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975、第九百七十四章 不用记得我

　　其实沐稳一直知道张灵御在哪里，觉醒之后他可以感知到每一个曾经见过的拥有天书传人血脉的人的大概位置。以前是感知不到张灵御的，但是这次在鬼谷重逢之后，也能感知到了。
　　可是他没有办法真的下手杀张灵御，面对面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虽然没有办法杀，却也无法释怀，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索性不想，不见。
　　但是杨珏说了妖兵的事情，沐稳想不通，必须找张灵御要个说法。
　　山洞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还能听到水滴的声音。
　　脚下也不平整，杨珏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紧紧拉着沐稳的手。他就奇怪了，沐稳是不是觉醒之后连漆黑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了，怎么走的那么气定神闲。
　　杨珏随即开口问：“你长夜眼了吗？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曾经瞎了两年多，你以为我是怎么过的。”
　　“这个山洞好长啊，难道张灵御住在里面？他一个人不害怕吗？”
　　沐稳真的已经不想跟杨珏说话了，一如当年的嫌弃。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终于来到里面一个开阔的地方，里面顶上镶嵌着一块人头那么大的白色晶石，照亮了整个洞府。这块开阔的地方有一张石床，还有几个石碗接着从顶上滴下来的水滴，没有一点人住过的痕迹。
　　在石床上，放着一个布包，还压着一封信。
　　沐稳走过去打开布包，一方精致古朴的玉玺呈现眼前。
　　深蓝色的基座好像是某种奇特的玉石，他们阅尽无数珍宝却从来没有见过。可是深蓝里又隐约透着血腥的红色，诡异得美艳。
　　方方正正的基座上面是红蓝相间的一个雕刻，红蓝交融，纠缠，牵制，缠绕。雕刻的是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兽，或者更应该说，是很多个兽重融为一体了。
　　有尖牙，有尖耳，又有团耳，周身鳞片，也看不出身量长短，头上有鬃毛，身下有利爪，利爪后方又有钩爪。可是身后却有九条尾巴，还是毛发尾巴。最最奇葩的是这个兽背上有羽毛翅膀，还是三对翅膀。
　　仔细的看，其实可以发现这个兽有着九州圣兽的各自特征，杨珏之所以能够往这个方向想，是因为他认出了翅膀是朱雀的翅膀，尾巴是九尾狐的尾巴。
　　整个兽盘踞在玺座上，有种说不出的神圣威严。
　　看见这个玉玺的第一眼，就完全挪不开眼睛了，好像被吸引，可是这份吸引里又有敬畏，好像瞻仰什么神物一样。
　　杨珏小心翼翼的问：“这就是妖玺？”
　　“应该是。”沐稳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而是去打开了那封信。
　　稳儿亲启：
　　你幼时问过我，世上有何理由可以让我伤害你。
　　我没有回答，因为这是没有答案的问题，世上不存在这样的理由。你十五岁出使滇国那年，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的命数。
　　我可以看到大多数人未来一段时间的命数，但是越亲近的人越看不到，曾以为故意的远离可以让我一直看到你的命数，就可以一直护着你。可是连个人的距离似乎并不由身体的距离来定论，欺骗不了的心终究沦陷了。
　　最后看到的关于你的命数，就是你祭祀府神女血脉的事。从那时起，我便一直在寻求可以化解的方法，我决不允许你在二十五岁就死去。
　　我想到了，也许天书传人血脉觉醒，可以让你的血脉彻底清洗一遍，摆脱那个命运。原谅我的自作主张，终究是天命不可违，我不止没有帮你脱离困境，还害得你心智大损，甚至会更早的死亡。
　　我已经没有资格让你再相信，不管我伤害你的理由是什么，我终究背叛了属于我们之间的承诺与信任。对不起，我最终也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平凡人。
　　世上已不会有比我更珍惜你的人，却有愿意为你陪你安静度过余下岁月的人，被逼入绝境之后也会让一个人重新思考和抉择。那一个来寻找你的人，也许就是那个对的人，也是值得被托付天下的人。
　　即使只有最后的时光，也不该躲起来，更应该去把所有想做却以前没有做的事情做完。这个妖玺和墨国所有的江山都是送给你和那个对的人，让他陪着你去完成你最后的所有愿望，即使要走，也要不留遗憾的走。
　　不用找我，也不用记得我，因为，我会永远记得你。
　　御字
　　沐稳全都明白了，张灵御骗了所有人，他一开始就能够独自操纵妖玺。
　　手中的信纸被沐稳收好，放回信封里。
　　将妖玺塞到杨珏怀中，拉着杨珏的手往外走。
　　杨珏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恍恍惚惚的跟着沐稳走，不过外面都已经黑了，他们不留在这里休息一晚吗？而且，这个妖玺看上去很神圣的样子，交给自己抱着真的没问题吗？
　　两人回到鬼谷后山上的山崖时，黎明已经快要到来。
　　杨珏累得不轻，这轻功也不是随便用的，他现在只想坐在地上休息一下。
　　绝顶山崖，云雾缭绕，清风拂过。虽然天还未明，可是也觉得壮丽绝美。很快，太阳就会出来了吧，能够跟沐稳这样看看日出也不错。
　　“我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日出，一定很美吧。”
　　沐稳立于崖边：“我从五岁那年来到鬼谷之后没有错过任何一次这个山崖上的日出，等我负重第二次爬上这里的时候，一般都刚好日出。”
　　“那你真是挺不容易的的，我去凌音谷之前的十几年里，几乎没有看过日出。要么是一睡就睡得差点死在梦里，要么是整日缠绵病榻，我也挺辛苦的。”
　　“我们离开这里吧。”
　　“随便啊，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
　　“回玄国去，回天下去，回到属于你的位置上去。”
　　杨珏摇摇头：“我的位置就是在你心上，其他地方我不去。”
　　“你只是感情在我心上，你的人生是在天地王位上，我会陪你一起去。”
　　“不去不去，我都已经下定决心放手了，回去做什么。我跟你在一起每天什么都不用想，过得多潇洒，干嘛要回去？而且轩辕境现在肯定已经统一天下了，我已经把你抢了，再回去抢天下太不要脸了吧，我还是不去刺激他了。”
　　沐稳将杨珏从地上拉起来：“天下不是你的玩具，不是你想要就抢，也不是你想丢就能丢，更不是你拿来让的东西。贡天城有妖兵守着，随时可以收复墨国所有疆土，这个妖玺以后就是你的了，墨国的疆土也都是你的了。”
　　“我又控制不来，拿给我也是白瞎，你拿着吧，娶我当皇后好不好？”
　　“这是你自己的命数，你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铸就了最后的结果，也不是我要给你，而是你应得的。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天下最后归于你手，也许是最好的，至少你会站在弱者的角度处理事情，别的君王永远做不到。”
　　杨珏只能笑笑，这是褒奖还是讽刺啊，因为我本来从小就是弱者啊，自然知道弱者所有的境遇和心中想法，自然凡事会站在弱者的角度考虑。
　　沐稳继续说：“强者都能取得天下，但是治理满目疮痍的天下，不要强者，要仁者，天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你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感谢你遭遇的所有经历，若不是一路走来的所有奠基，你未必会是上天选的那个人。”
　　杨珏已经完全懵了，他什么都没有选啊，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觉得当皇帝给百姓好处是好事，后来又为了报复而一定要夺得皇位，再后来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欲望，到最后却已经想通，不再执着。
　　他真的只是想要和沐稳相守在一起，然后陪着沐稳去找到了妖玺，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什么被选中的人，又说什么天下交给自己是应该的。
　　沐稳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在手中撕碎。
　　云雾被拨开，天边的亮光涌出一丝金光，整个天地似乎重新醒来。
　　手中被撕碎的纸片随着微风飞舞轻扬，晨光下无数纸片飘散在天下间。
　　杨珏看着这一幕，莫名的觉得自己的整个心似乎也都开朗了。
　　我感谢我所有的经历，尤其是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