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号》BananaCo

4、第四章 绻缱之情，可绝不安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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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是星期天，昆娜早早地起了床，坐在椅子上等两个女儿都梳理完毕后到夹板的餐厅去吃早饭。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特别不希望有人来告诉她那个海难者已经醒了。
　　然而，像是设计好的一般，先是丽蓓卡问起那个遇难者，昆娜没好气的回答了她，接着蜜尔娜邀请宾船长和她们一起共进早餐，丽蓓卡便趁机询问船长有关遇难者的事，宾船长搓着手，满面红光地对昆娜说：“对啊，您肯定不会想到，那个海难者，何塞.奥斯本，昨天晚上居然醒了！多么神奇啊，我们的医生说他不出三天就会死去，可他竟奇迹般地活下来了！您要是愿意的话，今晚可以去看看他。”
　　昆娜有些惊恐地摆手：“不必了。”“为什么？”丽蓓卡不快地说，“您不是一直很关心那个海难者吗？我也实在想瞧瞧。蜜尔娜，今晚我们和妈妈去吧？”她用肘子捅蜜尔娜，蜜尔娜插起一块鲑鱼：“可我今晚要和利亚姆约会呢。”“对，蜜尔娜早就想让我看看利亚姆了。他就是那求婚的那小子吧，嗯？”昆娜装作刚想起来一样，不顾蜜尔娜惊异的眼光，“他准备在哪里招待我呀？我得好生瞧瞧那小子，要是不错的话，蜜尔娜可就再不是我们家的人喽。”蜜尔娜听见这话，激动地放下叉子：“您是说会让我嫁给利亚姆？”昆娜笑着仰起脸：“可要看看那个爵爷呀，敢在船上求婚。”
　　蜜尔娜笑得合不拢嘴，丽蓓卡忿忿地说：“那我今天晚上怎么办？”昆娜还没想好怎么说出口，宾船长就替她解了围：“这样吧，法瑞尔夫人和蜜尔娜今晚去吃晚餐，丽蓓卡就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海难者吧。”丽蓓卡这才算满意地点点头。
　　晚间回到卧室，昆娜一直非常紧张，她害怕奥斯本会告诉丽蓓卡一些奇怪的事，比如……她母亲到一个陌生男子的房间去。这使得蜜尔娜非常不快。
　　“妈妈，为什么你今天要那个样子？”蜜尔娜不悦地说，“今晚本来是我和利亚姆两个人的约会，可您非要搀和进来，还搅得一团乱，打翻了一碗汤不说，还对利亚姆的提问不理不问！”
　　“对不起，蜜尔娜，我头疼，兴许是感冒了。我该吃一片阿匹斯林。请替我向子爵道歉，他是个很使人快活的小伙子，我对他印象不差，还请他不要误会了我才好。”昆娜疲惫地将头靠在椅子上，阖上眼。
　　“您也是，为什么不好好在房间休息呢？”蜜尔娜皱着眉给她送上一条毯子，“船上感冒可麻烦了。”
　　昆娜睁开眼，瞥了瞥钟，问道：“你妹妹怎么还没回来？已经九点半了。”蜜尔娜在卧室喊道：“您叫宝拉去看看吧，别叫那个小少爷给骗走了。宝拉！去找宾船长，问问他小姐在哪儿。”
　　宝拉匆忙套了件外套出了门。
　　丽蓓卡回来的时候，满脸笑容，脸色红润，她一路上叽叽喳喳地给宝拉讲个不停，宝拉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妈妈！”丽蓓卡扑到昆娜的怀中，兴奋地说，“他太有趣了！他太棒了！何塞.奥斯本先生！”
　　“怎么了？”昆娜眉毛扭作一团，她不知道奥斯本到底给丽蓓卡讲了什么让她高兴成这个样子，她还没有见到过哪个男人可以让丽蓓卡高兴成这个样子。
　　“我们去的时候，奥斯本先生正躺在床上，一头蓬乱的头发，一大把胡髭，我开始嫌他脏，坐得挺远，客气地给他打招呼。他一挑眉，并没有说什么，开始与宾船长谈话，后来渐渐开始谈他在海上的漂流，又讲他是如何从西班牙逃出来，船又是怎样遇了难，活脱脱的一个鲁滨逊！噢，他还对英国十分了如指掌呢，因为他曾有一任情人是一位英国……”她慌忙住了口，意识到她不该把这些说出来。
　　昆娜皱眉：“他怎么给你讲这些东西？宾船长也在？”
　　“这不重要，妈妈。”她飞快地说，“奥斯本先生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周游世界，在荒岛上独自过了两个月，他还以为自己就会像鲁滨逊一样了，结果一艘船让他给遇见了！他还曾同德国公爵的女儿订过婚……”
　　“他在哄你呢，丽蓓卡。”昆娜不耐烦地说。
　　“不，他没有。他以前是个西班牙少爷呢！后来家族没落，他就独自出来闯荡了。他还给我展示了他手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说是他们家族的传家宝。那肯定是真的！闪着光，漂亮极了，我从没见过那样纯正的红宝石！”、
　　“他的家族没落了也没典当宝石？别开玩笑了。”昆娜摇头。
　　“他说他不可能典当宝石，虽然那是一大笔钱……但是他说那是‘奥斯本的象征，有它在，奥斯本就永远存在。’我看他可是一个重家庭的人哪！”丽蓓卡滔滔不绝。
　　“行了，丽蓓卡，”昆娜站起来，“快去洗澡，你该睡了。”
　　“可是我还没讲完奥斯本先生的故事……”
　　“你不该对一个陌生人过分关心，”昆娜打断她，“这不是体面的事。”
　　丽蓓卡垂下头，无趣地准备去卧室，昆娜正准备松口气，她突然转过头说：“对了，奥斯本先生说，昨晚有一位夫人去看望他，他很感激她，可她却连名字也不肯告诉他……”昆娜感到一阵窒息：他还是说了！她只觉腿发软，但她掌着椅子，支撑自己。
　　“去睡吧。”她死抓住椅子说。
　　等丽蓓卡消失在卧室，昆娜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她非常惶恐，她十分惧怕奥斯本把她的秘密泄露半个字出去。要知道，她即使什么出格的事都没有做，却已经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了！若是这件事再透露……她的声誉是再也挽救不回来了。侯爵会和她分居，控制她的财产，把孩子们和她隔绝……娘家也会以她为耻，她的姐姐南希则会一脸忧愁地看着她：昆娜，你太出格了。她经常说这话。在她找到第一个情人的时候。父亲什么也不会说，只会埋头喝酒，然后拿着她去世母亲的相片眼圈发红。她要是出门，背后少不了指指点点，说不定还会登上报纸！人人都会骂她是个下贱的美国女人，没有头衔，用金钱来欺骗老实的法瑞尔侯爵……她的余生就这样毁了！
　　昆娜惊骇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才三十四岁，容貌依旧艳丽动人，甚至比她两个女儿还要美丽，身材也不走样，几乎和她十九岁的时候没有多大区别。以这副模样，她是可以在法瑞尔侯爵死后讨个好丈夫的！如果这一切都发生了……她的下半生将不再是幸福而受人尊敬的……
　　一想到这里，昆娜一骨碌站起来，眼中燃着怒火，向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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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进。”奥斯本懒懒地躺在床上。
　　昆娜插好门，冷冷地盯着他。奥斯本一抬眼，瞧见是昆娜，低声笑起来：“是您啊，法瑞尔侯爵夫人。”他故意在侯爵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希望你没有对我的女儿说一些无中生有的话。”她生硬地说。
　　“我当然没有。”奥斯本向前一倾，“她和您长得真像。我一看就知道是您的女儿。都是顶好的美人儿。”
　　任何女人听见如此的奉承话都会高兴一阵子。更不必说从来就美艳动人的昆娜。她稍稍放松了警惕，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但我不明白‘那个不肯告诉你姓名的夫人’是什么意思。”
　　他说：“您确实没有告诉我您的名字啊，法瑞尔侯爵夫人。”他又加重侯爵的语气。
　　昆娜感到一阵耻辱，蓝色的眼睛盯着他：“听着，我不管你在暗示什么，也不管你是不是个西班牙的什么没落贵族，现在，在这艘船上，你就是一个无礼的不知感恩的粗汉，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呆下去。再见。”
　　她抬腿准备出门，奥斯本跳下床，抓住她的胳膊：“请别走，昆娜。”
　　昆娜瞪大了眼睛，猛地回头看他，奥斯本耸耸肩：“你女儿叫法瑞尔侯爵小姐，不是吗？”“你怎么……”“我自然问了问她母亲的名字。”奥斯本松开她，摸了摸胡髭，指了指椅子，“坐下吧，我们好好聊一聊。我确实想感谢你。”
　　昆娜瞪着奥斯本回到了床上：“她怎么会告诉你？”“您还不知道我已经和您女儿成为朋友了吗？她甚至告诉我她一共有多少个情人。”奥斯本哈哈大笑，随即又降下嗓音，“不过可别告诉她。”
　　“宾船长难道这么失职？”昆娜对这一切感到不可思议，她不敢相信丽蓓卡竟然如此容易地就进了陌生人的圈套。
　　“宾船长当然还有别的事，于是就把丽蓓卡独自留在我这儿了几分钟。”奥斯本靠在枕头上说。
　　“天呐，她还没有结婚呢！”昆娜眼前一黑，对宾船长的怨气越积越厚，把她女儿的声誉不当一回事，随随便便地把她留在陌生男人的房间。
　　“不，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对小姑娘是不感兴趣的。”奥斯本抄起一本书，“丽蓓卡只是一个可爱的朋友罢了。”
　　“人家可不这么想。”她粗声粗气地说，“她一个姑娘家会被说闲话的。她父亲也不会允许。”
　　一说到法瑞尔侯爵，奥斯本抬起头：“这么说，法瑞尔侯爵没有跟您一起来？”昆娜微微点点头，端坐在椅子上。
　　奥斯本神情古怪地打量了她几眼，突然说：“你的婚姻并不幸福吧？”昆娜一愣，强压住怒火：“这可不是你该问的，奥斯本先生！太无礼了！”
　　“如果不是，他应该陪你一起才对。”
　　昆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有公事，而且我们这是回娘家，侯爵跟着干什么？”她几乎都肯定眼前这个男人是个骗子了，说什么对英国了如指掌，还是个贵族，可是连这些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
　　“不，昆娜，不是从这点看出的。”他摇头，“你根本就不在乎侯爵。”
　　她理应发怒的，大声斥责这个粗鲁的不懂规矩的男人，然后摔门走到宾船长那儿去要求他下船，然而她却仍端坐在那里。她的确非常生气，可是并不是因为他亵渎她对侯爵的爱，而是被揭穿后的恼羞。
　　“你敢这么说！”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愤怒一些。
　　“你若是在乎他，昨天也就不会亲自扒我的裤子了。”他又笑起来，胡髭都在颤抖。昆娜站起来，冷冰冰地看着他：“我该走了，再见。我这一生所受的耻辱都不会比今晚再多。”
　　“你不会走的，你要是想走，早就走了。而我说你不在乎侯爵的时候你都没有摔门而走，说明你真的不在乎。”奥斯本挺直了身子说，“行了，坐下吧，昆娜。我这粗人也当得够久了，若是惹得一位太太一生都忘不掉的话，未免也过分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样做。我只是刚刚认识你而已。”昆娜说。奥斯本的确令她感到困惑。
　　“可你是我复活见到的第一个人！”他夸张地说，“还细心帮我擦浮肿的身体。”她几乎又要以为他在嘲讽她了，奥斯本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说真的，谢谢你，昆娜。我见过那么多达官贵人，在我家破产后巴不得像甩蠕虫一样甩掉我们，从来就没有人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我是指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们。”
　　昆娜被这突如其来的褒扬给弄得很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人。”他看着她说，“你虽然处在侯爵夫人这样的位置，但你是一个典型的美国性子。”他怎么知道？昆娜狐疑地盯着他，我和他认识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他能读出这么多东西。是否真的如丽蓓卡所说，是一个有见识的冒险家？她这样一想，就感到全身热血沸腾——她终于遇到了！这个她梦想中的完美情人！
　　“我听说你有一枚戒指？”她问。奥斯本伸出手，向她展示那枚精致奢华的红宝石，正当她想要赞扬的时候，他垂下手：“作为漂泊的归属。”她一时没听懂这句话，想等他解释，然而他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总之，我希望我们成为朋友。”奥斯本望着昆娜的眼睛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