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南山老梅

6、第 6 章

　　杨娇个子瘦瘦小小，脚程倒挺快，紧紧跟在王琅后面。王琅抱着布，她则提着之前买的那些东西。两人一路走一路闲看，很快就逛到了集子口大街。集子口大街相较于百家街都是些大铺面。王琅领着杨娇进了守一斋。
　　守一斋做的是香料香木的买卖，二层楼的店面，柜台很高，一色的清漆杨木，后面竖着一立壁的抽屉，每个抽屉上都用铜牌标着香料名，掌柜的站在柜台后低头拨算盘，劈啪作响。看着不像香料店，倒像药铺。
　　杨娇好奇的在店里张望，便有小伙计迎上来给她试香。她吓的瑟缩了一下，望着王琅。王琅冲她微微一笑，道：“别怕，在这里等我一下。”说着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掌柜的，给我打半斤苏合香酒。”
　　掌柜的抬眼，一见是王琅，连忙把算盘一推，笑嘻嘻的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好嘞，姑娘随我到后头来。”说着把王琅让到柜台边的侧门这里，殷勤的打起门帘。门后是一条走廊，王琅熟练的拐进一侧的小花厅。
　　花厅里暖烘烘的，也没太多装饰，右侧墙边一条长案，岸上还摊开着一本账册。案角摞着两只沉木大箱，箱子上挂着铜锁。厅中央两把太师椅，一张八仙桌，桌上一把茶壶，一盆水仙。
　　王琅当先坐到一把椅子上，又冲张掌柜让了让：“张叔的气色这么好，是不是生意不错？”
　　张掌柜并不坐，只一边倒茶一边笑呵呵的说：“托姑娘的福。这两年守一斋生意上手了还真是越来越好做，前几天锦州城那边的账已经送过来了，跟这边的账册一道，就等姑娘您什么时候来过目。”
　　王琅点点头：“金叔没过来么？”
　　张掌柜道：“老金说年底接了桩大买卖，他得盯着，腊月底关铺子的时候，跟二东家一起过来。”
　　王琅笑了笑：“怎么？李大哥已经到锦州城了？这趟走的顺吗？”
　　张掌柜笑道：“二东家是能耐人，哪能不顺呢？听说这次去到了大食，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呢。可不就等着拿来给姑娘品鉴么？”
　　王琅嘻嘻一笑：“李大哥的眼睛厉害着呢，哪轮得到我来品鉴。对了，今年庄子上产出怎么样？听说淮山那边又有新营？有没有去打点过？”
　　张掌柜道：“东家真是消息灵便。我这也是早上才收到的信儿，淮山那边新调了三个团的兵，三个校尉都打点过了，听说是在淮山泽湖这一带练兵的，后头还有两个团，现在还没过来。统共一个军，一千人，领头的都尉姓王，京里下来历练的，骠骑将军的幺儿子，定国侯的外孙，庄头那边没见到人，只是听校尉说了，不是个难轧的。庄子那边依旧是供应菜蔬柴薪，只是加了三成的量，采办价格还是一样。”
　　“加了三成？可供的上？”
　　“供得上。只是运到山下来的量就不够了。”
　　“这不要紧，菜蔬和柴薪本就薄利，不若就单只供应驻军那边，不用再运下来了。今年林子的产出怎么样？”
　　“我前些日子去瞧过，今年日光好，淮山这边松木和榉木都长得很好，五年的杉木已经成了，已经联系了禹州那边的商人，明年开春就可以采了。老白那边的消息，圩州的鸡翅木和楠木也可以采了，去年刚种的小叶紫檀和黑黄檀也盘活了。等这批杉木押出去，我也要动身去圩州瞧瞧老白他们。”
　　“好，张叔您辛苦了。林子和庄子的帐不急，正月里盘也可以。守一斋这边还要着紧，乘着李大哥还在这边，理理清楚咱们也好盘算明年怎么接着做生意。金叔那边来了以后您让伙计给我递个信，早点盘完早点发红封，大家回去过个热火年。”
　　“那就先谢谢大姑娘的赏了!”
　　王琅抿嘴一笑：“这说的什么话，这些年还多亏了叔叔们的照料。我一个姑娘家，到底也使不上什么力，都是叔叔们在辛苦操劳，但求叔叔们别怪我没用就好。”
　　“姑娘这是什么话？都说虎父无犬女，姑娘大才咱们老兄弟几个谁不服？可恨老爷夫人走的早，不然姑娘也不用这么心累。我们几个只惶恐没能照顾好姑娘，反倒要劳累姑娘给咱们做定心骨。现在只盼着小少爷快长大，也好帮姑娘再分担分担。”
　　王琅望着他笑了笑：“张叔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也不过是算算账，动动嘴皮子，哪就当真累到了呢？前些年最辛苦的时候也已经熬过了，后面只会越来越好。对了，听说张叔叔家小金孙快满月了？满月酒我是没法到场了，打了几个金元宝，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着取出一只红色团福禄寿锦囊，放到矮桌上。
　　张掌柜搓搓手：“又劳姑娘破费。当初要不是姑娘找到我们，我们还不晓得现在在哪里抓瞎。这几年日子过得好，都是托了姑娘的福气啊。”
　　王琅笑笑摆摆手：“叔叔们都是家里的老人家，以前父亲母亲在时就一直劳您们托庇。我们姐弟俩的平安何尝又不是您们一路保护的结果？在我眼里，叔叔们就是家里的长辈，叔叔们既然信得过我，我自然不能让我们这个家给散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总会越来越好。可恨我不过是个女儿家，又不方便露面，各处都是张叔帮我打点。张叔叔家的两位大哥也是得力的，看货算账都是好手我也心里有数。张叔叔不妨让他们出门各处再看看民情生计，后面再做买卖也就能独当一面了。”
　　张掌柜一听喜笑颜开，倒头就拜：“多谢大姑娘提携。”
　　王琅扶了扶他的胳臂肘：“张叔何必客气，我也只是说出来叫你有个准备。我们既然有林子上的产出，当然就不能只坐收天利，而把后头的生意都让给别人。不过具体章程还要等账册都盘过，再和李大哥，几位叔叔商议以后再整理出来。”
　　张掌柜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王琅笑了笑站起来：“今天也坐了许久了，早该回去了。对了，张叔叔记得给我装半斤苏合香酒呀。”
　　张掌柜道：“早就招呼下去了，已经给了前头那个小丫头了。那个小丫头是姑娘新买的？其实庄子上的丫头们虽然皮一点，但比外头的知根知底。要不要我去庄子上说一下？”
　　王琅摆摆手：“不必啦。庄子上的丫头们自有活计要打理，而且家里边也不太清楚外边的情况，省的叫吴妈妈知道了又念叨我。”
　　张掌柜点点头：“小姐的打算也没错。但若是有需要，可一定要告诉我。”
　　王琅拍了拍他的胳膊，点点头，走了出去。
　　大堂里，杨娇已经没了原来那份拘束。小伙计还在滔滔不绝的跟她讲着香料，她只是仰着脸听，却不搭腔。
　　王琅冲张掌柜点了点头，便招呼杨娇一起回去。路上问道：“你觉得这家店怎么样？”
　　杨娇想了想才说：“挺好的。伙计们太热情了点。”
　　王琅笑着问：“我都没见你搭理他们呀？”
　　杨娇道：“我又不懂这些，自然没法接话。不过听听学学也是很好的。”
　　“那你都学到什么了？”
　　“香饼，香膏，香片子一直卖的好，今年散香卖的也不错。”
　　“嗯，真不错，倒是挺会抓重点。”
　　杨娇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王琅笑笑，“前面那家雅香楼的糕饼零食都不错，你随我来挑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