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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盲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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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佛圣诞那天,宝莲寺人群熙攘。
道上人的拜的是关二哥,不是佛祖,虽然保持了基本的礼节,但这些嘴里念叨的慈悲终究还是让江世孝觉得有些不耐烦。信了一辈子佛的母亲少见的提出要来香港小住几天,参拜下天坛大佛。
对于她从不过问自己在做些什么,江世孝心里有数,这点小小的意愿便更是不会违背。所以不只他,还叫上了阿忠及立文,都恭恭敬敬的跟着老人家来了寺里全程陪护。天公仍旧不作美,湿冷,挂着丝丝雨线,可压不下来往的善男信女和空气里的檀香。
真正在山脚仰望大佛的时候觉得这确实称得上壮观,以前不是没看过,但如今却发觉难以逼视,钟立文看了几眼就低下头去,假装听老和尚讲佛。
手机突然振响,是laughing,接起之前钟立文看见江世孝望过来。他迅速走出佛堂外,怕失礼了正在开示的师父,在人群里逆行穿梭着,想找个让自己看起来不会太突兀的清净地方。
“喂……”
“这么迟接我电话你皮痒啊?!!!”
钟立文下意识的侧过脸离手机远些,哭笑不得的皱起眉。
“laughing哥我错了,你小点声……”
“…………干嘛?孝哥在?”
“现在没,我们在宝莲寺,怎么这么大火气?”
“没办法不大,喂你现在能脱身吗?能的话回来帮手看一下场,这几天你和孝哥阿忠都不在其他场又不能扔给左轮,我快累成鬼了知不知道?”
“我问下孝哥先。”
“快去问,都不知道拜个佛到底能用得着你什么事,莫名其妙——”
“……………………”
出去没许久,待回来时江世孝已在门外等着他。
江世孝的眼神从未变过,从初识到这一秒,哪怕在这样的氛围中,钟立文为自己曾经的愚蠢后悔,但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迎接他的目光。其实他看不懂江世孝,不可否认。
“laughing?”
“?……是,”有些突然。“他叫我回去帮手,大概累坏了。”
“你想回去?”
“……………………当然不想,难得出来放松一下。”
“不怕他教训你么?”
钟立文有片刻的局促,江世孝微笑,放过了他移开视线抬头去看雨势,水雾笼罩,模糊难辨。
“孝哥开声最大嘛。”
“他一个人应付得来。”
“是。”
钟立文是养不熟的,不像阿忠般简单,也不像laughing般复杂,一味对他好或漠视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但江世孝不想过多难为他。
钟声低沉,江世孝回头向堂内,钟立文跟着看过去,老太太正双目紧阖,随其他弟子一起唱赞着。人群还在不断汇聚过来,由高处望下去是一片你追我赶的洪流。
当晚回家夜不算深,三姐备好了斋菜,清淡却精致。钟立文没留下一起吃,笑了笑说不喜欢吃斋,便驱车离开。程若芯和YOYO都还在外旅行,留多个新鲜面孔一起吃饭多少能让老人家有些宽慰,可这样也不算意外,江世孝知道他一定会先去mega。
对mega来说这个时间,最狂浪的夜晚还没开始,目之所及那些群魔乱舞的人群仅仅在预热。钟立文扫了眼全场,蛤蚧和几个手下在看着,过去问话说是laughing去了按摩。
那几间骨场本来归田七管,分给laughing之后他就经常直接在那里过夜。一起打桌球时左轮曾经用球杆顶了下他的腰笑说小心肾亏,laughing嗤之以鼻表示不屑。其实他去那里的真正目的往往有两个,要么躲酒,要么躲懒。钟立文去找过他几次,都趴在床上睡的日月无光,江世孝也知道,问过他,说是累,找个地方休息下,倒也毫不隐瞒。
有一次来了一批客人,是江世孝在台湾那边的旧相识,laughing借口前晚嗨了通宵太困,就把这件事留给钟立文做,当时江世孝有片刻沉默,最后只说好好招呼。招呼到最后,还是去了骨场,一是去放松,二是顺便交任务,意料之外的事多少有些丢脸,但用laughing的话来说,就是还太嫩。安顿好客人之后钟立文去找laughing汇报工作,推开门屋内的灯正开的昏黄,按摩妹知趣的出去并关上门。本来还好好的,直到几个手下带着一身血气踏入房门,见到钟立文坐在屋内先是一愣,laughing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挑起眉问事情办的怎样。
“几顺利。”领头的说着递过去一个黑色塑胶袋,打开了给laughing看,钟立文瞥见那里边尽是血肉模糊地人手指,像薯条淋多了番茄酱一样堆积在一起。
“得了,回头我会告诉孝哥,去找billy给兄弟们分钱。”
“多谢laughing哥!”几人道谢后就着急要走。
“喂把这些拿走!留给我做什么!”他捏起塑胶袋扔了过去又懒懒地趴好,一脸不爽。
待到他们关上门,钟立文才终于捂住嘴和肚子一个劲干呕——喝酒的时候已经吐过几次,现在什么都呕不出。这些血淋淋地场面不是没见过,可环境不太好,他这么宽慰自己,天气又湿又闷热,刚刚还喝了许多酒,脑子不清楚。
Laughing也没做声,就还在这个掺了血腥味和别人的干呕声的房间里老老实实趴着,等到钟立文渐渐缓过劲来,毫无形象地摊在沙发上。
“出来混,这些事你应该有准备啦。”
“我知道,酒喝多了而已。”
“嘁……嘴跟脾气一样硬。”
“那些是……什么人?”钟立文抹了把脸,稍微坐直了些看向laughing。
“孝哥那几个台湾朋友要处理的人。”
“原来不只是过来吃顿饭这么简单……”
“已经够简单了。”
“………………”
今次赶到他的专属单间,按摩妹仍旧很懂事地退了出去。Laughing好像真的很累,已经呼吸绵长,手搁在一边,没发觉有人靠近,钟立文索性在床沿坐了下来。那光裸背脊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尚且鲜明有些看起来已经很多年,如果它们属于面相凶恶粗糙健壮地彪形大汉,那一点也不奇怪,但却偏就安安静静地分布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触感不如女人细致软绵,也没有普通男人那样截然不同地质地分明,皮肤比想象中光滑许多,白得让人不自在,包裹着柔韧的肌肉。江世孝最近一段时间确实经常带laughing回家,在这些伤痕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和气味,为所欲为。
钟立文清醒地知道自己一定是着了魔,不然不会在发现这件事之后连续几天直到现在都在想着些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事,连直面一尊佛像审视的勇气都没有。
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俯下身去亲吻他后颈的时候钟立文想诅咒自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