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3、第二章 受辱

　　军队来到眼前，领头那个将军模样的中年男人骑在马上打量杨珏。
　　“阁下可是玄国九皇子江王殿下？”
　　钱承敬不知他们是敌是友，便说：“不知这位将军有何事？”
　　“本将乃是孤鸿关守将郑凡，奉命来接玄国九皇子前往陵川。”
　　杨珏一下子冲了上去：“没错，本王就是杨珏，本王的暗卫掉下悬崖去了，将军你快派人带本王去找，他受了伤，本王会医术，赶快找到他，才可以救他。”
　　“这个……本将只是奉命接江王，并未。”
　　“将军，如果是这样，本王也从这里跳下去，将军是否就会派人下去了？”杨珏脸上的泪痕被风雪吹干，眼睛却红肿着。
　　郑凡觉得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在城内跟兄弟们煮全羊汤锅吃的正高兴，不止要被那位小祖宗派来接这个战败国的质子，眼下还要被这样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威胁。
　　“呸！爱跳就跳！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了！兄弟们冒着大雪来接你，你还屁事多！”一个大胡子副将忍不住骂了起来，杨珏一个少年没有一点英气，这样娘们唧唧的只会哭和瞎闹，真想一刀结果了他。
　　钱承敬瞪着这个副将：“这位将军，在你眼前的乃是玄国九皇子，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哈哈哈……原来是九皇子啊，我还以为是九公主呢，要真是个男子汉，自己下去找啊，干嘛让我们帮忙，我们小小士兵，怎么跟天生贵胄的皇子比啊！”
　　一众士兵都哄笑起来。
　　杨珏的眼泪被逼得在眼眶里打转，他从小病弱就是靠汤药苟活着，根本不能习武。沈灵雾就是他的利刃，从未让他受过委屈，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钱承敬利剑指着这个副将：“要是个男人，你下来跟我比试，若是你连我一个老人都打不过，你就跟九皇子道歉，再下去帮我们找人。”
　　“够了，去，给九皇子赔礼道歉去。”郑凡冷冷看着副将。
　　副将正要开口辩驳，郑凡又说：“还是，你想等公子给你下命令。”
　　副将想起那双清冷的茶色眼眸，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急忙下马走到杨珏面前，弯腰行礼：“江王殿下大人大量，别跟卑职计较，卑职就是一个大老粗，说话不好听，多有冒犯，卑职现在就带领弟兄们，下去给您找人。您说说，大概是什么样的人。”
　　杨珏他们给副将描述了沈灵雾的样子，又说了刚才遭遇刺杀的事情。郑凡下令副将带领一队人马去搜寻，另外一队人去刚才车队的位置搜寻还活着的人，请杨珏先随自己去孤鸿关休息。
　　杨珏回头望了一眼，总觉得这个悬崖和这个地方有一种让自己说不出来的感觉。

　　看到杨珏自己可以骑马，郑凡松了一口气，他可没准备马车，要是这个娇滴滴的九皇子不会骑马，那就头疼了。
　　钱承敬忍不住开口：“郑将军，请问前来接应我们，是你们一早的计划吗？”
　　当然不会是，孤鸿关距离这里也就几里路，天都快黑了，谁来接人会来那么晚，而且若是他们早有计划，那么在那群刺客出现之前，他们早就接头了。但是眼下受制于人，语气只能委婉了。
　　郑凡没有顺应钱承敬的话，反而坦荡的说：“临时接到命令。”
　　“请问是哪位贵人下令相助？”
　　“不便奉告。”虽然那个小祖宗没有说过不能说，但是杨珏一个敌国质子，身份特殊，敬而远之为好，可不要给小祖宗带来无妄流言。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多问了，不过此次前来刺杀的人必定大有来头，还请将军多多费心，不能放过这群乱臣贼子。”钱承敬担心的是那个白纱斗笠人，到哪里去了，眼下也没有机会问杨珏，在悬崖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事本将插不上手，会将证据都搜集起来，呈报到陵川，会给江王一个交代的。但是边境上流寇匪贼颇多，多半是他们抢劫。”郑凡明明在敷衍，却说得理所当然。
　　钱承敬知道这哑巴亏是吃定了，只怕还是要写信回玄国去，让那边的人查一查。

　　风雪越来越大，杨珏忽然想起怀中的小东西，急忙去摸了摸。
　　一只雪白色的小狐从杨珏怀中探出，小小的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又迅速的缩了进去。
　　杨珏宠溺的摸了摸怀中的白色灵狐，灵狐享受的哼唧起来，伸出粉红小舌头舔了下杨珏白净纤长的手指，杨珏嘴角微扬，笑容就像初春的阳光。
　　郑凡回头看了一眼，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白天正在和兄弟们庆祝最近刚刚灭了一伙流寇，那个小祖宗忽然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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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的声线永远都平静无波：“还以为从陵川贬来边关之后，你该借酒浇愁，看来你过得挺滋润，爷爷特意嘱咐我来看你，看来是爷爷多虑了。”
　　“少了那些勾心斗角，其实过得挺好。丞相近来可还好？”
　　“挺好。我另有一事问你，玄国此次战败送质子求和，一路行程都有呈报，你不会没收到吧。”
　　郑凡不知道小祖宗怎么会问起此事：“一直都关注着，最迟今日就到孤鸿关。”
　　“既然知道，你还无动于衷。”声音听不出喜怒
　　“卑职前几日原本是打算派一支小队一早就出发去迎接，并且从孤鸿关一路护送去陵川，但是收到了上边的意思，让卑职不要管不要问。”郑凡挣扎一番之后选择说了实话。
　　“说清楚点，谁。”
　　“太子殿下。”
　　“我明白了。你现在立刻带人去接，孤鸿关外最高那个无名悬崖边，把他完完整整的送到陵川。太子那边，我去说。”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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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灵雾始终没有找到，从玄国跟来的那些人也没有活口，杨珏被郑凡安排了一支队伍，平平安安的送到了陵川。在陵川的别馆休息了一夜之后，去拜见炎王。
　　走进宫中，广阔无垠的石板大地，数不尽的金碧辉煌的楼阁宫殿，雕梁画栋，蜂房水涡，走到大殿前，正对着杨珏的是用大理石铺成的玉白色石阶，平直而上，仿佛直达天宫，站在台阶之下，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到上面。
　　仰头久了，太阳也升起来了，柔光也变成了强光，刺痛了杨珏的双眼。他深吸一口气，从容走上石阶。
　　终于走完了玉石台阶，杨珏已经觉得浑身冒汗，喘气都有些难了。
　　一个一身深红色宫服的太监迎上杨珏，嗓音颇尖：“奴才大总管刘宁恭迎江王殿下。”
　　“本王刚到，劳烦公公了。”
　　“江王殿下，皇上昨夜批了一夜折子，现在在休息。改日再请您进宫一叙，今日就请王爷先回去吧。”
　　预料之中的下马威，不过应该庆幸没有当年给难堪了。
　　刘宁继续说：“皇上已经为殿下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府邸，让奴才带王爷去看看。”
　　什么？不是住在宫中，也不是监管在哪个人的府中，而是有单独的府邸？
　　杨珏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坏：“多谢炎王对本王的厚爱，感激不尽。”
　　忽然，一个充满磁性的少年声音传来:“传言玄国的九皇子从小身体羸弱，就当女孩一般养着，本宫还想着，从小被当女孩养的话，样貌也该清丽绝伦，看来，是本宫多想了。”

　　杨珏紫色的眼眸眼波微动，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传说中的炎国太子轩辕境。
　　银白锦绣内衫，明黄色华贵外袍，青龙图腾霸气张扬。玉树临风，气质不凡。
　　一双狭长的邪魅眼眸里尽是高傲，俊秀柔美的绝色容颜令人惊叹。比杨珏整整高出一个头，仅仅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压迫，更别说他此刻居高临下的看着杨珏。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刘宁弯腰两手一拘，换了笑颜恭敬的请安。
　　“原来，是太子，殿下，本王失礼了。”杨珏微微躬身拱手，虽说都是皇子，但是对方是太子，自己仅是王爷，何况还是战败国的质子。
　　“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本宫有那么可怕吗。”故意又走进了一步，想看杨珏更狼狈的样子。
　　“没有，本王只是没有休息好。”
　　“看来江王的意思是炎国招待不周了？”
　　杨珏急忙摇头：“没有，是本王自己身子弱，自己没有休息好。”
　　轩辕镜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戏虐的神色，轻挑眉角更显邪魅：“听闻江王是玄国最受宠爱的皇子，必定有过人之处，此次前来炎国，也不知玄王会不会思念和心痛？”
　　“依本宫想，应该是很痛的，但是痛又如何呢，一样要送。”
　　轩辕镜一语道破弱国的无奈，杨珏积压的心酸也翻涌而出。
　　杨珏将眼泪忍了回去，强撑着说：“本王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唯一会做的，就是心系百姓，身为皇子理应为国家出力，让百姓免于战乱之苦，报答父皇母后的养育之恩。”
　　“哦？本宫跟江王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方法上天差地别。”
　　“想要心系百姓，必须要有足够的脑子治理国家，让百姓吃饱穿暖安乐富足。”
　　“想要让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就富国强兵，强大到四海来朝。”
　　“想要报答恩情，那就自己足够强大，可以守护所有在乎的人，谁都不能分开你们。”
　　轩辕境冷笑：“江王最大的过人之处，大概就是拿自以为是的安慰话掩饰自己的无能吧。”
　　“你！”杨珏脸色苍白，身体都在发抖。“本王所思所想均是发自肺腑，不是太子殿下所说的那样！”
　　“发自肺腑啊，看你这小脸气得发白，那就姑且相信你不是擅辩，是真的脑子认知有问题。”轩辕镜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说：“江王，本宫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杨珏看着走远的轩辕境，陷入了深思。
　　“江王殿下，我们还是去府上吧。”刘宁提醒。
　　“嗯，走吧，劳烦公公带路。”

　　三月初春，炎国的雪还未化，漆黑的夜空挂着几颗星点，凄冷如水的月光洒满人间，与白雪交融在一起，好一幅只应天上有的美景。
　　炎国丞相府内，一座精致的楼阁上，两个少年坐在上面饮酒。
　　“延沂，你前些时日出门去采药，我也想去转转，你都嫌我是累赘。”轩辕境喝了几杯酒，面色绯红，目光深沉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沐稳。
　　轩辕境斜靠在围栏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白瓷杯煞是好看，俊秀的脸颊上白净的皮肤染着红晕，深沉的眼神带着几分邪魅，闪着迷人的光。
　　作为炎国的太子，他是不二人选，皇后所生的嫡子，出色的文韬武略，迷倒万人的容颜。十三岁就在九州盛会上凭一杆银白色长/枪名扬天下，被立为太子。
　　“本来就是累赘。”沐稳冷冷的看了轩辕境一眼，又去看月色。
　　坐在楼阁围栏上的沐稳一袭胜雪白衣飘舞，将他纤瘦修长的轮廓勾勒的朦胧绝美，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纤细白皙的修长手指拿着白瓷的酒杯轻晃，似是要把里面的美酒晃出来，但是又不让它被晃出来。
　　倾泻而下的三千墨丝在微风中轻飞曼舞，美的那么不真实。
　　一张倾城绝美的容颜上，皮肤彷如流水月光般精致细腻，一双茶色的眼眸里却尽是清冷和淡漠，不带任何一丝情绪，却这般的凄美。
　　沐稳跟轩辕境是同岁亲表兄弟，沐稳的爷爷沐唐是炎国当朝丞相，也是轩辕境的外公。
　　沐稳的爹沐同悼是炎国的当朝太尉，也是轩辕境的舅舅。
　　沐稳的姑姑沐同菱是炎国的皇后，也是轩辕境的母后。
　　若沐稳是个女儿身的话，那绝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但是可惜的就是沐稳长着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却是个男儿身，而且还是一个让人惹不起的男儿。
　　表兄弟两人，一个性格深沉，一个性格冰冷，正好合得来。总是，在一起干坏事。
　　沐稳五岁就离了家，在外学艺五年，十岁以后才回到家，现在长到十五岁，两人的感情也更稳固了，不过，偶尔还是有摩擦。
　　“你嫌我累赘，却不嫌一个战败国的质子累赘。杨珏的事情，你没有什么想说的的吗。”轩辕境忍了那么久，今日终究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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