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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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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二郎这一病,平常身体向来不错的他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才把身子养好,在那之后,反而对阿妩越发近乎了,有时若她离开半日一日的,他就能自己一个人独自生闷气好久。

      最后又非得要阿妩哄着,才能不情不愿的给个好脸色。

      很快大业十年接近了尾声,在这一年,有一桩小事不得不提。

      跟着杨玄感造反,为其出谋划策的李密当看着杨玄感战败,局势再不能挽回之时,独自一人悄悄进入潼关,不幸的是没逃多久,还是被追兵抓捕了。

      当时帝王杨广正在高阳县,他们这一批没有被当场处死的人也都在被押往高阳县的路上。李密他们知道,若真到达了高阳县,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唯有在路上方能寻得一线逃脱机会,于是一路上,他们佯装听话,默默打探机会,伺机潜逃。

      正当李密凑钱给押解他们的官兵买酒水,趁他们喝的酩酊大醉之时,准备挖墙逃走时,大门开了,大家惊慌失措,定睛一看发现门外就一个官兵,生出了杀人之意。

      还没等出手,就被李密笑着拦下了,“若是这位官爷真想对某下手,也不会在路上对我暗中照顾了。”

      “不愧是近来名传天下的李密,果然了不得。我家主人不忍你这般枉死,特意让我暗中放了你们,趁着他们酒劲没醒,你们赶紧走吧。”这个官兵其貌不扬,一身的蛮肉怕也是个有点本事的。

      这些被欺压的逃犯本想借机杀了这些给他们一路屈辱的已经不省人事的官兵,最终被李密三言两语劝住了,大家分头逃串。

      而李密则同这位兵爷聊了几句,走时候,袖子里多了一小袋分量不轻的钱袋子和一块青色莲花玉佩。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到了大业十年,阿妩嫁与李二郎也有一个年头了,这几日府里正上上下下的忙活着窦氏头一年的忌日。

      大家对窦氏的离世仍旧怀有深切的悲痛之情,况且还是周年忌日,府里更不敢有丝毫怠慢,面面俱到,事事精细,两个月前刚诞下子嗣的长媳郑观音没坐满双月子,也顾不上嗷嗷待哺的幼子,早早的操劳起了这些事情。拖着产后有些虚胖的身体,事必躬亲,没有大操大办,但也事事圆满、体面低调,倒是让李家一干亲戚都大为赞赏。

      窦氏的葬礼和忌日都同旁人家的不同。自佛教传进来之后,近些年越发盛行起来,很多人家给子女取名取字都带了些佛教色彩,有的甚至照着佛教一些用词给子女冠名,很多达官贵人,平民百姓生活里都处处充满了佛教的痕迹。尤其是在丧葬之事上,更是事事遵照佛教传统,请和尚诵经念佛,布施行善。

      这些眼下极为常见且流行的风俗并没有出现在窦氏的葬礼或忌日上,不仅因为窦氏本人并不信这些,也是受了同她关系极好的舅父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影响。

      窦氏幼时就被舅父养于宫中,很是宠爱,舅父有什么事情也喜欢同她叙说。在建德二年,宇文邕曾确定了三教的先后——儒为先,道次之,佛为后。甚至在建德三年时,周武帝不怕死后下地狱的威胁下诏“禁佛、道二教,经书、佛像尽毁,并令沙门、道士还俗为民。并禁诸淫祀,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一时间,北周境内“融佛焚经,驱僧破塔……宝刹伽兰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

      在建德六年,北周灭齐之后,宇文邕推行‘灭佛政策’,大肆销毁佛寺,后来亦出现禁止道教的举措。

      从小跟着舅父长大,受到舅父思想影响的窦氏从不信佛道之事,更何况杨坚用尽手段骗夺宇文家天下之事,一直是她心中难以触及的一块伤口,为了纪念舅父,她总会在行事中贯彻着些年少时舅父的教育。

      为了尊重她个人的喜好,在操办她的葬礼和忌日上,大家都避开了这些事情。

      显得本该冗长繁杂的事情,顿时精简不少。

      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事情会慢慢减少下来,再过些年,即便是到了窦氏的忌日,也不会有现在这般的隆重了。

      所有的悲痛与思念,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淡化;那些逝去的人,终会成为一些人心中淡淡的却又永远不会忘记的念想。

      活着的人,日子还在继续。

      不说别的,当是眼下就有一件事情摆在了李家所有人的面前,那便是李渊再娶之事。

      丧妻者,多是为妻守一年,便可续娶之。

      早在一两个月前,就已经有不少好事者借着祝贺李家嫡长孙出生一事,明里暗里的打探着,无外乎是想知道李渊有没有同哪家人已经定下好事了,若是没有,他们也好做个媒促成一桩好事。

      起初只是那些与李家有些交情的外人在那里起劲,渐渐的,一年已过,李家的那些亲戚们也都上门打听起来了。

      府里现在是长媳当家,有什么事情大家就都问到郑观音那边去了,起初她还饶有兴致的应付一二,后来烦了,借着家务事忙与孩子闹腾的理由将人都打发到阿妩这儿来了。

      阿妩纵然无奈,推辞不过去的她只好同这些平日里没什么往来的亲友在胡乱那儿打发时间,反正有人来了,她只管好茶好水的招待着,无论有什么事情问她,她都一概不知,或是以“长辈之事晚辈无权干涉”这些理由来打发人,时间一久那些打听消息的妇人们觉得无趣,渐渐的也就不来了。

      不过,这风头并没有淡下去,反而随着窦氏一周年忌日之后,越发火热起来。

      年近知天命之年的李渊本就多年习武,又在窦氏那么多年悉心照料下,外貌并不显老,除了因为刚刚丧妻有些颓然与清瘦之外,体魄健壮,精神饱满。

      无论是那些家境不错,守寡在家的妇人,或是那些门楣低下却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暗中偷偷托人打听的还真是不少。

      这日午后——

      阿妩一身宽松的衣袍,头发也只懒懒的挽了个发髻,跪坐在绣花架子前,一手拈着绣花针,一手在素色丝绸之下,细长的手指上下翻飞,飞针走线,浑然忘我。

      她背对着屋子里的打开的窗户,窗外是一方小小的池塘,荷花盛开,亭亭玉立,荷叶层层叠叠,遮盖了整个荷塘,时不时有两只青蛙在从这头跳到那头,追赶着蜻蜓,呱呱直叫。

      她是个能安静下来,并且自得其乐的人,倒也不会觉得孝期日子太过枯燥,这一年里她多是陪着李二郎一同抄书,也会时不时的听他说那些小时候的事情,谈及的大多是同窦氏有关的事。

      若是李二郎独自一人在书房内读书或是在院子里习武,她也不会前去打扰,只管做着自己的事情。

      最近迷上了绣花这爱好,有时入迷了,都能在绣花架子前坐上一天。针线活是每个女子打小必学的,她也不例外,甚至在上一世成为帝后之后,倒也曾闲来无事之时,招来一些宫里技艺精湛的绣娘,跟着她们学一些绣法。

      但终究世事纷扰,她少有能安静的时候,有时候即便独处,也更爱看书习字。不过这些日子,阿妩倒是找到了些乐趣,因为孝期不能用鲜艳颜色的物什,她只好拿些白娟和素色丝线做绣品。

      起初,绣了两幅小的泼墨山水图练练手,后来发现把一些书法大家的字或是作品临摹下来,绣在绢布上,也别有一番感觉,接着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

      倒是因为这事把李二郎冷落了好几天,弄得他直生闷气,看到阿妩快要完成的那件王羲之的《兰亭序》又有些眼馋。

      这时候,李二郎推门而入,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径直来到绣架前,而是一反常态的坐到榻子另一边,端起阿妩用过的茶碗就着碗沿把里面冰凉的茶水灌入腹中,像是还是不解气,看了眼仍绣着自己东西,像是完全没发现他进屋子一样的阿妩,一个气闷,把茶碗狠狠的往案几上一放。

      说是放,其实与扔无异。

      阿妩叹了口气,知道这绣活是不可能做下去了,不慌不忙的整理好针线,把绣架挪到一旁,全部归置好,这才挪到了案几另一边,把倒在一旁的茶碗拿起放好,用帕子擦干桌上的水渍。

      倒了杯茶水,双手递给李二郎:“二哥这又是同谁置气呢?”

      李二郎看了眼阿妩,一把抢过茶碗来,一口灌下,接着又撇过头去。

      就这样,灌了四五茶碗的凉水后,直到壶子里的水都要见底了,李二郎这才把身子转过来,同阿妩面对而坐。

      “我不知道人怎么可以变的这么快,明明阿娘离开才刚一年,他怎么可以......”说着,李二郎这气又一下子上来了。

      听到这里,阿妩当然明白李二郎这是为了什么。她知道,婆母窦氏所出的几个子女里,对婆母感情最深的怕就是李二郎和女儿李秀宁了,尤其李二郎还是个极为重感情的人。所以李渊再娶之事,哪怕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她还是吩咐里自己院子里的人不要多嘴。

      她知道大人再娶之事,最后是没有成的,对内里详情并不了解,但她觉得没必要让李二郎为此生气。

      这些日子,她总是接待一些李家的亲友,渐渐地李二郎有所耳闻,闹了几次脾气,悉数被她安抚下来了。

      “二哥!大人同婆母素来感情甚笃,这你是清楚的,你也要相信大人才是。现在,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起了心思,你何必生那个气呢!”更何况,要是大人真的铁了心的要娶继室过门,你也拦不住。

      不过,这后半句话,阿妩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我只是替阿娘有些不值。”蓦地,李二郎这满腹怒气顿时荡然无存,整个人也跟着消沉了起来。

      他知道,阿耶有多少女人也不是他该管或者能管的事情,也隐隐猜到家里要有继室进门也是免不了的事情,但是心里却不能接受,阿娘才离开一年,就有新的人全权取代了她。

      听到这话,阿妩鼻尖酸酸的,很是触动。

      她没办法开解李二郎,让他平静的接纳或许会有个继母进门这事情,因为也许在上一世,在她离世之后,也有人会那样劝着李二郎让他立新后。

      阿妩知道那是免不了的事情,莫说皇家,就是一个普通人家,大家都觉得少了女主人是不行的。

      她不知道,在她逝世之后,二哥有没有立新皇后,如果立了,那又是哪个女子?是后宫那几个老人提上了的,还是外面哪户人家抬进来的?

      对于原配继室这些事情,她没什么开口的立场,一方面,她是原配,但是早逝;另一方面,她是继室所出。所以,无论好坏,她都评价不得。

      “婆母知道二哥念着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阿妩宽慰着李二郎。

      心情低落的李二郎推开了隔在两人中间的那个案几,侧身倒在阿妩的腿上,环着她的腰,紧闭着双眼,没有说半句话。

      许是年轻气盛的他第一回有那么深切的痛苦和无助,又或者是一年孝期的压抑让他变得有些不对劲。在外面,待人处事上,进退得当,沉稳懂事,像是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可是,回到自己屋子中,跟他一起度过丧母之痛,甚至有着幼年丧父经历的新婚妻子成了他的依赖和寄托。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阿娘打理着他生活的一切,教他识字读书,督促他习武练功,他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改变,谁曾想阿娘会一病不起后,随之离开人世。

      就当他在整个宅子里都再不能寻见那从小到大都熟悉之极的身影时,他看到了他的新婚妻子在做着所有阿娘为他做过的事情,甚至做着那些连阿娘都不曾为他做过的事情。

      观音婢会为他提前一晚整理好第二日要穿的衣服;会在每个挑灯夜读的夜晚,为他端来热乎乎的夜宵,会为因夜间寒气而手脚冰凉的他披上衣服,会趁机把他因心烦意乱而弄得凌乱的书桌恢复原样,会心疼的捂着他的手掌,放在她嘴边哈着气。

      她的柔夷较他的大掌小了很多,每回看着那双小手捂着他的大掌,他觉得又好笑,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温暖。

      他总觉得一定是阿娘放心不下他,才在临走前把观音婢留给了他。

      想到这里,李二郎狠狠的把头埋在了阿妩的温暖的腹部,许久之后,隐隐低声嘟囔了句:“观音婢,别像阿娘那样离开我。”

      隐隐约约的,他又轻唤了两句:“阿娘,阿娘。”

      端坐着的阿妩,笔直的背脊,泪水在眼眶中悄悄打转着,却是紧咬着唇,没发出半点声音来,面上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哀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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