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臣于西》梁安城

4、暖灯

　　陆佳西就这样看着原本是“批斗”自己的会面变成了“看望恩师”交流会和方块脸的“论沈俞臣有多优秀”报告。陆佳西看着办公室上的时钟，整整一个小时，班主任不再是方块脸，这是陆佳西看着班主任笑的最长的一次。
　　办公室的其他的老师要么监自习，要么开会，只有班主任和另外一个生物老师在。看见沈俞臣，也很自然地加入了“论沈俞臣有多优秀”报告。
　　“俞臣啊，我听□□说你拿到美国什么建筑设计奖啊”班主任满脸喜气地看着沈俞臣，“不错，你当年几何这方面的确是好。”
　　“嗯，谢谢老师。”沈俞臣一脸谦虚和善的表情。
　　“我记得当时……”
　　沈俞臣大学读的是著名的C大建筑系，在本科第五年以全级第一的成绩免费赴美进修一年。

　　就在一小时十分的时候，班主任终于意识到站在沈俞臣身边的陆佳西，终于明白了这次沈俞臣回A中，并不是为了来看他的。
　　班主任停止了“论沈俞臣有多优秀”，看了眼陆佳西，又看了眼沈俞臣。
　　“俞臣，佳西，是你的妹妹？”陆佳西头一次听到班主任这么八卦的语调。陆佳西在学校的表格里，亲属栏写的是陆华霆和她妈妈，并没有写下周燕，沈俞臣和陆晨晖。
　　“是的，老师，佳西是我妹妹”沈俞臣的那声“妹妹”叫的温柔，陆佳西甚至有暧昧的错觉。但是像沈俞臣这种老师眼中的青年俊才，一看就是正直好人。所以班主任也没管陆佳西和沈俞臣这对兄妹的姓氏不同这回事。反而一脸循循善诱的表情对陆佳西说到，“既然佳西你是俞臣的妹妹，那老师相信你和俞臣一样，学习上肯定也能跟得上。”
　　约莫是班主任头一次又不是方块脸的表情对陆佳西说话，陆佳西明显一楞。
　　“如果有什么不懂，你看你哥哥不就是活的教材吗，可以多问问他啊”语气温和，慈母一般，令陆佳西心里轻轻一颤。
　　“好了，自修吧。”班主任对陆佳西说道，又对沈俞臣一脸温和道，“俞臣啊，一会有时间吗？再陪老师聊聊。”
　　“好啊”沈俞臣没有拒绝，谦恭有礼回答。
　　陆佳西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刚过5分钟，所以说，她浪费了一小时十分钟的时间来听班主任的“论沈俞臣有多优秀”报告吗！！
　　陆佳西看着旁边笑翩翩君子一般的沈俞臣顿时有些恼火，丢下一句，“老师我回去自习了”也不管班主任有没有听到，就出了办公室。
　　而事实上，班主任压根就注意到陆佳西，继续着“论沈俞臣有多优秀”，就差没拉着沈俞臣的手说，“闺女儿啊”

　　下午的自习课结束的时候，陆佳西就一脸萎靡的走出教室准备去学校外面吃饭。
　　“果然，方块脸的震慑力很大啊”张北辰笑嘻嘻勾上陆佳西的肩膀。
　　“干嘛啊”陆佳西难得皱了皱眉。
　　“和你吃饭啊。”张北辰理所当然地说道。
　　“呦，是被佳人甩了么，你之前放了我3次鸽子”陆佳西白了眼张北辰，想要推开勾上她脖子的手，但是没推成。
　　张北辰反而更用力的勾住陆佳西的脖子，“这不是兄弟心情不好嘛，兄弟如手足，佳人只能是衣服”
　　陆佳西还是赏了张北辰一个白眼，两个人就这样乐呵地勾肩搭背地走到校门口。在熟悉他们的人眼里，他们俩就是一双好姐妹，吃个饭拉个手，全是姐妹情；但是在不熟悉他们的人眼里，他们就是热恋小情侣，狼狈为奸。
　　而很显然，沈俞臣属于后者，所以当他看着陆佳西和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恩恩爱爱勾肩搭背地走出来的时候，那双一直温和的眼睛一下子冷了下来。
　　“佳西”，沈俞臣走向前，嘴里含笑，可是眼睛里已然一片冷。
　　张北辰最先发现沈俞臣眼中的冰点，然后想起了他就是当年把他摔在地上的陆佳西的哥哥，连忙放开勾着陆佳西脖子的手，一脸尊敬地说，“佳西哥哥啊。”
　　沈俞臣看了眼张北辰，慢慢认出来他是当年被自己摔在地上的男生，顿时紧蹙起眉头，笑容也没有了，张北辰顿时心里一颤，只觉得眼前这个清俊的男生有着说不出的气场。
　　“佳西，我还有事，先，先走了。”张北辰头也没有就走了。
　　“张北辰！！”陆佳西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跺着脚吼道。
　　陆佳西回头看了眼沈俞臣，看见他有些冷的脸，忍不住也皱了眉头。
　　沈俞臣看着的眼睛一直在陆佳西身上，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奇怪地打量着自己，忽然皱了眉，使得额头上出现几条明显的抬头皱，“嗤”他轻轻一笑，冷掉的脸顿时又恢复了平常的和煦。
　　陆佳西被沈俞臣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也搞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大，大姨夫来了吗？”
　　沈俞臣没有生气，反而伸手轻轻揪了揪陆佳西高高的马尾辫，动作亲昵，陆佳西一瞬间产生错，觉得沈俞臣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只觉得心跳忽然一滞，连忙偏过头，耳朵微微发烫。沈俞臣还来不及收手，陆佳西一偏头，她的头发就从头至发梢抚过沈俞臣的手指。
　　沈俞臣有瞬间的失神。

　　“想吃什么”沈俞臣还是很快地回过神问陆佳西。
　　“我有说你陪我吃饭吗？”陆佳西微微撇撇嘴看着沈俞臣。
　　“嗯，那你陪我吃吧”沈俞臣一顿，“吃拔丝芋头吧”
　　陆佳西是因为最后一句话盯着沈俞臣的，对上他那双静谧似水的眼睛，那种安静中带着悸动的眼神，陆佳西一直没读懂，陆佳西几乎没有考虑就说，“好”

　　还是去那家小炒店，只不过从一中到小炒店会经历一个很尴尬的地方，一条年代有些久的小胡同。倒不是这小胡同阴暗脏乱，恰恰相反，这条胡同很明亮，两侧居然长满了花。尤其是晚上，昏黄的路灯亮起来，这条胡同显得温暖暧昧，一中的很多情侣会在这里约会，拥抱接吻，所以，这条胡同被称为，“情侣街”也叫“做坏事街”。
　　当陆佳西和沈俞臣刚走进这条胡同的时候，有几对情侣已经忘我地拥吻。整条胡同弥漫着的暧昧气息让陆佳西十分的尴尬，尤其是旁边还走着一个沈俞臣，而偏偏这条胡同还不短。
　　“你，你以前也是我们班主任教的？”陆佳西大概是觉得在这种氛围下和沈俞臣走在一起十分怪异，所以先出声打破尴尬。
　　“没有，他以前教我们班数学”沈俞臣明显淡定多了。他也是A市一中的学生，这条“情侣街”在他读高中的时候就很有名。他非常愉悦地看着陆佳西的尴尬和有些泛红的耳朵。
　　“我还以为他会留你吃饭，都快把你当亲儿子夸了”陆佳西一下想到“论沈俞臣有多优秀”的报告顿时讲究忍不住翻白眼
　　“嗯，没有”，其实老师是有留沈俞臣下来吃饭，但是沈俞臣还是以“太久没见妹妹了，想多陪一会妹妹，她比较黏我”为由婉拒了老师。
　　于是，陆佳西在她班主任眼里成为了“兄控”，听哥哥话的好孩子。在沈俞臣临走的时候，班主任还不忘拉着沈俞臣说道，“佳西这孩子一定还有潜力的，作为哥哥的要好好鼓励鼓励，难得你们感情这么好。”
　　当然，如果陆佳西听到这话的一定想吐血。
　　“那你怎么会来啊”陆佳西明明没有和陆华霆说啊。
　　“你希望我来还是我妈来？”沈俞臣看着陆佳西微微一笑。
　　“……”
　　不得不说，比起让周燕来，陆佳西还是更愿意沈俞臣过来的。

　　在胡同的尽头，陆佳西松了口气，终于，尴尬地带解除。然而前方的一对情侣公然地热吻，占据了胡同的主路。陆佳西正想对这对情侣翻白眼，却看到沉醉于接吻中的男生的侧脸——是陈奇。陆佳西一顿，停了下来。
　　沈俞臣看着陆佳西停下来，又看看眼前的情侣，以为陆佳西只是好奇或者尴尬。可是陆佳西停留的时间有点久，沈俞臣看着陆佳西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黯掉，心里忽然有些心疼，他看这前面热吻的男女主角，再看看陆佳西，忽然明白了一些。
　　“走吧”依然是那样温柔的声音传到陆佳西的耳朵里，然后下一秒沈俞臣就已经牵着她绕过那对难舍难分的情侣。指尖忽然传来陌生的温度让陆佳西一瞬间怔住了，她不是没有摸过异性的手，她爸爸的，张北辰的，可是，沈俞臣的手不一样的，那种温度不一样，那种能让她一瞬间就忘掉陈奇的温度让陆佳西在很长的时间里疑惑不已。
　　陆佳西的确是暗恋陈奇很久，可是这种暗恋里太平淡，张北辰曾经嘲笑过陆佳西说她不像一般女生一样那样暗恋，她的暗恋是可有可无，不在秘密的日记本里，甚至在他的心里也不深刻。也许是因为陈奇太久都不是陆佳西的。
　　但是，她暗恋他，但是原来陈奇是属于别人。

　　很久很久以后，陆佳西才忽然明白，他对陈奇的暗恋是不是只是为了抵御一个叫沈俞臣的人。

　　在小炒店的时候，陆佳西明显有些沉默，但是这种沉默似乎与桌子上的四盘“拔丝芋头”有关。沈俞臣看着陆佳西闷头进攻那四盘拔丝芋头，也沉默着吃着自己的饭。
　　“男生都喜欢好看的女生是不是”陆佳西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然后又有些郁闷地说，“算了，你别回答。”然后又继续吃着米饭。
　　沈俞臣没有说话，眼睛里有些黯，可是对上陆佳西还是那种温柔。

　　晚饭后，陆佳西还得回学校晚自习，所以两个人还得经过一次“情侣街”。路灯已经亮起来，这条胡同都没染成静谧的昏黄，那些暗含的悸动和温柔在空气里慢慢地蒸发。陆佳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氛，即使有情侣在胡同的主路调情打闹，陆佳西也能很淡定的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就快走出胡同，视野也慢慢地没有了路灯的暖黄色。陆佳西只觉得有说不出的轻松，刚想对着后面的人说“我自己过去学校”的时候，视线完全暗了下来，她就这样落进沈俞臣的怀抱里。陆佳西的身高只到沈俞臣的心脏位置，她听到他加剧的心跳声，顿时忘记了自己同样加速的心跳声。
　　“佳西”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温和地像暖风，一瞬间，陆佳西只觉得自己又在暖黄的路灯下，“本来怕吓着你，所以…”
　　陆佳西只觉得自己有些懵，她还没反应过来，陌生却安心的男性气息就这样靠近自己，她只觉得右脸颊被谁啄了一下，然后沈俞臣的头就靠在她的肩颈上，温热的呼吸打在的耳朵上，陆佳西只觉得全身一僵。
　　“不过我忍不住了。佳西，我后天回美国。”陆佳西觉得她有点分不清真实，脑子里全是沈俞臣的气味，“所以，乖乖等我半年好不好？”蛊惑人一般的语调，低沉磁性，伴随着他的温度一点一点地灌进陆佳西的大脑，勾着她没有办法判断。
　　“嗯”陆佳西不知道怎么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出口。
　　沈俞臣轻轻一笑，从陆佳西的肩颈起来，看着一脸呆掉的陆佳西，牵过她的手送她会学校。
　　那晚起了风，可是无数的暖灯一下温热了整个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