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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接风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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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天下三分,北武,东越,西诸昆。这越国朱氏乃是越国皇室,本来越国与北武皇室萧氏有姻亲之盟,已交好近百年。但不知为何,三年前,越国当今皇帝朱慈登基后,两国突起战火。那一年,武国皇帝萧彻改年号神佑,不顾百官劝阻,亲征越。一月内占了越国三分之一的国土,直逼越国皇都吴城。
越国新帝白衣单骑,与萧彻密谈于京西郊三十里西圆湖。
三日后,武帝撤兵。越帝下诏,二百里西圆湖并方圆三十里为武国属地,越人不得入内。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就这么突如其来地结束了,只留给人们一堆迷团。但是从此之后,两国都对对方起了防心,以青江为界的两国陆续都修起了防御工事。
天地二师相传为天神嫡子转世,专佑世间平安,本来是独立于各国之外,中立的存在。但十九年前现任圣师降生时,曾有灵师预言,一子极尊,出于越国朱门。这个预言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在当时还激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后来圣师出世后一直隐居于莫忘谷,并不与朱氏亲近,人们才渐渐淡忘。
现在兰崇谏旧事重提,明显带了几分敌意。人们纷纷望向二人,不知这两人怎么回答。
姚望愣了一下,眉头一沉,正待要发作。只听“砰”的一声,却是筷子重重放下的声音。
身边的人猛的站起来,声音带了怒气:“我姚謇虽是朱氏后人,但自问并未做过什么偏袒之事,更不屑用人的性命做威胁。诸位既然不信任我,那在下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此告辞。”说完,留下被惊到的满殿君臣,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姚望忙追了过去。
姚謇步子很快,只一会便到了奉真殿,姚望跟了进去,掩好殿门,回头看见姚謇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芭蕉树。
姚望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抱住他仍在颤抖的身体:“既然不想见他们,不想听那些话,以后不去就是了。不要勉强自己。”
姚謇静默了一会儿,平静了下来:“我们是来救人的,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折回?此人若是救不成,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遭殃。”
他放松身体,向后靠在姚望身上,喃喃道:“幸好还有你在,幸好……”声音里有着和话意完全不相符的凄凉和悲哀。
姚望明白他的意思,没有说话,只紧紧抱住了他。
第二天,天还不亮姚謇就醒了,他轻轻起身,没有惊动身边的姚望,就着桶里存好的水洗漱过,取来一件白披风把自己裹了,悄悄开了殿门。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人影,手按长剑,笔直的立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初秋的桂树已经开了花,细细的小黄花星星点点,散发出隐约的幽香。
姚謇看着他,许多前尘旧事飘然眼前,许多感慨充斥了全身。
锦衣男子转过头,行了一礼:“姚地师。”
姚謇回过神来,回了一礼:“兰将军。”
兰陵将军兰崇谏,武帝宠臣,定边名将,年方弱冠已是战功赫赫,肃北一战博得兰陵之名,名动天下。
兰崇谏笑了笑,说道:“我看地师是想散散步,但此处乃深宫,怕地师会迷路,不如由在下作陪如何?”
姚謇也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劳烦将军了。”
两人默默走着,不一会就到了御花园,兰崇谏引姚謇进了一条幽静的林间小道,抚摩着道旁梧桐,淡淡笑道:“此处乃是一位故友最爱的地方,只是现在人亡景在,让人有些伤感。”
他又看了看姚謇,笑道:“地师请勿疑心,因为我觉得地师定然喜欢这里的幽静恬然,所以才引你来此看看。”顿了顿,有些黯然地说:“他若是还在世,定会喜欢地师,也喜欢你来这里。”
姚謇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昨天还疑我是越国的奸细,到这里定是有图谋的,今日又这般说,真是让人不知该信你哪一句。”
兰崇谏听了,笑道:“昨日多有得罪,童言无忌,还请地师不要介意。”
姚謇一听,也笑出声来:“既然将军如此说,那本地师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兰崇谏听他笑言,却怔了一怔,伸手想要揭他的兜帽。
姚謇疾疾抓住他的手,喝道:“兰将军。”
兰崇谏像是被喝醒,低头看了看抓住自己的手,手背上一块狰狞的黑色疤痕。兰崇谏忙收回手,施了一礼:“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姚謇重又把手深深笼入袖中,说:“时候不早了,还请将军送我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话。到得奉真殿门口,姚謇正要推门进去,兰崇谏在他身后说道:“我有个很喜欢的朋友”姚謇停住动作,“他对人很好,有时生气,也是面硬心软。昨日本来是想探试地师的,后来看到地师生气…..和我那朋友很像,我就明白地师没有恶意,方才也是见你笑,我还以为……以为是他回来了。”停了停,又道:“如有得罪之处,请地师见谅。”
兰崇谏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姚謇推开门,看到姚望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他走过去,坐在另一张椅上,捧起一杯温水,默默抿了一口。
姚望的眼睛隐藏在氤氲的水雾后,淡淡的说:“他头发上有露水,衣服也没有换。”顿了一下,叹道,“他在外面等了一夜。”
姚望放下茶杯,望向姚謇:“謇,我们决定来这里,真的是对的吗?”
姚謇低头看着白瓷的杯子,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