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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岭南洛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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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争执的局面顷刻安静下来,龙庭颔首:“讨伐魔教事关重大,龙某虽也对乌衣教魔头且鄙且憎,却也不能让我中原侠士轻易赴险。约二十日前,龙某得到一消息,这才有几分把握召集诸位前来。”
“什么消息?”众来使急问。
“云寒,你来说。”
萧云寒上前一步,朝宾客们抱拳行了一礼:“晚生家人处庙堂之中,知晓朝廷动向比旁人稍快些,朝廷已准备发兵西域镇压诸国。”
此话一出,宾客纷纷动容。
“若借朝廷之势,便容易得多了,只不知他们准备何时动手?”有人问。
“现下南境之乱未平,朝廷不会轻举妄动,不过也不会太久,至多两年,朝廷必攻西域。”
“如此,有一两年时间留给我们做准备。”唐胤初若有所思。
“算不得充裕。”花衍叹息着摇头,微眯着眼扫过众人,“尤其是,还要选一个领袖。”
田韵容微笑着抬手扶了扶琉璃钗,诸人有的举杯饮茶,有的垂首抚袖,有的凝目沉思,有的恍若不觉……皆是心知肚明,又心怀鬼胎。
此次聚首紫云山庄,讨伐西域魔教倒还在其次,习武之人自是离不开比武,紫云山庄聚散之后,怕是江湖高手榜又得更新。
“范世兄意下如何?”龙庭问。
“我已经老啦,杀伐倥偬还是交给年轻人吧。”范伯周笑得随意平和。
“我跟世兄一般想法,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留给年轻人,你我这样的老不死也就搞点阴谋诡计的还有力气了。”龙庭也是一般笑容,“那便按江湖规矩,最终的胜者为武林盟主。除比试期间之外不得打斗,比试期间手段不限,但不得下死手、不得恶意伤人。留五日给还未赶到的帮派,诸位也可好好准备,五日后开始比试。诸位看可好?”
“那便依庄主所言。”众人皆道。
这之后再没甚要紧事,众人闲谈一番便各自散了。萧云寒因与百里晹有约,遂推了各门派年轻弟子切磋武艺的邀约,来到越王府中。
百里晹已经候他多时,越王府内外的侍卫早已撤去,萧云寒推门而入,看见灯火朣朦下少年以手撑着额头,怔怔凝望烛火,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动静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持重。
“殿下在想什么,我都走到门口了还没发现?”
百里晹笑了笑:“你的武功本在我之上,我发现不了也实属正常。”顿了顿,“南北会盟之事,你怎么看?”
“自然是各有心思,这次会盟要选出新的盟主,各门派都在精心准备,以图提升在武林中的地位,能否为中原扬眉吐气倒在其次。我也这么想。其实谁都知道要攻打天山十分艰难,但中原武林难得如此一心,以此契机,兴许真的能重整中原武林。”
百里晹大为摇头:“难。”
“所以才要借朝廷的力量呀。”萧云寒面上笑开,以手叩了叩桌面,“朝廷什么时候开打,能否给我个准数,掌北境十万兵马的越王殿下?”
“这你却是问错了人,北境兵马是用来对付突厥的,半点动不得。西境那七万的兵权在骠骑大将军手上,若父皇无指令,我无能为力。”
“那皇上何时会有指令?”
“天意不可问。”
萧云寒被激起了几分恼怒:“你当真想看着江湖大乱?”
“你也知道南诏这两年不安分,父皇不想在此时与西域起刀兵,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南境之乱必除,这你自己也想得到,再多的,我是当真不知。”
萧云寒静静地看着他,要从对方那张映着烛火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百里晹同样冷定地看他,良久,萧云寒先移开目光。
“皇祖母的病好了些。”似要打破这气闷的沉静,百里晹开口。
“哦?”萧云寒这些时日一直在紫云山庄,不曾有人告知他宫中的事情,乍一听有些意外,“那白家医女竟果真有几分本事,你可查出她的来历?”
“据她自己说是拜在药师谷门下,多年随师云游,听说家乡瘟疫便急急赶回去,一路找到京城。我手下的人汇报,说是来自岭南惠州的小户家庭,与百里氏还有些远亲。”百里晹道,“面上看倒也没什么破绽,不过这个女子我之前见过,看上去不似这么简单。她昨日自请去惠州探查疫情,也不知是何用意。”
“你担心她对太后不利?”
百里晹古怪地笑了:“不,恰恰相反。”
萧云寒迷惑了片刻,猛然明白了,盯着对方的眼神深邃复杂,全不似他平时模样:“是了,对洛家有利的人,才是你该担心的。”
岭南洛家乃七百年名门,集天下财富、能人与旁门左道的异术于一身,自岭南起家,以一家之力开拓了海上商路,带来国库四分之一的财富。七百年内各分支在中原盘根错节,于淮南、河东、关内均首屈一指,族人门生更是遍布天下,更不说沿海十五万水师。本朝有无数达官显贵出自洛氏一门,洛氏女子入宫为后的便有五人,其中包括了当今太后与皇后。然而遗憾的是,这几位极贵之家的女子,都没能为皇室诞下一儿半女。
“十三年前皇室设计了洛家的内乱,十三年后终于也轮到了自己。”萧云寒嘲讽地笑了,又有些怅然道:“权力巅峰的人,总是逃不出这个怪圈。”
“皇祖母想来也是这般想法,所以这些年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要她看着自己的子孙们自相残杀,我又于心何忍?”百里晹眼中沉郁哀恸,“可身在帝王家,入了这围猎的杀局,我们都不能收手。”
萧云寒也沉默了,想起武林的现状,对百里晹的心境也理解了几分。百里晹见他的怒意已消,开口续道:“自那场内乱之后,洛家元气大伤,固然解决了朝廷一大心腹之患。但洛家既知被皇室算计,即便肯隐忍不报复,也必不肯为之所用。如今南境战事在即,我虽有把握获胜,但南诏秘术毒术诡谲狠辣,我们对其知之甚少,难免不会有大损伤。我想拜托你在江湖中寻些懂药理秘术的,随我一道去南疆。”
“你府中能人异士也不少,何必舍近求远?何况太后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你去求她,她也必会助你一臂的。”
百里晹苦笑:“中原懂旁门左道的七成与洛家有关,其中有几分真本事的更是九成为洛家门客,剩下的一成散落江湖自成门派,又岂是朝廷三言两语能够打动?我这些年寻觅江湖,所得真堪大用的不过两三人罢了,洛家不愧七百年名门,即便一度低迷,也不肯让朝廷得了便宜。”
“太后与皇后也是洛家人,兴许可以……”
百里晹摆摆手打断了他:“太后与皇后都是原先洛家的主家所出,后来洛家内乱,旁支接管了主家一脉,她们话语的分量便比从前有所不如了。更何况……那场内乱,皇后也是有份的。”
萧云寒还是第一次知道此事,不由愣住了。
“十三年前洛家内乱,是朝廷挑动了当时家主的夫君,再加上皇后的助力……洛家家主遭到姐姐与夫君的双重背叛,心灰意冷,几乎没有抵抗。但即便如此,想要夺权的现任家主也差点功亏一篑,朝廷也为此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我那时还小,也是听太子说的,太后本来恳求父皇为主家留一线血脉,但那襁褓之中的女孩还是死在朝廷刺客刀下。”百里晹闭了眼,长长出了一口气,“太后也是从那时起沉疴不愈,再不理会朝事,再不联系洛家。如今让我去请求太后,如何开口?”
萧云寒也长出了一口气:“好罢,我尽力而为。”
百里晹闭目轻笑:“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