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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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阁中的日子很是无趣乏味，即便阿妩曾位至帝后，也无法改变她是一位传统的大家闺秀，不同于精通十八般武艺的李秀宁，也不同于明艳亮丽顶着帝女名号长大的杨家公主，阿妩一直都非常清楚，她的人生从来都仅限于这一亩三分地的后院。
所以，对于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绣花，抄经书这类枯燥至极的事情，她也能轻松应对，前一世二十余载的后院生活，令她最自得的，就是学会了如何在这乏味，沉冗，甚至沉重的后院中自得其乐。
阳光灿烂时，手执一书，倚靠在窗棂边，感受着身上细细碎碎的阳光，就能打发一下午；闲来无事时，也会亲自照料几盆花草，不管能否养活，也不论花草名贵与否，只是羡慕它们能简单的活着；有时，当李二郎宿在其他女子那边时，她也会对着浩瀚星空，与明月相伴悄悄小酌一杯，不带烦恼的进入梦乡。
阿妩一直都清楚，后院是她的人生，却不是她的一切，于郎君子女之外，她要有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或许这片天地小的可怜，却能让她在身心疲惫之时，得到些许缓解。
在高家的日子，无论是前一世还是现如今的她，都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是她人生中最为简单的几年，或许不如在长孙家那般被阿耶千娇万宠着，也不如后来嫁入李府后那几年同李二郎的温情脉脉，更没有身为帝后时的华贵与荣耀。
但是能与阿兄阿娘一起简简单单的生活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事。在长孙家时，因为是继室所出，他们对前头的兄长多加忍让；嫁入李府后，又要忙着应付大家出生的妯娌与病重卧床的婆母，以及一个又一个被迎进家门心思各异的李二郎的女人；成为帝后，她更是不敢有半点疏忽，提点兄长，照料子女，关心那个已经是帝王的男人，以及化解一桩桩因权利与宠爱而引起的后宫争端。
手随心动，神思恍惚的阿妩不知不觉在那张誊抄了十余米佛经的卷轴上留下了不慎工整的几个字。
“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悄悄进门正准备给姑娘换水的妍娘，看到卷轴中央明显异于其他工整字体的两个字，不免傻眼了，连忙出声提醒。
待阿妩回神时，也只剩苦笑，既已下笔，这卷佛经也废了。
有些遗憾了叹了口气，“写坏了，就拿去烧了吧。”阿妩放下手上那只沾着金色墨汁的紫毫笔，活动了下僵硬的背脊与手腕，没有想要继续的打算。
“娘子，这可是你足足写了五日的，怎么能就这么烧了呢，就算写废了，咱们把它存下，也算是当个念想吧。”妍娘看着前面那已经完成的十余米，大为可惜，明明只差最后一点点了。
“对了娘子，娘子还为了这卷佛经放了半碗血，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扔了呢？”这时，闻声进屋的娴娘也在一旁帮腔，娘子为了抄这卷佛经废了多大的工夫她们几个再清楚不过了，一想到这五日的心血要进了那火炉子里面被烧成粉末，娴娘的心疼的直抽抽。
“我这个写的人还没舍不得呢，你们俩倒还护上了。”这点稍稍遗憾与可惜，阿妩还不至于像两个丫头一样心疼，“更可况心不静，便是拿去烧给阿耶，也少了那份诚心。”
“烧了吧，我去院子里歇息会。”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这几日的疲惫顿时涌了上来，阿妩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说来也是她太过于冒进了，连日的抄经让她精神不济，尤其是这两日一至夕阳西下时，屋子里昏昏沉沉的，她就容易出神，有时候会想写什么，更多的时候，其实只是呆呆的停滞着，脑中一片空。
想做的事情太多，却又无从下手，纵然重活一世她也无法阻止乱世的到来，更无力阻止一个个无辜百姓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甚至与家人天各一方。
前路一片迷茫，阿妩决定放下一切烦恼与愁思，跟着局势走，跟着心走，哪怕最终无法挣脱‘命运’二字，她这个当阿娘的也无愧于几个子女。
“表姐，表姐，你在想什么呢？”在外祖那边住了一月有余的高婉，一回府中，给祖母阿耶阿娘请安后，连自己院子都没回就先跑来找阿妩这个表姐。
“婉儿回来了，让表姐瞧瞧是不是又长胖了！”阿妩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比她小了三岁的表妹，宠溺之情溢于言表，这个赖在她身边的小表妹总是让她无法保持平日里的冷淡，对于她的亲近，阿妩心里也是欢喜的。
“婉儿才不是小胖妞呢，明明是表姐吃的太少了，所以看婉儿就胖，要是表姐你和婉儿一样，就看不出我胖了。”小丫头最怕人说她胖，圆圆的小脸看着就有福气，再配上一件颜色鲜艳的短衣，总惹得家里人对她疼爱不已，尤其是当她生气时，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瞪着你，哪怕一言不发，也让人爱极了。
高婉抱着阿妩的手臂痴缠撒娇着，自打表姐来她家后，她总是特别喜欢赖在表姐身边，有时觉得表姐身上的气味也比其他姐妹的好闻。
“听他们说表姐你又抄了好几天的佛经，婉儿不喜欢表姐天天抄佛经，表姐能不能以后不抄这些了。”高婉圆圆的脑袋靠在阿妩的膝盖上，双腿跪在阿妩的脚背上，环着阿妩的腰，时不时的左右晃荡着。
阿妩一愣，旋即温柔的笑了，心里热乎乎的，她知道这是婉儿在担心她，“那就听小婉儿的，这回抄完，就不抄了。”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感动。
她本就不信神佛之说，之所以沉浸于此道，不仅是为了打发时间，更多的是希望能借着这个方式长伴阿娘身旁。
像这几日这般少有的郑重其事，也是因为阿耶的忌日到了，阿娘日夜不停的为阿耶抄写经文，为了表达虔诚，每每以血而字。
这样的情况阿妩很苦恼，她能感觉到阿娘的不正常，尤其是临近忌日，阿娘更像是魔障了般，好几次都到了不吃不睡的地步。也正因为如此，阿妩才越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担起照看阿娘这个沉重的责任，日日盯着阿娘的起居，替阿娘接过大部分的经书抄写，就差母女两人同吃同住了。
“那我们就说定了，只有这回。”得偿所愿的婉儿兴奋的在阿妩膝盖上蹭着，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起了小脑瓜：“不行，我得让娴娘她们都盯着你，要是表姐不听话，我就告诉大表哥去。”
自打偶然听到家中奴仆在背地里说表姐以后铁定会出家当姑子，小小年纪的高婉心里一直不安，有时见表姐进佛堂了，她就会一直坐在佛堂前的台阶上等着，深怕表姐再也不出来了。
阿妩揉了揉了揉婉儿的脑袋，她不常出门，但也知道宅子里的风言风语，对于这些她倒是不太在意，却不曾料到连这小丫头都担忧起她来了，外祖母舅舅舅母他们怕更为忧心吧。
阿妩清楚，她性子是冷了些，也不至于要到遁入空门的地步，这回这般重视，只是因为这是阿耶头一年的忌日。在清明时，为了避开长孙家的人，他们母子三人并未回去扫墓。几年后乱世到来，他们怕是更加没机会回去了，所以，她还是希望能把握这几年的机会，尽量不留太多遗憾。
“好，知道了。”宠溺的点了点婉儿的鼻尖，阿妩无奈应下，她本来就没打算常年浸于此道。原本只是为了让阿娘不再孤单，可是现在，她也不能任由阿娘继续下去了。
一想到这里，阿妩又是头疼不已。
与此同时，高老太太和儿媳鲜于氏也在谈着这件事。
“哎，我这苦命的闺女啊.......”高老太太一想起成天吃斋念佛的幼女，心里就难受的要紧，可是眼下的这种情况，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作为阿娘，她自然希望自家孩子都能幸福美满，若说她没有任何一点让女儿再嫁的念头，那是假的，可是一想到无忌那两个孩子，她又只能把这种念头硬生生的按了下去。
“连三十都没到就守了寡，往后还有大半辈子，她得苦成什么样。”高老太太知道她家大郎不会不管自己的阿妹和外甥，可是，过日子不仅仅是吃饱喝足，有汉子和没汉子的日子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婆母莫要太过忧心，我和大郎会帮衬着妹妹一家的，有我们一口吃的，也绝对不会短了妹妹和外甥的。”一旁的鲜于氏拭去了眼角的泪珠，眼眶红红的，对于小姑子的境遇，她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其实，要我说，小姑子现在的日子要比以前松快不少，等挨过这两年，无忌外甥娶妻生子了，小姑子的日子也就慢慢缓过来了。”夫死从子，在鲜于氏看来，等无忌侄儿能撑起门户了，小姑子再嫁与否不就重要了。
“有你们做兄嫂的护着，我是一点也不担心，可是就怕她一个想不开，把我那可怜的外孙女给一道扯进了佛门。”老太太实在心忧女儿会为了算命的几句话，把这外孙女引入佛门，做了姑子。
其实老太太心里觉得，咱有病就治病，这样抛下一切的去礼佛这算怎么回事。只是在儿媳面前，她也没法说自家女儿尽做没出息的事。
“她我也是指望不上了，阿妩那个丫头你这个当舅母的多费费心，把她带在身边吧，不管怎么说该教的也得教啊，总不能拿着几本佛经就去给人家当儿媳吧。人李府要的可是一个能管家的儿媳，可不是要一个只会敲木鱼的姑子。”看着女儿天天呆在佛堂，老太太心里痛着，但也觉得总比那些天天想着再嫁的好，并不代表她希望还不知世事的外孙女跟她阿娘走了一样的道。
起初老太太是想亲自把阿妩带在身边的，她毕竟年岁大了，身子总是好一阵差一阵的，也是不想因为自己而把外孙女这一辈子耽误了。
鲜于氏袖子里的双手一紧，故作镇定的应了句“诶。”
不是她不想教，只是有些事情涉及后院阴私，那可不是一个做舅母的能说的，其他管家的本事都大同小异，真正要教导的东西都是不能上台面说的话。更何况这可都是责任啊，若是外甥女以后嫁到李家去当不了一个合格的世家媳，可就都是她的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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