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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尽头(四) ...

  •   这声音象一记响亮的巴掌,重重打在太后脸上,那张几如敷粉的面颊刹那间铁青一片。
      这一刻起我知道自己已退居次席,索性将椅子拉得更远些,盯着对面随风抖动的巨烛。

      太后镇定自若的面具刹那裂出一道罅隙,慌乱和惶恐争先恐后自中涌出,她的牙关已在情不自禁的打颤,“你,你,你是何人?”
      门口走进两人,二者都是羽林军打扮。前一人身材瘦小,大半脸孔为黑纱所遮,头盔早已卸下,包了块青色丝巾,后一人在灯火之中愈发衬得神清骨秀,眉目如画,唇边笑意融融,却透着说不出的阴鹜,太后目光一落在他脸上,已失声叫出口,“小潘子,怎会是你!”
      那人正是昔日东宫秉笔潘白。
      他闻言笑盈盈的道,“托太后的福,小潘子还没死。”目光随即瞥了过来。
      我本该去见礼,可不知为何,此时忽然失了敷衍的兴致,只懒懒的坐在椅子上观看台上这场大戏。
      太后已经完全顾不上我,两只眼睛盯着前头那人,颤声道:“潘白既然未死,你,你,你是……”
      那人沙哑至极的嗓子喝喝有声,似在发笑,只是从地狱发出的笑声也未必有如此难听,“母后你好健忘,好歹妾身喊了你几年母后,怎地这么快就把妾身给忘记了,难不成妾身成了这样子,就被忘了么?”说着已一把撕下面纱。
      殿内宫女内侍虽泰半吓得两股栗栗,可此时看到面纱后那张脸,却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惨叫,胆小的几名宫女当场吓了过去。
      或许不该怪她们胆小,饶是曾沙场血战,可每次见到这张面孔时,我依旧不得不强迫自己才能与之正视。
      那是张来自炼狱的脸孔,所有的肌肤都已焚毁,血肉也未曾剩下几片,不过骷髅头上挂了几片干涸的腐肉而已。
      太后闭上双眼,胸口上下剧烈起伏,良久才睁开眼,哑声道:“云抹?”
      来人盯了她许久,才发出铁砂打磨过声音,“难为母后还能想起我。”

      姜云抹,昔日东宫太子妃,那已化作火中的冤魂,如今活生生站在殿中央。

      太后喘息片刻,终于渐渐定下来,她转眸向我看来,频频摇头,“难怪,难怪,哀家还道谁能令边翎这孩子心服口服,原来是均桓的妻子。”说着嫣然一笑,“你是个长情的,不怪你,刚才骂的话莫放心上。”
      我稍稍欠身致意,“太后客气。”
      这边潘白已扶着姜妃在椅子上坐下,扫向我的目光已有了淡淡不满之意。
      我亦懒得睬他,自顾自坐好当好看客。

      太后已完全平静下来,笑意再度雍容难言,“原来是云抹,多年不见你怎地成了这样子?哎,原来你还活着,难为哀家每年都要为你烧上几炷香,还赞你在李家谱牒上是头一位的烈妇,原来都错了。”
      姜妃身体颤抖,嘶声道:“我这烈妇苟活了下来,确实丢脸,不过怎地也比不过你这□□来得辉煌伟大。”
      她二人越说越不堪,我皱着眉头倾听,看到周围人都面色惨白,想必明白今日无论斗法无论哪方得胜,都万无这些池鱼幸存的道理。
      我心中一动,站起身朝太后先施礼,又朝姜妃弯腰致意,“两位殿下,恕臣下无礼妄言,如今说的总是家事,还是屏退左右的好。”
      太后懒懒斜来一眼,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多事。”
      姜妃不语,潘白眼色如电,冷冷睃来。
      双方都是不置可否的模样,就当她们都默认了吧。
      我打个响指,登时从门外闯进若干羽林军,将那些站立不稳和昏死的内侍宫女连拖带拽拉出门去,离太后身边几个年老内侍却纹丝不动,只看着太后,太后声色不动,眼见几个军卒愣头愣脑的直冲过去,我连忙喝住,“罢罢,那几位公公就算了吧。”
      片刻过后,殿堂内只剩下寥寥数人,远处是太后和她身后的数名老太监,这边潘白和姜妃,几名面色阴沉假扮成羽林军的高手跟随在测。
      晤,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个孤零零的我。

      烛火被风吹得扑簌簌的,散乱。

      “云抹能有今日,全赖太后所赐。”

      我远远看着这女子。
      说也奇怪,那场火毁了她如花美貌,毁了她天籁之音,也毁了那曾在千军万马之中盈盈而来的豪情,唯独放过她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昔,顾盼之间,仿佛秋水泛出点点星光。
      太子曾在某个酒醉的夜晚拍着我的肩告诉我,他爱上她,只在回眸那一瞬,她的如丝眼波。
      若他活着,还会这样说么?
      任怎样美丽的眼波,若充满怨毒阴霾,也无法让他爱上吧。
      这刹那忽然怀念起豪情天纵的太子来。
      我们都曾生在阳光下,只生在阳光下。
      不同的是,他的人生定在那一刻,而我在黑暗中慢慢沉沦。
      他深爱的妻子也是如此。
      谁的错呢?

      太后神色沉稳,对她的话只是叹息一声,“云抹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脾气。当年若非你逼哀家太甚,哀家断不会下如此辣手。怪就怪你太聪明,也太不懂得掩饰自己的聪明。”
      姜妃轻笑,“多谢母后教诲。其实云抹当年也只是奇怪,为何太子和小皇子同是一母所出,明明嫡亲的同胞兄弟,太后却对他二人态度如此迥异。虽面子上是一般疼爱,内里用的心机可不是一点半点,若非先皇有个准主意,看准了均桓哥哥非他不可。凭当年母后三千宠爱于一身,这太子之位早换了人了。就算疼爱幼子也没有这个疼法。所以妾身就有点疑虑,太子呢是个耿直人,从来不在这上面用心思的,只觉得母后疼爱弟弟也是应该,可妾身却替他惦记,不惦记不成,如果一朝失了势,当不成皇帝不要紧,就怕是连命也要搭进去。所以妾身就查来查去,终于从掖庭宫一个该死又没死的老宫女那里得个信,原来您的幼子,当今的皇上,是太后您与越王私通所出,是真真正正的杂种!”

      “你胡说!”
      门口一声暴喝,我心中一抖,只见年轻的皇帝站在那里,脸色再无半点血色。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今晚写不完了,TOT
    咋办呢,要不我先睡了,明晚再接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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