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好梦难圆》细嚼相思

28、年关大事记28

　　第二天赵元山和陈喜梅起了一个大早，只留下一份给陈守林夫妇的节礼，然后带上所有，大包小包的骑车向庙湾的摆渡站进发。到达赵翠花家后，孙玉华躲在小房间里避而不见，赵元山没法可想，只得匆匆地跟第一班去世业洲的渡船去给在世业洲的长辈和亲戚拜年。
　　赵远山怕小妹赵翠花因为昨天的不愉快而心里有了芥蒂，坚持要打过江船票。赵翠花是个城府深沉的人，觉得没必要在这两毛钱的船票上跟自己的哥哥锱铢必较。如果真的让赵远山夫妇买了船票，落在不知事情经过的黄毛一家眼中，赵翠花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不懂人情世故的小人，所以赵翠花发出一番狠话才打消了赵远山的坚持。
　　赵家祖上定居在苏北扬州市的邵伯镇，靠着邵伯湖，是满|清|八|旗入关后，举族从北直隶的保定府逃难到苏北的扬州府，之后满|军|八|旗攻陷扬州城对满城百姓屠|杀十日夜，而赵家祖上因为没有入城而举族得以保全。赵家在明朝时是保定望族，入朝为官者不在少数，自亲眼目睹满人的暴|行后，赵家当时的族长就规定举族不得入满|清|朝|廷为官，自此赵家一蹶不振，成为了邵伯镇上的普通乡绅一族，从未出过邵伯镇。
　　说起满|清入关，造成大批北方居民南迁，这就要谈到镇江地区方言的变迁。镇江自古说吴语，至少到北宋时期，镇江和扬州地区还保留着比较完整的吴语体系。吴文化的发祥地到底是苏州还是镇江至今争论不休没有定论，但最早的青铜宜侯鼎、有姓名有祭文的吴王墓葬均在镇江境内出土，能与《史记》所记载的商末时，泰伯、仲雍为让位于周文王姬昌而奔荆蛮，立国号勾吴相吻合。镇江地区方言的北化始于晋室南迁，直至满清迁旗，历经千年，每一次的北方汉人大批迁移入住镇江，都发生在北方游牧民族入主中原的情况下，如此长期反复的交|融混杂之下，才演变出如今极具特色的镇江方言。而镇江与扬州的北方移民几乎都来自一途，故而镇江与扬州的方言也十分相近。
　　清末，又是个举国战乱不堪的年代，赵家的族长为了香火延继考虑，从邵伯镇分出一支到达镇江的世业洲——也就是赵远山近祖这一支——在世业洲开枝散叶。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衍生息，整个世业洲，只要姓赵，总能跟赵远山沾亲带故的扯上点关系。
　　赵远山的父亲赵千石属于“千”字一辈，在家排行第三，有哥哥两人妹妹一人，除了小妹远嫁上海，其余两个哥哥都在世业洲。赵远山去世业洲走亲戚，就是走大伯、二伯、几个堂兄弟姐妹以及自己的亲姐姐赵翠芳这几个三代内的近亲，四代及其以外的亲戚太多，根本就不是几天能跑完的。

　　八十年代有种类似于烟火性质的小鞭炮叫做“冲天钻”，比小鞭炮大三四倍，尾部有火箭一般的四个硬纸尾翼，点燃后发出呼啸的声音直冲云霄，最后在半空中爆炸，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过年最爱的玩意。上辈子小卞三知道赵雨壮怕鞭炮的声音，于是常常点着“冲天钻”，满地里追着赵雨壮射击。
　　小卞三吃完早饭后，就拿着大把的“冲天钻”去找陈涛和郑军，相约去找赵雨壮逗乐子玩。陈涛跟小卞三是死党，自是满口应承下来，郑军因为年前高宝掉到江中在陈守仁家里看热闹后被赵雨壮撵出门，早就想逮着机会教训赵雨壮一顿，于是跟小卞三两人一拍即合。三人在小卞三家里鬼吁鬼吁【鬼鬼祟祟】地商讨一番，就等赵雨壮落单。
　　三人此后坐在小卞三家的堂屋门口玩纸牌，从上午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下午，眼看太阳就快下山，就只见到赵雨壮上午跟着三个姐姐一起到达陈守仁家后，就没有出过房门。就在三人觉得今天可能没戏的情况下，赵雨壮却孤身一人的向芦苇荡的方向进发。
　　小卞三、陈涛和郑军彼此眼神一个照面，几乎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丢下手中的纸牌，每人迅速的点上一根烟，往口袋里塞上满满的“冲天钻”，尾随着赵雨壮的身影而去。
　　小卞三见到赵雨壮扭过头，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有对着自己挑衅的笑了一下，然后就见赵雨壮狂奔，并沿着郭豆腐家门前的小路向柳树林那里冲去。
　　眼看太阳已经与地平线齐平，柳树林里一片昏暗，如果等到天完全黑了，三人再想抓住赵雨壮就变得异常困难。小卞三着急的对陈涛和郑军振臂大呼：“快追，别让大便王给跑掉了。”
　　郑军的年龄跟小卞三一般大小，一马当先的追了出去：“不会，他跑不过我们！”
　　等三人踏上江防大堤上的陡坡小路的时候，赵雨壮几乎晃了一下身形，就湮没在昏暗的树林中了。
　　奔跑中，香烟似乎快要熄灭，小卞三猛吸一口，掏出一个“冲天钻”攥在手心，大声道：“并排一起追，追上就给他来一炮！”
　　“好！”陈涛和郑军两人高声赞同，各自掏出一个“冲天钻”也抓在手中。
　　三人借着大堤的坡度，大步流星一路飞奔地向柳树林冲去，只是眼看就要到达大堤底部，郑军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最先摔了出去，接着就是小卞三，最后是陈涛，如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滚到了一起。
　　郑军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接着就鬼哭狼嚎的叫开了：“妈|B的，谁这么缺德啊，我们栽到屎坑里面去了！”
　　还能有谁？！肯定是大便王这个小畜生，竟然想出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办法来对付自己这一伙人，自己一时不察，竟着了他的道！小卞三恨恨的想到，就是不敢开口说话，因为他是三人中最惨的，脸先着地，真正演绎了狗吃屎的场景，他用手将沾了满脸的屎粪给抹掉，紧闭双唇不敢张嘴，生怕开口后沾在嘴唇上的屎粪会滑到嘴巴里。
　　陈涛只比赵雨壮大一岁，跟赵霙童年同班，看到沾到身上满身的屎粪顿时就哭了起来：“怎么办啊，我妈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要打死我！”
　　赵雨壮和高宝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后面，高宝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根枯树棍，两人偷偷摸摸的探着脑袋眼看着追着赵雨壮的三人滚落到昨晚两人设计的屎坑里面，赵雨壮哈哈大笑起来：“□□啊，高宝，你看到没有，竟然是□□啊！”

　　昨天从庙湾回来后，赵雨壮就找上高宝，双目紧紧的盯着高宝的双眼，板着脸直截了当的问道：“高宝，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高宝没有被赵雨壮奇怪的举动吓住，想都没想的回答道：“当然是啊，这还要问嘛！”
　　赵雨壮不给高宝思考的余地，紧接着又问道：“如果有人要欺负我，你会不会帮我，会不会护我？”
　　高宝虽然跟赵雨壮认识不足十天，但赵雨壮是头一个真正把他当朋友看真正关心他的人，一起分享美食，一起分享快乐，一起分享时光。赵雨壮的问题刚出口，高宝就握紧拳头，干净利索的回道：“我当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揍他一顿。”
　　赵雨壮脸上终于泛起了笑容，抓住高宝的手说道：“我相信你！今晚吃过晚饭后七点，你到木船社来，我在大门口等你。”
　　高宝依约前来木船社，看到赵雨壮身边有一根扁担一把粪舀两个粪桶还有一把铁锹，好奇的问道：“你想要干啥？”
　　赵雨壮让高宝挑起粪桶，自己拿着粪舀和铁锹走在他身边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讲解给他听。高宝听完就呆住了，用看外星人一般的目光在黑暗中瞅着赵雨壮，完全想不通眼前这人的小脑袋中到底有多少恶毒的主意。
　　赵雨壮的圈套其实也不算多精巧，所依仗的就是小卞三这群人年龄小没见识。高宝从木船社的公共厕所的粪池中捞出厚厚的屎粪，由于力气小，只盛了两个小半桶后，赵雨壮丢下粪舀，只拎着铁锹，两人随后向小树林进发。
　　由于怕小卞三发现两人的龌龊行径，两人没有走长江大堤，而是沿着分洪河大堤绕过荷花塘，穿过柳树林的南端来到小树林的北端。
　　高宝气喘吁吁的放下粪担子，在赵雨壮的指挥下，在小树林靠着长江大堤的土路上挖出一个宽宽长长浅浅的坑，然后在里面铺满挑来的屎粪。赵雨壮从裤兜里掏出小电筒仔细观察了一番，觉得粪便不够，又指挥高宝不辞辛苦的从晒谷场旁边的牛棚里挑来牛粪又铺上一层，赵雨壮检验满意后才高兴的点点头，然后两人在粪坑上面盖上一层枯树叶遮着做掩饰。
　　接着，高宝在赵雨壮的指使下，找来两根树棍和石块，将树棍钉进大堤小路底部的斜坡上，并在两根树棍上绑紧一根细绳子，作为绊脚绳。做完这一切，两人这才收拾东西，按照原路返回到木船社后分手。

　　赵雨壮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小卞三会找自己麻烦，完全是记忆深处的前世今天，赵雨壮下午独自一人去晒谷场的路上，被小卞三集结陈涛和郑军堵在柳树林里，被三人用“冲天钻”折腾了将近一个下午，自己的哇哇大哭的求饶只是引来三人更为疯狂的戏弄。
　　赵雨壮故意吊着小卞三这三人一整天，就等他们失去耐心和理智，最后靠着傍晚小树林内光线不佳的条件，靠着三人鲁莽冲动的举动，一举让三人同时中招。
　　事前赵雨壮觉得不可能同时让三人都跌进粪坑，所以让高宝预备上大木棍，谁敢继续上前追击，就让高宝好好的招待一番，长期干体力活的高宝可比小卞三和郑军都要大一岁，比他们更有力气，高宝拿着木棍一人对付两人绝对绰绰有余。
　　小卞三听到赵雨壮的嘲笑声，几乎是怒发冲冠，从粪坑里一撅而起，抓起两把大粪，就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冲过去。
　　小卞三本就是个疯狂的光棍脾气，前世如此，今世更不可能有所改变，说起他的彪悍事迹堪比年轻时候的陈喜梅，比赵雨壮更像是陈喜梅的儿子。龙英子自打知道小卞三竟然跟自己仇敌的儿子谈情说爱并大撒金钱后，崩溃到无以复加，以断绝经济来源的条件来逼迫小卞三就范。小卞三觉得自己一朝成为穷光蛋，以赵雨壮骄傲的性格肯定会瞧不上连小学都没有毕业且一无是处的自己，于是决绝的跟赵雨壮提出分手。自此以后，小卞三彻底向龙英子展示起自己疯狂的一面，先是跟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寡妇厮混，接着加入高资镇的□□，行政拘留那都是家常便饭，吃几个月牢饭更是不在话下，严|打期间虽然有所收敛，但也被抓进去关了一年。出来后，继续我行我素，没有吸|毒染上毒|瘾已经是对得起卞癞子和龙英子夫妻两人，最后在高资两大□□火|拼事件中，以参加□□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致残罪等数罪并罚判了八年，关在镇江东门附近的江苏省第二监狱当劳改犯。
　　赵雨壮看到小卞三从地上爬起后，疯狂的向自己藏身的柳树这边冲过来，心想真把这疯子给惹急了，于是拍拍高宝的肩头，笑着说道：“高宝，你表现伟大友谊的时刻终于到了！就用你手中的木棍把敌人暴打一番，我先撤离，在晒谷场那里迎接你的凯旋！”
　　赵雨壮一溜烟的沿着林间小道向南直奔，高宝握着大木棍踏着沉稳的步伐，从柳树后面走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笑傲天下的气势，当然这是赵雨壮给他晕乎乎的捧出来的。
　　等了将近大半个小时，天都已经黑了，赵雨壮终于等到高宝出现在晒谷场的边缘，连忙跑过去，却闻道高宝身上也有臭味，关心的问道：“你身上怎么有臭味，到底怎么了？”
　　高宝仔仔细细的将柳树林保卫战的经过描述了一遍，原来小卞三尚未冲到高宝身前，就把手中的粪便投向高宝，高宝虽然躲过一记，却没躲过第二记。想到身上沾了大粪，回家后肯定要遭到奶奶父母的责怪甚至暴打，高宝生气的举着大木棍就对小卞三一顿狂抽，小卞三情急下也揪住一根地上的枯木棍，两人就此大战起来。可惜小卞三吃亏在前，加上没有高宝的皮糙肉厚，高宝凭借一股子蛮劲把小卞三打得几乎没有招架之力，慌张的夺路往家逃。高宝已经打红了眼，追着小卞三的时候，把陈涛和郑军连着一起好抽，一直把三人赶到大岸顶上才住手。
　　赵雨壮听完后，大笑着拍着高宝的胸脯：“高宝，你很有前途，以后就跟我混了，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两人笑说一阵后，赵雨壮领着高宝偷偷回到木船社的小屋木，高宝自己脱下外卦衣，用肥皂洗干净后，两人在坏油漆桶内点上柴禾，开始给湿衣服烘烤。烘烤期间，赵雨壮取下一条咸鱼干，用火钳夹着也放在火上烤，直到烤熟烤透，散发出阵阵香味，两人各扯下一半开开心心的吃下肚。
　　想到陈喜梅外出回家看到少了一条咸鱼干肯定要动怒，不过，赵雨壮觉得没什么，正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过把馋瘾再说。
　　大年初三，赵雨壮跟着姐姐去外公外婆家，路过小卞三家时，看到小卞三鼻青脸肿的模样，真觉得大快人心。赵雨壮忍住给小卞三抛媚眼的冲动，憋着笑意到了陈守仁的堂屋才开始放声大笑，弄得一屋子的人都莫名其妙。没过两天，整个木船社的孩子中间就开始流传起小卞三、陈涛和郑军三人不小心跌进粪坑回家后还遭到暴打的传言，更是乐得赵雨壮几乎满地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