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臣于西》梁安城

2、2

　　陆佳西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钟，发现已经12点，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还是起床了。路过客厅，发现只有沈俞臣，一身灰色棉质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就你一个？”陆佳西刚起床，声音有点哑
　　沈俞臣看了眼睡得迷糊的陆佳西，心情不错，“嗯，洗漱完准备吃饭。”陆佳西瞟了一眼餐桌，上面已经摆好菜了，有“拔丝芋头”，她最爱吃的。
　　陆佳西起床的时候都比较迷糊，呆呆地盯了一会儿餐桌，又呆呆地盯了一会儿沈俞臣，脑子忽然回过神，自嘲地说道“果然是亲爸亲妈，我小时候都没有这个待遇，”说完，便走回自己房间的卫生间。
　　沈俞臣愣了一会才明白陆佳西说的是什么，眼里有些落寞。

　　陆佳西洗漱完后，换了衣服，走出房间，看见沈俞臣已经坐在餐桌上等她。陆佳西瞄了瞄桌子上的“拔丝芋头”，顺便瞄到“青椒牛肉”，心里斗争了一会，心里想着“我只是不想浪费食物”坐在餐桌上，开始扒沈俞臣给她盛好的饭。陆佳西大概是真的饿坏了，一下子就解决了一半的米饭。
　　沈俞臣不缓不急地一口一口地嚼着米饭，一边看着陆佳西快速地解决那盘“拔丝芋头”，刚才的落寞全部没有了。他忽然就想起四年前，那时候，他念高三，陆佳西刚念初一。
　　即使是沈俞臣，暗无天日的高三同样让他烦躁，吃腻了食堂的他偶尔会去学校外面吃。就这样，他遇到了陆佳西。沈俞臣高中住校，只有周末才能见到陆佳西，然后他们两个人就会进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互整游戏。但是，上了初一的陆佳西不再闹着玩了，起初，沈俞臣以为是陆佳西上初中后变得成熟，可是慢慢地，他开始明白不是的。她不再理他，即使碰面，她也不再瞪他，沈俞臣当时甚至配合地在陆佳西面前出丑，陆佳西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之后，他才知道，陆佳西的妈妈也再婚了。
　　沈俞臣12岁的时候失去父亲，16岁的时候母亲再嫁，多了个亲弟弟，也多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沈俞臣承认，他第一次看到弟弟的时候，不是没有悲伤和烦闷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责怪过母亲。他13岁以后，是他的母亲独自一个人辛苦地照顾他，所以当周燕告诉他她要再嫁的时候，沈俞臣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但是还是欣慰母亲能够有人依靠。
　　陆华霆家境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也养得起周燕和三个孩子。其实沈俞臣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温柔的母亲，对自己不错的继父，可爱的弟弟，还有像小刺猬一样闹他的陆佳西。
　　当然，如果，陆佳西不是妹妹的话，也许他会更幸运。

　　所以那天，当沈俞臣看见陆佳西的时候，他几乎是一阵激动，甚至忘记了晚自习。他就这样跟着陆佳西，看着陆佳西进了一家小炒店，点了三份“拔丝芋头”，然后狼吞虎咽地解决完。沈俞臣当时只觉得心里像是被浸在酸水里一样，他永远记得陆佳西吃完“拔丝芋头”时眼睛的茫然和空洞。
　　陆佳西不知道在小炒店坐了多久，久到小炒店的老板以为陆佳西吃霸王餐。忽然一个穿着和陆佳西一样校服的男生走过来，头发有些乱，脸上有伤，耳朵上打着耳钉，即使这样，和沈俞臣比起来，还是一脸稚嫩。
　　“北辰，你来啦”陆佳西看到男孩，眼里满是兴奋，“你要是再不来，我就真的得被抓起来当童工了”是明显撒娇的声音。
　　站在不远处的沈俞臣廷听着从未听到的撒娇语调，顿时心里一滞——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调叫过他“俞臣”，他妈的他凭什么也叫“CHEN”
　　男孩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掏钱付了陆佳西点的三分“拔丝芋头”，然后就和陆佳西一起离开。沈俞臣早就听陆华霆提起过陆佳西在学校的表现。逃课打架，甚至和小混混早恋，他起初以为学校的老师把事情夸大了，但是现在他看着那个还显幼稚的男孩，还有同样幼稚的陆佳西，心里顿时冒火。
　　沈俞臣就也不知怎么了，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路，火气也涨了一路。天早就暗了，沈俞臣觉得那个男孩就像所有小混混一样，不安分。果然，在一个路灯下那个男孩忽然停下，陆佳西只觉觉得奇怪，只见男孩立即逼近他。
　　沈俞臣就是这个时候猛地跑过去，直接把男孩摔在地上。没等男孩回过神，沈俞臣已经直接揪着男孩的衣领，语气冰冷“你离她远一点。”

　　张北辰觉得自己那天有点背。先是早上因为自己的黄毛发被教导主任拖去理发店染成了黑色，接着是自行车半路爆胎害得他摔了个狗吃屎，最引以为豪的脸蛋居然有了伤痕，再接着被同桌陆佳西使唤送钱过来，本想男人一把，送她回家，路上看到她头上落下的金龟子想把它拿开，就莫名其妙被眼前这个长相儒雅俊逸的男生摔在地上。张北辰好歹也是从小和别人打到大的主，即使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年龄比他大，个头比他高，但是男人的面子，他还是准备和他开打。可是这个人却揪着他的领带对他吼“你离她远点”，感情这人是陆佳西的相好啊，没想到啊，陆佳西这才几岁啊就吊了个这么有品的男的。

　　然而陆佳西却冲过来，恶狠狠地对他吼，“你干什么，干嘛打他！”
　　“陆佳西，你今年几岁，早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难道不是陆佳西的相好？张北辰看着揪着自己领带的人放开自己一把扯过陆佳西的手臂。
　　“早恋！！，你有病啊”陆佳西想甩开他的手臂，却发现甩不掉，“我就算早恋你凭什么管我啊”
　　“凭我是你哥哥”
　　张北辰被这句话震惊，立马起身，对着着沈俞臣恭敬地说道，“那个，佳西哥哥，我，我只是佳西的同桌，我和陆佳西只是同桌，她忘记带钱，我只是带钱给她。”大概是真的怕沈俞臣误会自己和陆佳西的关系，张北辰也顾不上疼，连忙解释，毕竟这种误会传到老妈那，张北辰不被打死才怪。
　　沈俞臣听着张北辰的话，一怔，陆佳西趁着这个空隙就这样甩开了沈俞臣的手。
　　“我才没有哥哥，从来就没有”陆佳西对着沈俞臣大吼，声音里确实带着哭腔，“我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说完，转身就跑。
　　张北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继续向这个佳西哥哥解释，还是去追陆佳西。
　　“你，你送她回去吧”张北辰愣了一下，才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刚想走，听到男生低沉的声音，“对不起，同学。”
　　张北辰第一直记得，陆佳西的“哥哥”那张好看清俊的脸上有着怎样自嘲的不堪。

　　很久以后，沈俞臣想起当时的冲动，都忍不住笑起来，他是所有人眼中好脾气的人，可是偏偏那天他却失控闹了乌龙。
　　因为那天，沈俞臣第一次明白，原来他从来就不想做陆佳西的哥哥。

　　“你不吃饭啊”陆佳西的声音传来，沈俞臣才回过神来，看见“拔丝芋头”只剩下一块，知道是陆佳西不好意思故意留下的。
　　“嗯，吃”他加过最后一块“拔丝芋头”，然后随意嚼了几口米饭。
　　陆佳西已经吃完了，连同一整盘“青椒牛肉”也解决了。
　　“吃完了就去写作业吧”沈俞臣吃的不多，塞了几口，准备起来收拾桌子。陆佳西却一把跳起来，按住沈俞臣要起来的身体。沈俞臣有些惊讶，看着按住他的陆佳西，脸上慢慢变红，“我，我来洗”
　　沈俞臣忍不住一笑，轻轻覆上陆佳西的手，顿了一小会，将按住他肩膀的手一开，却发现移不掉。
　　“你做饭，我洗碗，这样我不欠你。”陆佳西一本正经地对沈俞臣说。
　　“你念高二，有空洗碗，不如多看看书。”沈俞臣又是一笑，“就当你欠着我这一次，下次，下次，你煮饭，你洗碗好不好？”沈俞臣几乎是用宠溺的语气对她说话，语调不自觉又温柔了很多。
　　陆佳西刚想辩驳，沈俞臣又开口，“以后，我做饭，你洗碗，好不好，以后都这样。”沈俞臣不自觉地在“以后”上微微加重了音。
　　陆佳西想了想，虽然不乐意，还是妥协了，“好吧，以后都这样”说完，准备回房，脚步又是一顿，“你自己说的，不让我收拾的。”
　　“嗯，我说的。”沈俞臣笑笑。陆佳西就这样瞥见沈俞臣的笑脸，第一次觉得有人笑得比陈奇还好看。
　　陈奇是陆佳西高中暗恋的男生，是她班上的体育委员，一脸健康的黑色，笑容好看又阳光。可是陆佳西那时候觉得，沈俞臣的笑容一下子窜进她的记忆力。

　　沈俞臣其实并不是很爱收拾，但是今天不一样，他今天心情格外好，所以，收拾餐桌，洗碗筷对他而言也是一件乐事。
　　—陆佳西，你说的，“以后”，不许反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