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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孤逢雁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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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旷再婚的消息不过三天便传遍了江湖,据悉新娘子虽只是淇奥阁的一个护卫,长得却比顾未妆更倾城倾国,江湖小报一度将她列为最值得期待的美人榜第一名。一些有意攀附和拉拢宋旷的帮派早已送上许多贺礼,其中也不乏想一睹新娘子花容月貌的人。而南霓的濯锦公主也声势浩大地赠了一座舞影楼,建造精美,本是皇室行宫。消息传到北禹国后,连北禹新国主风折雪也决定派人送上大贺礼。
近几年,宋旷聚拢势力出尽风头,却也得罪许多人,自然引来忌恨之心,有人还放出消息,要在他大婚当天抢走新娘子。不过淇奥阁的总管淡定表示,淇奥阁本来就固若金汤,到婚礼当天更会增加防范,谁敢来送死?就让这些宵小之辈过过嘴瘾吧。至于淇奥阁上下,虽然对这个新娘子不太满意,但淇奥阁老阁主已经去世,宋旷便是唯一主人,谁敢置喙。
就在淇奥阁皆为这场婚事忙碌准备时,新嫁娘却有些不在状态。
“妆儿小姐,求您了,把这碗补汤喝了吧!”
“妆儿小姐,您喜欢这对南海落月耳坠,还是那对凤凰之泪?”
“妆儿小姐,新制的霞帔已经送来了,您要不要试一试?阁主说您喜欢素一些的,可大喜之日不好太素净啊。”
“妆儿小姐,哎呀,您掉了两根头发!奴婢马上去找大夫!”
被众人重重包围的女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我想出去散散步。”
众人大惊:“妆儿小姐,您要去哪里,容我们先禀报阁主。”
女子从梳妆匣取出一支翡色玉钗,悠悠在半空一挥,冷意浮上唇角,道:“听说我刚醒来之时,便是用这小东西划伤了阁主的手么?”
众人心中纳罕,不知她是何意。
一个当初在场的侍女想起那个场景,冷汗大出。这女子一直是一副活死人样,那天一醒来却生猛如虎,拔下发髻上的玉钗就向周围人刺去。宋旷比较倒霉,就坐在床边,那玉钗竟就刺入了他的手,不是划,是刺,不知深浅几寸,反正宋旷当时从深情款款变成了一脸悲痛的模样,默默去包扎了。然而令人惊异的不是宋旷对她的隐忍,而是这女子动作的确快得惊人,连宋旷也避及不开。
“虽然我失去了记忆,还好武功底子还在,”女子笑起来,“不知这小东西在我手中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
众人已有几分明白了,皆憋着气不敢说话。
女子满意地扫了一眼,一只柔荑扶钗,另一只将几缕头发绾结而起,不消片刻,便换了一个清淡简约的模样。她自己披上御风的筠白外衣,与满室的喜庆热闹随即划开了界限,那气度飘渺,令众人恍惚,是游世的仙人。
筠白衣摆逶迤浅行,只见她已跨出门槛,忽又回首,吩咐道:“我片刻便回来,你们不必跟来了。”
众人唯唯诺诺,表示没有人想冒着生命危险跟着她或去向宋旷打小报告。
淇奥阁很大,她不过信步而行了一会,便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这庭院幽僻,房屋矮小,大概是淇奥阁下人所居住的地方。她正要离开,却听见一阵轻巧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这种脚步声,只有出自轻功极好的人。她早已戒备,转过身后却看见是一个乖巧灵秀的蓝衣小侍女。她礼貌地笑一笑,心道是自己多虑了。
蓝衣侍女却呆呆凝望着她,喃喃道:“我还以为我认错了,果真是,果真是.......”
她感觉到了不寻常。“你,你认识我?”
蓝衣侍女忽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凑近她,认真道:“云姐姐,我是织鱼。”
她茫然片刻,丝毫没有印象,可是她有直觉,这个小姑娘是认识她的。
蓝衣侍女着急起来:“我是织鱼,那个两年前被你认出是男扮女装的小丫头呀,”说着,她将脖子上的一串珠链卸下来,交到她手上,“这是你送给我的,你看,上面还有这么大的萤火玛瑙,刻成了木鱼的样子,你想起来了么?”
萤火玛瑙,静静躺在她的手心,如同小小的火种,热度随着掌纹蔓延来开。这个东西,属于她么?经过了怎样的旅程,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你是说,我姓云?”
织鱼向四周观察,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你那时并未透露真实姓名。只是,你那时双腿不灵便坐着轮椅,听你说过因你夫君有事绊搁,你便独自回家。”
“我?和我的夫君?”她更加茫然了。
织鱼认真地点点头,一字一句道:“云姐姐有夫君,但绝不是宋阁主。那时看来,你和宋阁主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她的心,一点,一点,陷落下去。如同握了许久的沙,终从指间泻落。然而到底没有太惊讶,仿佛,她隐隐中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
宋旷一直在欺骗她。可,谁能给她真相?
织鱼猛的拉住她的手:“云姐姐,我带你逃吧,你不能呆在这里,你要回真正的家,找到你的夫君!”
逃。好像她在过去的日子一直在逃。没有别的路。
她缓缓挣脱了织鱼的手,将珠链收好后,道:“小姑娘,谢谢你。但关于我的事,切莫对任何人宣扬,照顾好自己,今天,你不曾见过我,懂了么。”
织鱼困惑而失落:“你不相信我么?”
她浅浅笑起来,青丝如墨,映衬着美丽容颜:“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她回到房间时,众侍女已经离开,而宋旷,一个人坐在茶几旁静静看书。她脱下筠白外衣,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任热雾氤氲了视线。
宋旷放下了书,漫不经心道:“她们说你出去散心了。”
“哦,”她轻嗅茗香,浅浅尝了一口,“只是随意逛逛,你等了许久么?”
“妆儿,你若有心事,”宋旷俯身挽住她的肩膀,“可以对我说。”
她吹开热雾,将这一杯茶一饮而尽。“那么,在成亲之前,我想出去走走,”她正视宋旷,“我的意思是,一个人,到淇奥阁外面走一走。”
宋旷沉默片刻,藏住了眼眸的冷意,笑道:“随你喜欢,只是,注意安全。”
她没有说话。
他的回答有些过于爽快,反而不知该让人作何反应。
宋旷忽然倾身,将她抱入了怀中。在此之前,他从未做过太亲密的动作,无微不至,却也只是点到为止。
她也习惯了距离。
从未这样,失控般紧紧抱着她,喘不过气。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铺陈开来:“你会回来的,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