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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紫云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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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远离人烟的碧湖上,一老者一青年负手持剑,相对而立,脚下只一树枝浮于水面作为支撑。湖面如镜。
忽然,平静的湖面荡开一丝波纹,青年倾身向前掠去,三尺青锋忽地化作漫天光羽。老者站姿未改,右手以剑鞘一一格挡开来,纵使青年剑气密集如雨,亦被悉数隔离至一尺之外。
两人一攻一守持续了半柱香时间,青年凌厉密集的剑法出现了细微的破绽,老者猛地收了剑鞘以鞘尾击在青年剑颈,金铁之声一鸣即逝,青年手中长剑脱手,他眼疾手快地倾身以二指拈住剑身,使巧劲将脱手的剑勾回来,回鞘,向那老者拱手行礼:“弟子输了。”
老者淡淡地望着他:“知道输在哪里?”
“弟子性子浮躁,且放不下胜负执念,一味求快,是以后继招式难以自全。”
“是明白,却改不过来。”老者冷冷道。
“弟子知道,此非剑术之别,乃弟子心性修为不够。”年轻人倒不以为意,随口应答着,若有所思,飞快瞟了一眼老者。
“想问什么就问。”
“师父,若撇开剑意单论剑技,是否存在巅峰?”
“若撇开剑意,那剑就如同屠夫手里的刀,哪怕剑技能如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也不过是好看些的工艺,乃下下之道。”
年轻人还欲言,老者打断道:“剑技之间并无高下,人才分高下。”
“弟子受教。”
老者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叹:“云寒,你还年轻,年轻人难免执着高下优劣。但你得知道,无论何种技艺,都离不开它的道。”
“是,师父。”
“走吧,天青阁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京都紫云山庄乃北方武林第一大门派,出自其门下弟子数以万计,遍布五湖四海,庄主龙庭更是中原武林首屈一指的高手。山庄建于京都西郊紫云山上,横贯五峰,正中最高回风峰上建含光堂,以待宾客。龙庭与萧云寒等一干山庄弟子立于山脚,迎上天青阁诸人。双方皆为武林名门,嘴上客套着,心中难免存着比较之心,言谈之中皆为对方激赏,却又隐隐不服。两位领袖自走在前方,相谈甚欢。
萧云寒心不在焉想着什么,只以眼角余光粗粗关注当下,有人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问道:“师兄,我听说此次与天青阁会盟是为着讨伐西域那大魔头,是不是真的?”韩斐师弟今年十六,眉若远山、眸似剪水、唇如樱瓣,着一湖蓝云锦长衫,衬着风中轻红,雾间新绿,如初成的娉婷少女。萧云寒自是没有那断袖之癖,只是眼见着一个少年生得一副好女模样,心下难免有些感慨。
“西域武林势力东侵,那魔头的触手伸得太长,我们自是得给他剪剪的。”
“可是中原武林无一人是那魔头的对手。”
“师弟,帮派与帮派之间的争斗,更多的不是靠武力。”
“这我自然知道,但若败不了那魔头,西域之患就一日不除。”
“若是杀人,便更用不着武力了。”
良久没有得到回复,萧云寒诧然回望,韩斐低垂着头,半晌才轻声道:“如此一来,我们会被整个武林鄙夷的罢。”二人皆是沉默。
“其实我何尝不想堂堂正正让那魔头降服于我的剑下,然而技不如人,为着整个中原武林,也只得出此下策了。”萧云寒望向远方晨昏交替的天际,一群白鸽扑棱着翅膀直上云端,只留下片刻风中细微的裂痕。
“你说,人有没有可能像鸟儿一样飞上天空呢?”他问师弟。
韩斐的视线也跟随着那群白鸽远了,清丽如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某种憧憬和笑意:“既然鸟儿可以,那人为何不能?”
萧云寒难免又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轻狂,可从未有先人做到过。”
“师兄又如何知道,从未有人做到过?”
“这倒奇了。莫非你见过,或者你自己就能飞?”
“我听闻有人能不以轻功腾空,有位世外高人甚至能如鸟儿一般飞翔。”少年眼中烁烁,似有两簇金亮的明火。
“我也听说过,渊清一门的创始人陆焉。”萧云寒摇头失笑,“坊间传闻不可轻信。且不说是否真有渊清一门,即便真有,也不会如传闻一般。一个虚无缥缈的门派,倒被传得仿佛世外桃源。”
一行人说说笑笑登上山顶,龙庭遣韩斐去请各派来使。为伐西域,南北会盟紫云山庄,江湖中帮派纷纷派遣使者共商大计,早在十数日前便有擎芳阁、唐家堡、千羽坊等一众江湖上素有名号的大派抵达紫云山,天青阁因离得远,方在半月之后才姗姗来迟。阁主范伯周一一向座上来使致歉,对方也忙忙起身回礼。等闲弟子随从由庄内弟子指引着在庄内游玩,含光堂内只剩了各帮派来使及身后随侍两三人,皆为其门派中举足轻重的弟子。随侍龙庭的为萧云寒及其独子龙阜。龙阜是个相貌阴柔的青年,素来沉默寡言,是以为龙庭所不喜。然而其武功却在一干年轻弟子中数一数二,连萧云寒亦无把握胜他。
龙庭作为主人,自得先将待客那一套说辞背诵一遍,接着将西域如何作恶天道不容云云又背诵一遍,每一句掷下,座中诸人纷纷响应,将那魔头挞伐一番。萧云寒努力撑住眼皮,终于听到他们步入正题。
“乌衣教总部离京数千里,伐之不易,不若遣人暗杀?”说话的乃千羽坊画眉坊秀主田韵容,女子模样大约三十出头,伸出纤纤素手扶了一下鬓间琉璃钗,眸光横掠唐家堡来使,凤稚房总管唐胤初。后者也不意外,哂道:“唐门自是不会藏私。不瞒秀主,唐门钻研暗器多年,为得西域精铁剧毒,也不是未曾将人遣至天山,然西域排异,对中原人尤甚,接近那魔头尚不可提,更不提暗杀了。”
“千羽坊临近玉门关,由贵坊为我等开荒何如?”擎芳阁主孟匡师问。
田韵容听不出他是否有嘲讽之意,眉峰一凌,从鼻子里嗤出一声冷笑:“笑话!玉门关离天山多远,即便鄙坊有这个心,相隔千里也鞭长莫及。阁主未免站着说话不腰疼。”
“秀主说得对,我们必须打入西域。”凤吟宫主花衍今年二十七,以一宫之主来说年轻了些,闲闲靠着椅背,神色间有几分慵懒,“龙庄主既邀我们前来,想是已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