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枫采蘩

12、初识

　　檀墨市的秋天一向带有些微寒意。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黎岁暮背着双肩包，迎着爽朗的清风，不紧不慢地穿过漫天金黄的行道。双脚交替踩在泛黄未腐烂的落叶上，发出极有节奏感的脆响，显示出她愉快的心情。路上偶尔会遇到很多A大的学生，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相识的也会很礼貌地同她打招呼。
　　上大学也有一个多月了，除了刚开始军训时因为天气闷潮而出现轻微中暑，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学习和生活节奏。由于檀墨大学的情况特殊，是同A大联合教学的，在刚开始的时候会给新生们造成一些麻烦，不过一旦适应了，也是很让人觉得神奇而快乐的一件事。
　　檀墨大学的前身是檀墨市交流协会，本市著名的科学家和各行业研究员、精英在退居二线后回到家乡，组成了一个檀墨市研究所。老前辈们觉得自己的知识不能荒废失传，便各自收了一些对自己从事的领域感兴趣的学生，慢慢地，这一行动的良好效果得到了檀墨市政府和国家的肯定。最后，在教育部和檀墨市政府的支持下，通过本市一些热心公益的企业家的无偿捐助，便成立了檀墨大学。后来自愿留下来任教越来越多，人员从事的领域越来越广泛，教学方向也越来越明确。
　　檀墨大学的第一任校长是本市最具威望的作家，因他提出檀墨大学的宗旨是“让梦想在这里发芽”，所以学校的规模很小，提倡精英化教育。这里的学生没有明确的专业，只有发展或是研究方向，除基本文化课和公共课程需要和A大学生一起修之外，都会在各自认定导师和成立研究团队后进行拓展学习。现在檀墨大学应用领域和研究领域几乎是各占半壁江山，不过今后的趋势可能会偏向于为学生创业就业服务，这也是时代潮流所致，不免让人心生感慨。
　　当初小岁暮憧憬檀墨大学，一来是因为她最崇敬的三伯父曾经在这里任教美术，二来是因为她最喜欢的堂哥黎树渊（三伯父的儿子）也是檀墨大学的学生。怎料等她真的来了，三伯父早已离开人世，渊哥也快要毕业了，情景依旧，物是人非。
　　黎岁暮早年经常待在三伯父的画室里捣鼓，也算深得他的真传。即便没有很高的艺术天赋，但凭她的认真劲儿，还是小有成就的，所以能有幸被檀墨大学录取。她主修的是产品外观设计和包装，跟的导师是三伯父曾经的学生汪檬。汪先生主张灵感源于生活，因而不太把学生关在画室里，尽量把金丝雀从笼子里放出来，任其翱翔天空。黎岁暮会和本校甚至是A大的学生有合作，帮他们设计产品外观，一旦有了问题和成品，都会第一时间向汪先生求教。
　　黎岁暮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机缘巧合认识了纪寒宵。那时她趁着周末学校举行一年一度，长达半年多的创新大赛刚拉开帷幕，去参观了主修机械和商贸方向的学生的作品，碰巧看到了一个略有瑕疵的模型。那是一款样式老旧但高技术的收音机。看得出设计者最初并没有明确的群体倾向，所以尽管这个收音机采用的制作技术非常先进，目标是节能环保，操作也是简易快捷，但它的长相实在是太普通，若是投放到市场是难有竞争力的。特别是大学生四六级考试都需要用到收音机，若是能把握学生消费群体的话，它会是巨大的成功。
　　于是黎岁暮记下了负责人的联系电话，当天就和负责人约好第二天在图书馆见面。

　　黎岁暮很早就到了约定地点，按着昨晚的想法再做修改，草草地画了几张样稿，并且加了文字注解。
　　“打扰一下……请问是黎……岁暮同学吗？”来人似乎很赶，有些气喘吁吁的。
　　黎岁暮放下手中的铅笔，抬头一看，便撞入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眸中。“是你！”她上下打量他一眼，惊喜地说，“还记得我吗？我们在一年前的黎方桦画展上见过面，还聊了几句呢！”
　　“噢，我记得的。你好，我叫纪寒宵。”他也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同她重逢，心里想着她今天又来“找茬”，也算命运使然吧，便笑了出来。
　　当时爷爷把已经去世的三伯父的全部旧作清理了一遍，为他的儿子办了一次个人展以作纪念，黎岁暮就自告奋勇充当讲解的志愿者。她抱着满腔的热情，和在一幅作品前停驻的纪寒宵聊观画感想，不想两人却起了争执。纪寒宵本是陪他学传媒的姐姐来看画展，心不在焉地逛着，不小心和姐姐走散了。怎料却被黎岁暮缠上，非得要他说出个所以然。
　　他一看这幅画的主题是《初生海棠》，色彩艳丽明快，便说作者大约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给人勇气和信心。没想到这女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直冲他喊“你懂什么，这根本就是绝望啊，怎么会是希望!”纪寒宵觉得莫名其妙，看着女孩子这么激动便也不说什么，想转身走了，结果她拽着他的衣角，硬是要和他理论。闹到最后她的堂哥赶来，才罢休。那也是纪寒宵第一次见到黎树渊，明明看上去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人却散发出一种漠然和哀伤的气场。他才知道这画展对某些人来说，是意义不同的，而他不过是个过路人。

作者有话说

　　时间倒流，回到最初的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