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590、第五百八十九章 西京雪舞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跟着你，只是你不知道。你过得好我就看着，你过得不好，我就给你递一块擦眼泪的帕子。这次是我来迟了，只看到你在江王府前痛苦，却不知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沉夙就是从那一晚来的。
　　“你不是很厉害的杀手吗，应该很忙，怎么有时间来跟着我。”
　　“你错了，就是因为很厉害，所以不用那么忙。我当然也有自己的事情，每次做完自己的事情，就想着来看看你。”
　　杨珏接过沉夙的帕子：“看够了我的丑样，你该离开了吧。”
　　“我跟着你不是为了看你的丑样，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没奢望可以从你这里听到什么好话。我只是想跟你说，不值得，天下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身边有其他真心在乎你的人，放下他，你会开心的。”
　　“你吗？”杨珏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沉夙一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承认，你很不错，可是，别拿你跟延沂相提并论，我会恶心的。我这么跟你说吧，凌音谷两年我实在是太想念延沂了，又见不到延沂，只能拿你替代一下。我当时对你的很多情绪，其实是来自于延沂。”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做？”
　　沉夙冰蓝色的眼眸中涌上一丝苦涩的神情：“你不也是这样吗，何苦说我。明明知道沐稳是怎样的人，却还是这样折磨自己。都是一样拿得起放不下，谁也别笑谁了。”
　　杨珏起身：“别拿我跟你归为一类，我跟延沂之间经历了多少，除了我跟他谁也不会明白，我们之间也不过是一场错误而已。当初在七夕街头，若不是将你错认为延沂，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什么都不算。”
　　“你可以继续错认。”
　　“我还没有可怜到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我累了，不奉陪了，你若是要继续跟着看着，请便，只是，万一让延沂发现了你，那么自求多福吧。”杨珏转身走进房中，关上门。
　　沉夙站在那里，看着杨珏走进屋中，冰蓝色的眼眸中涌上水雾。
　　犹记当年拥挤的街上，初次相见。
　　杨珏立刻解下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绑在‘沐稳’的手腕上：“你都说过我是你的人了，所以，绑我的这根就好了。你看，多漂亮。”
　　“不会吧，应该有很多人给你绑过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不让别人绑，也对，你怎么可能轻易让别人绑红绳。那么我就是第一个了，以后啊，无论过多少七夕节，或者有多少人给你绑红绳，你都要记着，我杨珏是第一个给你绑红绳的人。”
　　清风扬起沉夙的衣袖，纯白的衣袖下。
　　那根红绳依旧系在白皙的手腕上。
　　沉夙无力的闭上的双眼。
　　去灵国的一路上，沐稳和杨珏都各怀心事，谁都不说话。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沉默，白墨还总是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杨珏，沈灵雾就小心翼翼的盯着白墨，怕白墨做出什么对杨珏不利的事情。
　　要去灵国，近路就是穿过玄国。
　　在出发的前一夜，轩辕策暗中跟杨珏说，现在炎国朝中也不是很稳定，他身为国君也不能一意孤行的放杨珏回去。但是杨珏可以半路离开，沐稳是不会为难杨珏的，然后等风头过去了，杨珏再恢复身份。
　　当时杨珏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沐稳直接将他送到家门口，正好在炎国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离开，从此相忘于江湖，多么美的结局，可能也是最适合自己的结局。
　　走走停停，他们最终还是来到了西京城外。
　　杨珏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走进西京城中，从此跟沐稳不复相见，回去等着登上皇位，在战场上重逢。或者，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跟着沐稳继续去找轩辕境，等着被轩辕境报复。
　　这一日，他们来到西京城外，天色还早。
　　沐稳却说：“进城去歇一晚，明日再启程。”
　　杨珏惊异的看着沐稳，想要开口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有预感，沐稳要抛下他，他太有经验的，沐稳每一次要丢下他之前，都会有一种让他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是他可以感受得到。
　　杨珏进城之前将朱雀血玉佩收了起来，他没有打算亮明身份。
　　进到城中，他们将就着城门找了一家客栈，沐稳让清墨要五间房，杨珏立刻制止，他说天太冷了，大家在一起也安心一点。偏巧不巧的，掌柜的说只有两间房了，都是上等的客房。
　　于是沐稳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要是真的想丢下杨珏，那么就算杨珏去街上买铁链帮他们绑在一起，杨珏也拴不住沐稳。
　　杨珏和沐稳来到他们两个的屋中，将包袱行李放好。
　　打开窗，满城枯败的桃花树尽是凄凉：“延沂，你说今天会不会下雪？”
　　“现在还有些像在梦里一样，竟然回到了从小长大的西京城，等到熬过了这一个冬天，就可以看到满城桃花开，还可以吃桃花糕，喝桃花酒。”
　　窗口涌进来的寒风将杨珏修长的发丝拂起，凄迷了他冷冽清雅的紫色眼眸。
　　沐稳一进来之后就站到了火炉边，即使早就穿着一身纯白锦裘，可是他本来就是极寒的体质，自然是朝温暖的地方靠。寒风也拂起了沐稳修长柔美的发丝，衬得他清冷无双的容颜更是绝美。
　　杨珏回头，痴迷的看着沐稳：“把手给我吧，我热得不行，正好给你捂一捂。”
　　说完之后就走过来，将沐稳冰冷的双手捂到了自己赤红锦裘下的腋窝里，仿佛捂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将自己所有的温暖毫无保留的给沐稳。
　　“我们出去走走吧。”沐稳清冷的开口。
　　“那么冷，干嘛要出去，我哪儿都不想去。”
　　延沂，我不敢出去，我不敢，我怕你在街上一个转身就离开我。
　　我怕等我回头找你时，再也看不到你。
　　哪怕就这样将冰冷的你捂在怀中，我也好安心，我也舍不得放开。
　　沐稳似乎是看穿了杨珏的心思：“我只是想去走走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晚上我们再回到这里来，上次你不是说要给我暖场吗，今晚补上。”
　　既然沐稳这样说了，那么就不会在街上把杨珏丢掉。
　　“好，可是，我也是在皇宫长大的，你总不会想去看皇宫。我虽然经常跑出宫，可是玩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就带你去玩一点有意思的吧。”
　　“嗯。”
　　每一次，你对我特别好，那就是要丢开我。
　　可是，我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你的好。
　　西京城真的是桃花之城，街道两旁全都是桃花树，哪怕再贫寒的人家，门前院里也一定种着几棵桃花树，更不用说富贵人家。每年还要在办桃花节，选出桃花美人，比桃花酒，做桃花糕。
　　寒风越来越凌冽，天色也越来越阴沉。
　　杨珏忽然感到一点清凉砸在脸上，抬头，漫天倾城的白雪飞舞而来。仿佛千万只折翼的枯蝶在空中进行着最后的舞蹈，无力的坠落。
　　阴沉的天色下，整个西京城都肃穆而凄凉。
　　飘舞而下的白雪，将整个西京城朦胧，让人醉得睁不开眼睛。
　　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承接一点雪花。
　　“延沂，下雪了。”冰凉的雪花在温热的指尖融化，化成水珠，晶莹，卑微。
　　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平静的看着飞舞而落的白雪，落在满城的桃花树上，似乎在树枝上开出了一朵朵晶莹的白色碎花。
　　一片雪花，轻盈的落在了他纤长的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