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934、第九百三十三章 心眼

　　沐稳将手中人皮和匕首丢到一边，然后自己打开了梳妆柜的柜子，拿出了摆在里面的小药箱，取出一包粉末尽数洒在胸口的伤痕上。
　　白色的粉末一碰到血淋淋的皮肉立刻产生了变化，伤口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伤口周围起了一圈血色泡沫，看上去就好像伤口沸腾一样，但是这药粉果真神奇，很快伤口就止住了血，只是看上去恐怖一些。
　　杨珏终于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急忙冲过来要给沐稳包扎。
　　沐稳示意杨珏拿起另外一个蓝色的小瓷瓶，杨珏将沐稳扶到床上去半躺着，否则不好上药和包扎。杨珏将这个蓝色瓷瓶里的药粉都洒在沐稳伤口上，将伤口都敷盖上，然后取了纱布过来帮沐稳包扎。
　　杨珏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太过陌生。
　　“你不止一次的说过我永远不会知道你有多爱我，那我也会不止一次的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鬼谷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沐稳带着鲜血的手指轻轻抚摸杨珏的唇瓣，鲜血染在唇上，鲜红一片。
　　“我永远都不想知道，你做这种自残的事情难道也是鬼谷教你的。”
　　“知道头悬梁锥刺股吗。那是鬼谷精髓之一最早的雏形，在最初里，那只是勤勉自己，但是渐渐演变，成了一条铁律。对别人狠，对自己要更狠。”
　　杨珏只觉得脊背爬上一股凉意，虽然沐稳说的没有醋，但是大部分人说的对自己狠，跟沐稳这种对自己狠是天差地别的，根本不是一个段位。
　　鬼谷那种地方，就是将两个经天纬地的天才培养成两个恐怖的怪物。
　　“可是，古先生不是很好吗，他根本就不像鬼谷传闻中那样。”
　　“师公曾经私下跟师傅说过一句话，被我无意听到。师公说，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收了师傅当徒弟。本来以为他天资奇高，慢慢磨砺之后自然会堪当大任，但是没想到却越养越失败，都想亲手废了他。”
　　杨珏惊疑：“什么怪师傅，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鬼谷派从来不是讲人情的地方，你敢天真，那个地方就敢葬送你。事实上，像我跟师兄和师傅这样的关系，鬼谷千百年都没有。”
　　“出师之后各走各路，也许下次见面就是你死我活，至于两个徒弟，似乎是天意，又似乎是鬼谷刻意为之，几乎都是背道而驰的对立。”
　　“那些我都听过，可是你跟云归大哥也根本对立不起来吧。”
　　沐稳眼底有了几分讽刺：“那是因为，他在我眼里，从来没有当对手的资格包括你所敬仰称颂的苏郢，连泓柯，我都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虽然杨珏早就千百遍的提醒过自己，沐稳本来就是天之骄子，即使睡在他枕边，也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就算你因为亲近而看懂了他的欢乐悲喜，那也都是他故意流露出来的，根本无关紧要的。
　　明面上看着沐稳跟那么多举世无双的人物称兄道弟，及不亲近，也不疏远，但是总给人一种君子之交却别有深意的感觉。
　　可是实际上，谁能猜得到沐稳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至少在杨珏认识沐稳的这么多年里，他知道沐稳看人一向很准，只要说上三句话，基本就可以把一个人看透。但是从来不点破，也不品评，自作打算而已。
　　“再跟你说一个秘密吧，在师傅输给张灵御离开鬼谷之前，师公曾经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徒弟，成为名正言顺的鬼谷二子之一，与张灵御争夺鬼谷传人之位，也可以修炼鬼谷纵横剑法的最后一式。”
　　杨珏听到这样的秘密一点都不震惊，虽然沐稳是古君弋的徒弟，但是古君弋无论从天资还是后天所成上，都完全比不上沐稳，沐稳确实更适合做鬼谷二子。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答应？如果是那样，你必定会变得更强。”
　　沐稳沉默了一会，好像在回想当年的往事：“有两个原因。第一，鬼谷门规，除了创派师祖是一生收了四个徒弟之外，每一代鬼谷传人只能收两个。”
　　“延沂，是不是说既然已经收了古先生，就不能收你了？”
　　“你果然还是太天真，强者的游戏规则从来不是拿来遵守的，只是拿来打破的，只是强者比较喜欢换一个委婉一点的说辞，比如，杀了原来的，懂了吗。”
　　杨珏一怔，沐稳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意思就是，若是沐稳点头答应，那么古君弋大概就会莫名其妙的死了，然后为了凑足鬼谷二子，再从古君弋的徒弟里面选一个出来顶上，算是告慰古君弋的在天之灵。
　　“第二个原因呢？”杨珏明白沐稳是绝不会让古君弋无辜被杀的。
　　“那是因为我先天心脏有问题，我娘亲怀孕的时候曾经用金簪戳腹，伤到了我，出生的时候是九死一生的逃过一劫。天书传人血脉无法觉醒，那么就算我真的成了鬼谷二子之一，也不会比我现在好多少，局限就在那里。”
　　杨珏不解的问：“延沂，虽然我从以前就一直听到说天书传人血脉的觉醒，似乎会更厉害，但是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压根不清楚。”
　　“你是医者，该明白正常人的心脏只有四窍，而拥有天书传人血脉的人，天生心脏就有七窍，比正常人整整多了三个，你在传奇话本里应该读过，这是真的。”
　　杨珏已经顾不上惊讶了，他虽然小时候听风扬讳莫如深提过一句，但是只当做是玩笑话，心脏有七窍，那怎么可能，就算是血液筋脉循环，也该凑个对，至少是六个或者八个，单着一个怎么办。
　　不过光是想想就够可怕了，俗语里就有‘心眼’一词，本意就是一个人心上有四个窍，光是四个心眼都人心隔肚皮，造就了世人千差万别。
　　难以想象一个人比常人多了三个心眼，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就好像每一个普通人只有一个脑子思考，但是拥有天书传人血脉的人，比正常人多了三个脑子同时思考，你根本无法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沐稳继续说：“天生拥有，不代表天生就能使用，你知道师公为什么看重张灵御，那么多内行的人为什么敬畏张灵御吗，就是因为他天生就能用。”
　　“这在古书里称为七窍玲珑心，拥有这种心的人，即使失去心脏，也能存活。”
　　“因为上天的恩赐里，这种心脏已经不是常人心脏的作用，而成为了一种近乎不断重生的源头器官，支撑整个身体的生存和不断生存。”
　　“而所谓的觉醒，就是让人从依靠心脏存活，变成依靠天地灵力存活，那是无穷无尽的。而七窍觉醒，意味着整个人的重生。”
　　“究竟会有怎样的变化，只能说奇妙无穷。”
　　杨珏心中震惊不已：“也就是说，只要天地不灭，那么觉醒的人就可以长生不死？”
　　“不知道，按照推论是这么个意思，但是毕竟谁也没有见过。而且，但凡被上天恩赐的人，多半都会遭到天谴，都不是死在命数，而是死在天数。”
　　“延沂，那么是不是天生拥有血脉的人都能觉醒？”
　　“怎么可能，万中无一的概率而已，否则天下就全是怪物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也是天定的。我从小就觉得我是不一样的，所以坚信我可以觉醒，直到在鬼谷里知道我天生受损，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这一点杨珏相信，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对自己拥有怎么的血脉无知无觉，更多时候会归功于老天保佑的巧合。而就算有那么一部分人能够得知自己的潜力，但是多半天生受残，或者一辈子也只能甘于平庸。
　　好比乐鸢，天生就智力受阻，只能像一个孩童一样过一生。而沐稳，根本就被一个意外而断绝了所有机会，更不必说散落在大千世界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