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591、第五百九十章 一夜覆全城

　　街道两边的人们都打开窗子，一边欣赏着这第一场雪，一边惊叹。
　　孩子们欢喜的跑到了街上互相追逐呼喊，好像看见了心爱的玩具一样高兴，恨不得自己都融进雪景中。
　　杨珏看到了沐稳睫毛上那一朵小雪花，然后伸手去扶住沐稳的肩，轻轻踮起脚尖，闭上双眼，温柔的用唇瓣去吻下那一朵雪花。
　　沐稳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却没有推开杨珏。
　　漫天的白雪倾城而舞，凄迷了人们的双眼。
　　西京城悠长的街道上，两旁枯败的桃花树被白雪绽开出一朵朵晶莹的碎花。
　　那个一身赤红的少年，踮起脚尖，亲吻了那个一身纯白的少年的睫毛。
　　两人，静立。
　　白雪飞舞。
　　杨珏慢慢的将唇瓣从沐稳的睫毛上移开，一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沐稳：“延沂，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要跟你一起走，要跟你在一起。”
　　“即使今天带你走，以后的每一天，也可能随时会离开你。”
　　“我不在乎，哪怕知道随时会失去，我也会用所有的心力来珍惜。”
　　“我们回去吧。”
　　杨珏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沐稳不理会杨珏，径自往回走去。
　　白雪落在两人之间，凄迷了沐稳的背影，迷离了杨珏的眼眸。
　　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沐稳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杨珏发现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这段时间或许已经哭了太多，躲在背后，躲在被子里，一想起以前，就会控制不住的流眼泪。想一次，痛一次，但还是忍不住去想。
　　站在原地，直到身体都麻木，直到白雪落满了发丝。
　　忽然，那个一身纯白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街角。
　　手上，撑着一把伞，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好像在跨越茫茫雪原。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沐稳走到杨珏面前，将伞撑在两人的头顶：“我说的失去，不一定是生离，也许是死别，真正的永远的失去。”
　　以前看话本的时候，杨珏就跟沐稳说过，他看话本就受不了一种结局，那就是明明视彼此为生命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却不能死，从此两人天人永隔。一个在黄泉尽头，一个在凄凉尘世。
　　“我死了你就好好活，你死了，我陪你。”杨珏轻轻说。
　　“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这种认真又认死理的心性吗，如果你可以不那么认真，不那么执着，那么，我跟你绝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我就是这么认真，这么执着，因为我是用了整个生命。”
　　沐稳不在多说什么，撑着伞往回走去。杨珏也急忙追了上来，躲在沐稳的伞下，唇角含笑的与沐稳并肩回去。
　　多么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些，长到没有尽头。
　　你撑伞，我伴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回到客栈之后沐稳就一直在屋中坐着想事情，也不理杨珏，杨珏也就识趣的坐在一边看着沐稳，不打扰沐稳。他想，他终于让沐稳明白他的心意了。
　　晚上用了晚饭之后，店小二准备了热水上来给他们沐浴。
　　明日一赶路不知何时才能这样舒服的躺在客栈里，所以上路之前都要好好的清洗一下。杨珏将门栓插好，然后走到了浴桶边，开始解衣衫。
　　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看向杨珏：“你干什么。”
　　“沐浴啊，还能干什么？我有些累了，想早点洗完睡了。”杨珏说的何其无辜。
　　这一下沐稳也不能再说什么，他要是开门出去，就证明他心里确实有鬼，那么杨珏就更有理由相信沐稳对他的心意，那么他会更不顾一切的。可是要是不出去，杨珏接下来要做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沐稳看了杨珏一眼：“省点时间也好，我也累了，一起洗吧。”
　　这一下杨珏彻底愣住了，难道不管他做什么，都能一瞬间就被沐稳给抢回主动权吗？接下去要怎么办，这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在杨珏还愣在那里的时候，沐稳已经脱完了进到浴桶中了。
　　这家客栈的浴桶够大，即使两个少年在里面也不会很挤，但是毕竟就那么大一点地方，有些地方肯定是要碰在一起的。
　　杨珏狠了狠心，再丢脸的话也说了，再丢脸的事情也做了，还在乎这一点吗？很快的将衣衫脱完，但是天性里还是害羞，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才进入水中。
　　升腾的雾气凄迷了两人近在咫尺的容颜，也让杨珏的脸迅速胀红。
　　沐稳倒是不在意杨珏，快速的清洗，他是真的累了，早点洗完就可以早点睡觉。杨珏却是心不在焉的洗着，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
　　结果洗到最后沐稳都离开水，去擦干之后换了衣衫躺进被窝了，杨珏还泡在温热的水中。也就几下清洗干净，擦干，换衣衫，进被窝。
　　杨珏温暖得像小火炉一样的身体朝沐稳挤去，然后抬手去抱住了沐稳的腰：“延沂，你不会丢下我了对不对？”
　　“我是想把你打昏的，不过你肯定还会追上来。”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
　　杨珏唇角一勾：“延沂，你冷吗？抱着我就不冷了。”
　　“你抱着我也一样。”沐稳闭上眼睛，真的准备睡觉。
　　“延沂，我们做吧。”杨珏鼓起勇气在沐稳耳边小声的说。
　　“虽然查到了子弘前往灵国的蛛丝马迹，但是还是下落不明，我没有心情。”沐稳说的很认真，他不碰杨珏不是怕什么杨珏赖上他，又或者这就代表了什么特殊的意义，两个男人各取所需而已。
　　只是，轩辕境现在那么冲动的离开，难免会遇到意外。在这种时候，沐稳哪里来的心情做这种事情。
　　杨珏又朝沐稳蹭了蹭：“好吧，那等找到了之后我们再做。”
　　“到时候再说。”
　　只能说杨珏想的太简答了，等找到了轩辕境，他不趁机把杨珏活剐了就怪了。
　　“延沂，我知道轩辕境太子现在恨我入骨，也知道他恨不得杀了我。但是我都不恨他，延沂，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就像那一晚将我救走，对不对？”
　　“别说话了，睡吧。”沐稳似乎真的很疲惫。
　　杨珏不再说话，将头都靠在沐稳的颈窝里，轻轻嗅着沐稳发间的香气入睡。
　　因为怕沐稳会丢下自己，所以杨珏这一晚都几乎没有睡，每次迷迷糊糊的打盹，都会一下子就惊醒过来，然后看看沐稳还在不在。确定了沐稳还在，又才安心的闭上眼睛。如此反复，一直到天亮。
　　所以等天亮沐稳起身，杨珏才刚刚睡着，但是一感觉沐稳没有了，立刻惊醒过来。马上神采奕奕的起床穿衣，顶着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去吃东西。
　　一行人骑马出了城，杨珏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
　　城门前也种满了桃花树，被大雪冰封，仿佛晶莹的玉修成枝干。漫天飞舞的白雪好像陨落的细碎星辰一样，被白雪覆盖的西京城美得好像一幅画。
　　沐稳轻轻回眸：“桃凋雪花开，玉树满城栽。北风舞碎星，一夜覆全城。热茶小炉沸，余味冷香徊。推窗入新寒，长街妆颜改。垒墙阶下白，雪上马蹄埋。玉枝藏碧苔，待春绽成钗。桃夭凝雪意，闲客若可待。三月初三夜，桃花之人来。”
　　杨珏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吟诗的沐稳，他一直都知道沐稳就是那种才高八斗的才子，若不是出生在权贵世家，那么一定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
　　初一听，以为沐稳写的是冬天的雪花之景，可是冬天到来，春天就不远，所以沐稳在意的是春天满城桃花盛开的景象。他们都是一群匆匆往来的闲客，自然是等不到来年桃花开。
　　清墨在一旁打趣：“江王殿下，您也来一首，难得的美景，不来一首可惜了。”
　　“清墨，见过欺负人的，可没见过你这么欺负人的。非要让本王和延沂来比一下，这不是要本王无地自容吗？非要欺负本王也行，你先来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