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梦言》神无叶

2、故地又重游

　　这里是……
　　“越公子，我们已经身处桃源仙居图中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知造物何等的匠心，挥朱笔点绛，方染成了这恣意盛放的十里桃花。似是偷了美人妆奁里的胭脂，抹在了花瓣上，又似是扯下了傍晚天边的云霞，挂在了树梢头。深浅不一的各种红，融在一起，耀目又不灼眼，一路绵延下去，竟然看不到头。
　　涓流淙淙，从不远处山上落下的水瀑，在桥下汇聚成一方清澈水潭。不时有风拂过，枝头花瓣被吹的四处飘散，悠悠落下铺了满地，或是打着转落入水面。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越景年愣了良久，方才出声：“古人诚不我欺。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世上原来真有世外桃源。”
　　叶先生笑道：“此地景色绝胜人间，先前我初来之时，也曾流连忘返。”
　　踏上水潭上的木桥，越景年看到前方不远处，竟有几间屋宇，顿时惊诧道：“这画卷里居然还有房子？”
　　“越公子此言差矣。既然是桃源，怎能没有屋舍俨然，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叶先生颌首，面露感怀之意，“多年之后旧地重游，颇有隔世之感。叶某暂且离开，去别处逛逛。”
　　“我也正有此意。”越景年点了点头，指着前方屋舍，“这图既然是偃术大师谢衣的法宝，说不定藏着许多珍稀之物。我去那边看看，或许能有所得发现。”
　　两人就此别过，越景年顺着桃花林间小道一路前行，径直去了屋舍之处。那些房子应该久无人居，门窗紧闭着。
　　推开门的一瞬间，外面的日光照了进来，光柱中尘埃弥散，四处飞散。待尘埃散去，越景年才看清楚其中情形。屋中空空荡荡，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两边摆着大小不一的十几个木架，上面皆蒙着绸布，看不出是什么。
　　越景年走到其中一个架子面前，掀开遮盖的布，下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柄唐刀，刀柄样式奇特，上面有金属部件和齿轮，应该是加了偃甲部分改装过的。刀身粗细均匀，宽两寸，边缘薄如纸，看起来锐利异常。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是把好刀。可惜应该是受了什么外力，从中折了，只留下寸长的刀身，闪着银色的暗光。
　　越景年拿起残刃，细细端详了一番，最终在刀柄尾部发现刻了两个字“忘川”。
　　原来这柄唐刀，叫做忘川。
　　不知这名字之后，又有怎样的故事。几乎是油然而生的一股敬畏之意，让他将手中的残刃，放回了架子上去，重新盖上了那层布。
　　越景年又一一查看其他架子上的东西，看起来无一例外，都是偃甲，上面还有特制的图案。曾听叶先生说过，偃师所做的偃甲上，都会有自己的特制的纹章。
　　他虽不知这些偃甲分别是何用途，却觉得这纹章的图案异常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记不起来。
　　说不定有书房之类的地方，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心里这样想着，越景年又去了旁边几间屋子里找寻了一番。有的房间和这间一样，摆放着不同的偃甲。有的则可以看出来是卧室，虽然落满了灰尘，但仍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终于在某间卧室旁边，越景年找到了书房。
　　书房里书籍繁多，大大小小十几个书架，上面都堆满了经卷典籍。越景年拿起书架上的几本书，粗略翻阅了一番，发现基本都是偃甲图谱。旁边还有一些前人留下的批注，均是一些关于偃甲材料和部件的细碎注解。
　　越景年看了半天，仍是不知所以，正打算将手中书籍放回去，视线无意落到了其中某张图谱上。上面绘制的偃甲，和刚刚所见的某个偃甲，极为相似。除此之外并没有注解，只在右下角留还有一行小字。
　　师父，无异很想——
　　写字的人还没写完，似乎怕被谁看到，又匆匆几笔划去了。
　　无异？
　　似乎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越景年愣了楞，联想起刚才的纹章，一瞬间豁然开朗。
　　那个图案在家里见过，正是祖父的纹章，而无异正是祖父之名！
　　越景年的祖父正是一代大偃师乐无异。对于他的生平，越景年曾听父亲说过一些。当年祖父与先帝是故交，后来却因起了某些冲突，自此辞了定国公之位。乐家举家搬至江南一代隐居，甚至为了避祸，改为越姓。
　　虽祖父是一代偃术大师，越景年自小对偃术的兴趣不浓。而且父辈们大多从商，不仅没有继承祖父偃术，也并不希望自己涉及此方面。
　　自前些年祖父过世，家中更无一人通晓偃术。他对偃术知之甚少，就连六子连环锁，也不得不求助于叶先生。
　　这桃源仙居图是谢衣的法宝，可为何会留下祖父所制作的偃甲和字迹？父亲曾所说过祖父与谢衣有过一段渊源，如果是这样的话，祖父所言的师父，难不成是谢衣？
　　然而越景年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谢衣其人已经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人物，仔细算起来与祖父足足差了百余年，两人又如何有师徒之谊？叶先生之前所言到过桃源仙居图，如果不是他说谎，时间也是对不上。除非……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面对种种疑问，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越景年思索了许久，也难以理清头绪，最终打算去找叶先生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