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932、第九百三十一章 发病

　　沐稳将战略布局说了个大概，他主攻中路，轩辕境指挥的军队从疆国进攻圣国，然后逼近墨国。杨珏指挥的军队从辰国进攻滇国，然后逼近墨国。
　　“张灵御根本不会待在皇宫里，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在中路等着我。但是万一他出现在另外两条路上，我会立刻赶去。”
　　“然后指挥那一路的你们其中之一，就可以跟我交换指挥权和指挥线路。不管我打到哪儿，以后就归交换过来的那个人了。”
　　这是很大的诱惑。因为中路直接接壤墨国，一路长驱直下很快就可以占领桑吉城。不过就如沐稳所说，中路很有可能由张灵御镇守，极有可能自取灭亡。
　　轩辕境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他本来就重病，现在强撑着坐了这么久，脑子有些昏沉了。“延沂，我觉得一旦发现张灵御之后，我们应该汇合在一起，你一个人太危险。”
　　对于张灵御的忌惮，并非是轩辕境杞人忧天，而是有前车之鉴。他能够悄无声息的将沐稳带走，还把沐稳弄得半死不活。
　　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要是再来一次，那么都不敢想象他会对沐稳做出什么事情。
　　“不用，我现在要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们，尽量留在后方，顾好自己就行，我要的是张灵御的命，你们要的是江山，我们各自自求多福就好。”清冷的目光里满是冷光。
　　三人谈到深夜之后轩辕境咳得越发厉害，但是沐稳就好像听不到一样，依旧在地图上指划。杨珏坐在那里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跟沐稳探讨两句，也把轩辕境丢在一边。
　　“咳咳咳…”轩辕境的脸已经咳得胀红，手中的绸帕再怎么遮掩也挡不住他剧烈的咳嗽声。
　　杨珏只觉得这咳嗽声有些刺耳，回过头看了轩辕境一眼：“炎王若是身体实在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你们继续咳…咳咳，继续说…我，我听着就好咳咳咳…”轩辕境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咳得身子都在颤抖。
　　“明天再说，我累了。”沐稳起身要离开。
　　“延沂，不用管我咳咳…我，没事”轩辕境抬手要去触碰沐稳的手。
　　沐稳却不露痕迹的避开了，然后离开。
　　轩辕境目光深邃的看着沐稳离开的背影，本来就因为咳嗽而火烧一般灼痛的五脏六腑更是痛得仿佛刀搅。
　　杨珏急忙收上所有地图和笔记追出去，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都达到了。虽然差点把他自己给搭了进去，但是轩辕境这次真的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活该。
　　追了出去之后，杨珏却看到沐稳捂着胸口扶着墙，好像很痛苦的站在那里。
　　“延沂，你怎么了。”
　　走到沐稳面前之后，杨珏才看到，沐稳的唇角，溢出来的血丝腥红刺目。
　　“延沂，延沂！你别动，我抱你去找大夫。”杨珏急忙去扶沐稳。
　　啪！沐稳一扬手，打落了杨珏的手！
　　杨珏不解的站在那里：“延沂？怎么了？”
　　沐稳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只手捂着心口疼得冒冷汗，眼神都有些迷离了，身子无力的靠着墙壁往下缩，好像随时会倒在墙边。
　　“滚！你滚！”沐稳另一只手指着杨珏，声音有些发抖。
　　“延沂，我是杨珏啊，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再不滚我就杀了你。”沐稳说着，一只手已经迅速的扼制住了杨珏的咽喉，只要轻轻一用力，杨珏必死无疑。
　　杨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坚定的看着沐稳：“你杀吧。”
　　“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这样做。一个从修罗场里走出来的人，再加上战场上几次三番的浴血，有几个还能有常人的心性，你早就跟我说过想杀我，现在杀吧。”
　　事实上，在他们在云巅雪山定情的时候。
　　杨珏第一次将自己的身心完全坦诚的交给沐稳的时候，沐稳总是喜欢抚摸光滑后背上笔直的脊柱，让杨珏很舒服，杨珏就问过沐稳为何。
　　沐稳很清楚的告诉他，想试试从脊柱下手，让蛰伏在自己怀里，上一刻□□，下一刻被送进地狱时的神情。这种亲手毁灭自己心爱的东西的感觉，一定很有意思。只是那个时候，杨珏当做戏言，后来慢慢明白，那是真心话。
　　心口剧烈的疼痛真的让沐稳双目迷离，他感觉自己看什么都是赤红一片。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牢房里，浑身上下一起冒着腥红的鲜血，手掌和脚掌都被利刃贯穿。整个人都因为失血而浑浑噩噩，还要被逼着喝下鲜血。
　　扼制住杨珏咽喉的手指不知觉的用力，想要毁灭触手可及的一切。
　　杨珏已经感觉到呼吸的困难，但是他却完全没有反抗，此刻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心痛。作为一个医者，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隐藏的病情迟早都会来。
　　光从沐稳身上的那些伤痕，就可以知道沐稳究竟遭遇过一些什么，而且沐稳醒过来之后根本不愿意再提一句，足可以证明那些伤痕，不止留在了沐稳身上，而且刻在了沐稳的心上，甚至让沐稳恐惧。
　　那些伤痕让沐稳恐惧，让沐稳想要掩藏和抹杀，所以他一心一意的想要杀了张灵御，实际上是要抹杀那种恐惧和痛苦的根源。
　　可是这些恐惧和痛苦根植在沐稳心里，即使他拼命的掩盖和逃避，也根本躲不开那些记忆带来的折磨。那些留在心里的伤，会在他心里慢慢发酵，然后产生很多变化。究竟会变化到哪一步，没有人知道。
　　但是经历过血腥折磨的人，通常情况下的变化就是会变得嗜血暴怒。
　　杨珏没有退缩，反而冷静的看着沐稳，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
　　他完全没有把握可以治好沐稳，毕竟对于沐稳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存在好不好，只能说将他一直压抑的本性给激发出来而已，难道杨珏还能完全扭转沐稳的心性吗，那是不可能的。
　　“延，延沂，我知道你很痛，别怕，我在这里，你哪里痛都告诉我。”杨珏试图让沐稳慢慢放松，毕竟沐稳现在真的有可能六亲不认。
　　沐稳清冷的目光并没有一丝改变，在月色里更多了几分渗人的寒光。
　　“延沂，知遥被墨夷唯下毒那一次，我被带去给他医治。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我看着你对知遥的在乎，我就在想，我好嫉妒他。”
　　沐稳的手指稍微松开了一些，但是眼神依旧没有变化。
　　嘴角溢出的血丝却渐渐变成了涓涓细流，根本止不住，欢快流淌。
　　“什么时候我病重，你也能那样陪在我身边，并且付出一切的救治我。”
　　沐稳的身体疼得开始发抖，满嘴的腥甜让他几欲呕吐。
　　“当你从轩辕境的床上将我抱走的时候，那是我一生最痛苦矛盾的时候。”
　　心口的疼痛让沐稳的眼神有些涣散，手指也无力的松开了杨珏的咽喉。
　　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不断滴淌到胸前的衣襟上，染红了一片。
　　“我既不希望你看到我那个时候的样子，恨不得自尽；但是又被你的举动给牵制了所有思绪，那一刻，我觉得，就算是死了，我也心满意足了。”
　　沐稳靠着墙，剧烈的喘息着，感觉可以多一口气都是恩赐，慢慢顺着蹲了下去。他觉得很累，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好像回到了失明的时候。
　　“延沂，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
　　“你可以说我变了，但是江山不止是我的欲望，更是我的责任。”
　　“你明知我总是试图讨好所有人，总是无法果断的做出抉择，明知我就是拿得起放不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所以再宠我一次好不好？”
　　沐稳一个箭步冲上来，狠狠的抱紧杨珏，将脸紧紧埋在杨珏的脖颈里。
　　“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清冷的声线仿佛一记重锤砸在杨珏心上，他觉得自己整个脑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