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繁玥十七

2、第二章 好久不见

　　苏亦北，好久不见。
　　我第一次对苏亦北说这句话是七年前的夏天。
　　这七年里我也想过那么一次，如果没有七年前的那个夏天，现在的苏亦南会是什么样？会不会还是当初很傻很勇敢的苏亦南。现在的苏亦南和苏亦北又会是什么样？会不会真的如我们曾经说过的那样，一起白头。
　　不会了，所有的“如果”和“会不会”都如那个夏日的萤火，璀璨过后泯灭消逝。

　　苏亦北没答话，朝我走近两步。
　　高大的身影拢下来，有种无形的压力，我往后退了两步，笑得端庄，“你的婚期临近，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必浪费时间来接我了，再说，木槿安已经叫他朋友来接了......”
　　“苏亦南，”苏亦北打断我，“是不是我一辈子不结婚，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回来？”
　　我咬了咬唇，“这个误会太深了，我没有刻意不回来。你也知道，刚出国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工作啦，房子啦......我是真没时间，真的。”
　　苏亦北看了我半晌，“你找了七年工作？找了七年房子？”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像无奈，不过无奈和无语相近，他或许只是对我无语，他从前时常对我无语。
　　我也觉得这个理由找得不怎么好。不过，木槿安怎么还没来啊！
　　我尴尬的笑了笑，“学历太低，工作不好找啊。”不动声色地朝木槿安的方向瞄了一眼。

　　我忍不住骂人。
　　靠，木槿安你这个混蛋！
　　我狠狠瞪了木槿安一眼，他朝我弯了弯唇角，如花似玉的一张脸顿时就有种冰雪融化，雪莲初开的视觉效果。
　　我有种想要撕了它的冲动。
　　混蛋木槿安悠悠然走着，他身边跟着个硕大的黑色行李箱。他走一步，行李箱跟着他往前挪动一下。
　　木槿安抬手搭在行李箱上，行李箱停下，一颗小脑袋从行李箱后面冒出来，“爸爸你按着我推不动了！”
　　我忍了忍，没忍住，“木槿安，你使唤我就算了，居然还使唤我儿子！”苏亦北随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挺拔的身影颤了颤。我抿了抿唇，继续说：“木苏，做小孩要有骨气，你怎么能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木苏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看向木槿安，“爸爸，骨气是什么？淫威又是什么？”
　　木槿安从善如流地抱起木苏，笑得分外温柔，“是不好的话，小木苏不需要知道。”
　　木苏扭头瞪我，“妈妈，你怎么可以用不好的话说爸爸，你太过分了！”瞅了眼我身后的苏亦北，“哼”了一声，“你居然还拈花惹草？！”
　　我惊讶，“你知道什么是拈花惹草么？”
　　木苏把小脑袋扭向木槿安，“爸爸，我这个词用得不对么？你不是说有老公的女人还和其他男人说话就是拈花惹草吗？”
　　如果一个男人把你儿子教成这样，你能忍吗？

　　我两步过去，从木槿安怀里一把夺过我儿子，“木槿安你是怎么教我儿子的！”木苏在我怀里不安分地挣扎，“妈妈，我不要你抱，我要爸爸抱。”
　　我攥住他，“你这个白眼狼，是谁给你买衣服，是谁给你买玩具，是谁每天哄你睡觉！”
　　木苏疑惑的问：“难道不是爸爸吗？”
　　我：“......”
　　木槿安笑得一脸得瑟，揉了揉木苏的小脑袋，“小苏乖，先让妈妈抱一下。”
　　木苏看了看木槿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木槿安，点了点头。
　　我：“木槿安......”
　　木槿安也抬手在我头上揉了揉，“你也乖一点，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木槿安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已经推着行李朝苏亦北走过去。我犹豫一瞬，抱着木苏跟在他身后。
　　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
　　这样也好。苏亦北，你有了你的幸福，我也可以让你知道我很幸福。

　　我不敢看苏亦北。
　　其实以前我也不大敢看他，特别怕和他对视，他炽热的视线总让我觉得愧疚。
　　此刻我不知道苏亦北是用什么眼神在看我，但绝对不会是从前的炽热，可我觉得愧疚。
　　有些东西跟在身边久了，就容易养成习惯，比如我对苏亦北的愧疚。愧疚得久了，就愧疚成了习惯。
　　想想，我确实没有什么亏欠他，我根本不需要愧疚。
　　我抬头去看他，视线停在他线条凌厉的下巴上。我记得，从前他的下巴没这么尖。
　　苏亦北比从前更瘦了。
　　部队的生活一定不如家里吧，也不知道他当了几年兵，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苏亦北去当兵的消息还是木槿安告诉我的。彼时我正沉浸在对肚子里新生命的恐惧中，把自己关在木槿安的出租屋里，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当木槿安载着我追去火车站时，只余下火车驶出月台的“哐当”声震耳欲聋。我差点跌下月台，幸好木槿安眼明手快的稳住我。
　　那天，我第一次知道，十一月的风是刺骨的冷。

　　苏亦北竟然会去那么艰苦的地方，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
　　他竟然为了躲我，独自去那么遥远的地方。

　　木槿安向苏亦北伸出手，微笑寒暄：“小北，七年不见可还好？”
　　苏亦北把视线从木苏脸上移开，从木苏出现苏亦北就一直盯着他，瞟了眼木槿安伸过去的手，没握上去，“也没有多久，七年而已。”
　　木槿安耸了耸肩，收回手依旧微笑：“人生百年，区区七年确实不算太久。”话毕，朝远处向我们行来的男人招了下手，回头对我说：“阿南，陆景峥来了，我们走吧。”
　　陆景峥是木槿安的发小，虽然忙得变态，但他来接机还不如苏亦北来接机让我觉得惊讶。
　　不过苏亦北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明明放出去的消息都是明天啊！

　　木槿安一回头，苏亦北冷冷的眸光便落在我脸上，我假装没看见，点了下头，朝陆景峥挥了挥手，“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我说的是明天的飞机吧？”
　　因为木槿安的关系，七年前我就已经和陆景峥混熟了。熟到扳着指头就可以数出他的每一任女朋友，以及他和每一任女朋友分手的原因。
　　木槿安每每以此为戒，让我离陆景峥远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陆景峥的距离在木槿安一次次提醒后，反而越离越近。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孽缘。
　　有些人注定横行在你的生命里，比如陆景峥，比如苏亦北。

　　陆景峥瞟了眼苏亦北，白了我一眼，“你那点小心思，啧啧......”
　　我“嘁”了一声，不愿和他多说。我这点小心思，确实被他看得透透的。
　　木苏朝陆景峥伸出小胳膊求抱：“景峥哥哥。”
　　虽然陆景峥那张脸确实显得阳光又青春，但他实实在在已经年过三十了，这声“哥哥”还真的是......
　　我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很无语的问木苏，“你这一脸谄媚相到底是谁教的？你就在美国见过他两面，自来熟也没这么快！”
　　木苏完全忽视我，在陆景峥脸上“吧唧”一口，“景峥哥哥，小木苏好饿，爸爸好饿，有饭可以吃吗？”
　　“小木苏想吃什么？”陆景峥笑得花枝乱颤，完全忽略我和木槿安的存在，抱着木苏就走，“要不要先来只烤鸭？或者是火锅也不错。”
　　木苏为难的想了想，从陆景峥怀里探出个脑袋来，“爸爸，你是想吃烤鸭还是火锅？”
　　木槿安皱了皱眉，“都不好，你肚子刚好一点，等过两天爸爸再带你去吃。”
　　木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景峥哥哥，你能不能过两天再带我们去吃，如果你没有空，就只需要来结账好了。我爸爸很穷没有钱。”
　　陆景峥：“......”
　　我：“......”
　　木槿安：“我儿子说的对，我很穷，你记得来结账。”

　　“小北，接我们的人来了，你有开车来吧？十来个小时的飞机，我儿子的小身体扛不住，我们就先带他回去了，你婚礼上我们再见。”木槿安一手推着行李，还腾出一只手来牵住我的手。
　　亲密而体贴。
　　苏亦北没有答话，死死的盯着我。
　　我反握住木槿安的手，他的手素来温暖，握着总能让我觉得踏实。垂着眼睫对苏亦北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苏亦北还是没有说话。

　　走出很远，我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他。

　　苏亦北仍站在那里，这样的距离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唯有抿白的唇线清晰。他四周的人群散开又聚拢，只有他还僵硬挺拔的站着，一动不动，就像尊冰冷的雕塑。
　　我突然红了眼眶。

　　木槿安嫌弃的丢开我的手，“妈说菜已经下锅，就等我们回去开饭。”
　　稍有点趋势的眼泪生生退回眼睛，我可怜兮兮地瞅着木槿安，“能不能打个商量？”
　　木槿安朝我无害的笑笑，“不能。”
　　我倒是忘了，木槿安最喜欢的就是在我犹豫的时候，狠狠踹我一脚，然后幸灾乐祸。
　　这个混蛋！

作者有话说

　　苏亦南，苏亦北
木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