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浮生》乌鸢自乐

7、【伍】人·十年

　　他终是要乘舟远行。
　　她特特温了一杯热酒追至码头。
　　他看着她，眸子温柔如水，他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等我。
　　她望着那一叶孤帆渐渐消失在天际久久不能回神。
　　她还记得他说，待我及第，自当富贵还乡，迎你进门。

　　她生在水边，养在水边，长得清秀灵动，如水一般。
　　她就是一个水做的女子。
　　所以她夜夜难眠，低声啜泣地感受着枕布慢慢湿濡。
　　唯有翻看他的书卷字画时才会屏气凝神，止住眼泪。
　　她怕弄脏了他留下的东西。

　　三年，她不再偷偷地哭。
　　似乎那份思念也变成习惯，成为她生活寻常的一部分，不再那么突兀。

　　五年，她要等的那个人已在记忆中模糊。
　　她想不起来他的模样，却只记得那双如水的眸子。

　　十年，女子最美好的年华竟在等待中渡过。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等得是谁，为什么要等。
　　她只知道，有个人对她说，等我。
　　她便要等下去。

　　她自十六等至二十六。
　　有许多人劝她寻个好人家嫁了。
　　她只强撑着笑道，我已许了人，不好嫁人。
　　然后她便跑到那个码头，久久望着那天际。
　　十年了，码头也未曾变过，和她一样。
　　只朱颜易逝，十年的等待，终究在她的脸上体现了出来。
　　终于，她知晓自己，不该等了。

　　她不知的是，三年，他便已及第入朝。
　　他嫌脚跟未稳累及她，未归乡。
　　她不知的是，五年，他平步青云位及权臣。
　　他怕官场黑暗伤了她，未归乡。
　　她不知的是，十年，他欲辞官归田，迎娶故人。
　　于是他先回乡欲打点好一切再辞官。
　　她却作了他人嫁。

　　她随丈夫屠户买卖。
　　拾起刀来眼也不眨。
　　十年过去，她不再是红袖添香。
　　她如今不会研墨，只会举刀剁向案板。

　　小镇小，集市也小，一旁便是茶楼。
　　文人雅士嫌恶地自她身旁经过。
　　可她还是听见了。
　　“这镇上好容易出去个状元郎，这十年过去，竟教以谋逆罪问了斩。可惜可叹呐！”
　　她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
　　突然记忆中的少年郎竟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