了解完情况,就回到灵絮房里了,可灵絮早已睡下。冷冽静静地立于她的床边,凝视着她姣好的睡颜,那灵动的双眼隐藏在眼皮下,可冷冽总能想象到其中动人的风采,夹杂着淡淡的悲伤,让人只需望进去一眼便被吸了魂魄,失了心。休息中的她同样让人怜爱,如静卧水面的紫莲,使人直想用尽全身所有去守护她的安宁。冷冽就那样站着,久久不曾挪动一寸脚步,眼睛所及也没有离开过灵絮的脸,似要把她的容貌刻入心骨,似要补回他在她生命中缺失的那些年。
冷冽不禁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于眼前的女子他已有了超乎暗卫对主人的忠诚?在听到她手中琴弦发出的空灵却带丝丝哀愁的曲调时吗,抑或是她时而调皮时而狠绝的神情?是的,她与那木轻辰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他也都看在眼里,他多想她的这一切情绪皆是为他而生,而现实是他只能隐在暗处。这便是爱吗?让他这个不该有许多感情的杀手也变得多愁、也会嫉妒,所以这份感情早就萌生了,在她状似玩笑的亲密的调戏时,在她不经意露出的毁天灭地的悲凉时,或者在更早,在他与她的邂逅。他睁开眼看到一如现在的恬静的睡颜时,他的心就装得满满的都是她了。
第二天灵絮刚梳洗完,房门又被敲响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破清早的宁静。木轻辰略带紧张的声音传来:“君凌,君凌,你没事吧?”
一早,迷药的药效一过,木轻辰便担心着灵絮,见过父亲就来看她了。
灵絮心里暗叹,温和的木轻辰什么时候情绪也如此受自己影响了呢?她开了门,清亮的双眸让木轻辰无法直视,他会想起昨日的痛。灵絮问:“有什么事么?”
看到灵絮平安无事,木轻辰垂下眼睑,道:“你没事就好。昨夜府里来了刺客,我担心……你……”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淡淡的哀愁。
灵絮露出吃惊之色,问:“刺客?那木前辈没事吧”
木轻辰答道:“嗯,还好,只是损耗了颇多内力,要休养好一阵子。你,不必担心。”在提到灵絮时,木轻辰总要停顿一下,似乎是按捺着即将决堤的情绪。他多想问起昨日的事,听到她亲口说出的答案,可又深怕她无情的拒绝。他接着道:“先吃早饭吧。”
灵絮点了点头,随他走去厅堂。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上无话,寂静得只有脚步声在回响。
灵絮喝了碗粥便不再吃了,木轻辰轻声问:“不多吃点吗?”
灵絮摇了摇头,起身走到木制的一扇门旁,望向门外院子里的秋色,那里栽着各色的草木,却还没落尽叶子,只是不再是生机勃勃的绿,透着衰老的暗黄。灵絮知道该让木轻辰死心了,只是话到嘴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说出口。她用极其平缓的语调说:“木大哥,我希望自己能有个可以信赖的亲人,希望你做我真正意义上的大哥。”
木轻辰站起来,抿紧了嘴唇,望着灵絮的立在门边的背影,双眼不复温和,盈满了浓浓的失意,他不甘心地问着:“为什么?你该知道,我想要照顾你一辈子,以你……夫君的形式!”
灵絮垂下头,叹了口气,转身对着木轻辰,露出一抹让人痛心的笑,说:“我相信你说的要照顾我的话,因为你现在爱着我。是的,我相信爱情,但我不相信有永恒的爱情,至少那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你让我如何信你在往后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你也会一如现在般爱着我呢?我又凭什么拿自己的下半辈子、拿自己的心来赌呢?”灵絮说到最后几句时已似乎在发泄着怒气般,似乎要把对前世所遭遇的背叛的怨一并都发泄了,然而她依然笑着,如滴血的红杜鹃般笑得妖娆,笑得木轻辰的心如遭受凌迟般难以呼吸。
木轻辰面无血色地看着灵絮凄美的脸,他无法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她宁愿放弃爱情也不愿面对可能的背叛。他深深地望着她,望进她的眼里,想要驱走那深藏着的孤寂。霎时,天地间似乎只剩了他们俩,只有凉爽的秋风拂过院子里的黄叶,带着凉意卷进两人的空间。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木轻辰才一字一顿地说:“请你信我!”四个字是木轻辰用一生的承诺说出的,每说出一个字便似乎把他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灵絮默默地转过头,再次看向院子,在临走前抛下六个字:“谢谢你,对不起。”便消失在木轻辰视野中。
灵絮的话一说完,木轻辰便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跌坐在地,双眼失去了神采,比院子里的黄叶还要落寞。面对灵絮的决绝,他已无法思考了,他的世界也随着她的六个字而消失,至少不复有光彩。
灵絮想起了以前的一切,温馨的家庭的破碎,新婚的丈夫的背弃,这些都让她快窒息了。她几乎是跑着奔回了房间,像是要逃离什么恶鬼的追逐般,以至于在跨进门槛时被绊倒了,却在她意识到自己要与冰冷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之前就被一个结实的怀抱接住,是冷冽及时地挡在她前面。
灵絮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关怀让她再也抑制不住藏在心底的痛与伤,让她一下子变得无比脆弱,她落泪了,把头伏在冷冽的肩上,脸埋在那宽广有力的肩头,无声地啜泣。灵絮忽然发现,从前世的大悲,到今世流落异空,失去双亲,她是那样孤独,独自一人经历这变幻的世事,无依无靠。
冷冽一手轻按灵絮的秀发,一手轻抚她的瘦弱的背脊,他的心随着他肩上渐湿的泪渍一点一点地承受越来越沉的痛,她的泪一如利刃剜割着他的心。他忽然痛恨起自己来,为什么不能为她消除那道隐藏于她心底的伤?他更恨那些伤了她的人,怎么能伤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呢!
灵絮靠在冷冽怀里,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止了泪,也停止了心里的痛。她再次把心封闭,不禁懊恼自己在一个暗卫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是的,冷冽于她,不过是一个生命受制于她的为期一年的暗卫。灵絮疏离地、僵硬地推开了冷冽,笑着说:“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感到怀中一空,冷冽不禁有些失落,灵絮的语气又是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看了她的笑,他转过头,说:“不想笑的时候,不用那么勉强。”
灵絮收起笑容,垂下头说:“被你看穿了呢,真不好玩。”转身离开了房间。
冷冽看着灵絮离开的身影,在心里叹道:“蓝,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伤痛,向前走呢?我在等你,你可知道?”
走在悠长的回廊上,任由秋风拂起衣袂,灵絮抬起手撩起一缕遮眼的秀发,只觉怀中依然残留着冷冽给予她的暖意,她在心中叹息:“冽,对不起。推开你只因我怕自己会眷恋属于你的那份温暖。”
灵絮收起心绪,来到木天清房前,门开着,只见木天清在正对着门口的一紫檀木桌旁端坐,脸色已不如初见时的爽朗,他正要沏茶。灵絮道:“木前辈,我可以进来吗?”
木天清看到灵絮,露出一个慈祥的笑,说:“哦,是叶姑娘啊,进来吧。”
灵絮进得门来,拿过瓷壶给木天清倒了杯茶,关切地问:“前辈,你还好吧?听木大哥说昨晚来了刺客呢。”
木天清摇摇手,说:“不碍事,受了点内伤,调养调养就行的。叶姑娘有心了。”
灵絮接着说:“前辈,我学过几年医术,你若不嫌弃我年纪轻,便让我给你号个脉吧?”
木天清笑了,说:“没想到叶姑娘还是个大夫。好,老夫便信你一回。”随即伸出手让灵絮诊脉。
灵絮很快便探清了木天清的病情,从旁边书桌上拿过纸笔,迅速地写下了一则药方,递与木天清,说:“前辈,治内伤可是我最拿手的,你吃了这药,包管你不出五日便调养回来,身体也会比以前好上几倍呢!”
木天清望着灵絮灵动的双眼,哈哈笑道:“我府里竟住了一位贵客呢,我怎不知道!丫头,别‘前辈’、‘前辈’地喊了,唤我做‘木叔叔’吧。老实说,你很像我的一位生死至交,如果你是他的血脉那该多好啊。”
灵絮露出明媚的笑容,说:“木叔叔,你这个‘叔叔’给我认了就不准反悔的了,我以后有什么麻烦事一定会来麻烦我的好叔叔的!”
木天清哈哈大笑:“你这孩子……”
探访过木天清,灵絮也算稍微安心了,毕竟她伤了自己父亲的好友,怎么样也得把他治好才行。
走在回廊上,一阵秋风拂过,一页宣纸在空中起起伏伏,最后飘落于灵絮跟前。灵絮一眼瞥见那纸上秀丽的毛笔字,便捡起细读起来,竟是一首短诗:
合眼睡汝梦,暖意岂忘曾?怯怯毋移步,前路空寥声。
待吾为汝歌,相伴于沐风。浓夜墨泗横,冰心耀眸深。
岂料足音消,惟我心澄仍。低步响梦魂,思心千载等。
灵絮念完诗,眼眸不禁黯了几分,木轻辰的心,她懂,可无法回应。灵絮拿着诗走进木轻辰的书房,只见那书桌上有一幅用玉石镇子压着的画,近前去看时才发现那画的竟是当日抚琴的自己,那绿衣的仙子双手按琴,似要羽化而去,神似之极说明所画之事已深藏于画者脑海中。上面还题有两句话:“你的轻扬的温绿裙衣/我幽幽的心魂日夜萦系”。
灵絮正看着画出神,一小厮闯了进来,正是平日跟随木轻辰的那个,他找到灵絮,有些焦急地说:“叶姑娘,您快去看看我们公子吧,他在明月客栈喝了一早上的酒,怎么劝都不肯停下来呢!”灵絮微叹了口气,心道:“温和如他,也要为情所困吗?”就对着小厮说:“你带我去找他吧。”
明月客栈一雅间内,灵絮看到一位翩翩公子靠着窗边自斟自饮,他微皱的双眉泄露了他忧愁苦闷的内心,正是木轻辰。灵絮抬步走近了他,木轻辰抬头望向她,从开始的些许讶异到最后转开双目,似乎没发现灵絮这个人一样,仍旧沉浸在自己天地里,一杯一杯地斟酒。看起来他已喝了不少,可除了脸颊微红外,并没其它醉酒的特征了,灵絮心道:“酒入愁肠愁更愁,这样的喝法哪里有个尽头?”于是一把夺过木轻辰举在空中的酒杯,捏在手里,说:“够了,木大哥。”可木轻辰似没有听到一般,眼睛转向桌上的酒壶,正要拿起来再喝。
灵絮不禁有点火了,又夺过酒壶,这一次直接把它狠狠地摔到一旁的地上。随着“呯嗙”的响声,散落了一地的瓷壶的碎片,木轻辰终于转过头来,有丝焦急地抓过灵絮的手,问:“没受伤吧?”又仔细地看了一下灵絮的手掌,确认没被割伤才放开了。
灵絮把脸转向窗外,像要通过那一方天空望向另一个世间,说:“木大哥,我从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姑姑伴着我长大,再无别的亲人。先前我说来此寻亲是骗你的,在这片大陆上,我孑然一身,随风漂泊,所以我很珍惜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不想伤害到谁,但是因为一些过往,我很难再去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更别说付出什么‘爱’了。所以,我无法回应你的情感,甚至过分地让你当我的好大哥。原谅我,木大哥。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更适合于你的人。”灵絮言尽于此,转身要走出雅间,却没注意到地上的碎片,一脚踏了上去,薄薄的布鞋被刺穿,扎出斑斑血迹。灵絮低呼了声痛,不得不停下。
木轻辰一直注视着灵絮,思索着她刚才的话,此刻见她受伤,急忙过去,抱起她将她放到椅子上坐着。然后帮她脱了鞋子,又从自己衣襟上撕下一块布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整个过程他都没说一句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做着手上的事。温和如他,即使心里难过,也无法撇下她不顾。而后,木轻辰背转身,说:“我背你。”
灵絮爬上木轻辰的背,回木府的路上,她就这样安心地伏在他的温暖的背上。一路上,木轻辰只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灵絮听得清楚,也懂得那四个字包含的意思,他会当她的好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