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11、第十章 再见少年胜雪立

　　古君弋拿起手边的一封名册，打开看了看：“杨珏，好名字，但是单字用双王，起得高了，没这个命数可担不起这个字。赤巠，红色的的璧玉，不失为另一番君子之风。你平时喜欢长辈叫你什么？”
　　古君弋没有直接称呼杨珏为江王，以他的名望地位，确实不需要。
　　一件玄色长袍，棱角分明的脸上始终都带着温和笑意，眉目如画，坐姿笔直，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吧。杨珏没想到教他的先生会这么年轻，并且还很英俊。
　　“先生就叫我赤巠吧。”不知为什么，杨珏对古君弋的尊重发自心底，虽然这也才是第二次见。
　　“江王殿下，这是你上学要用的一些书籍。”暮云归拿着几本书走过来，温和的说：“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多谢暮公子。”杨珏接过书。
　　“学生们也该齐了。赤巠，你随我一同去吧。”古君弋对杨珏说。
　　“是，学生谨遵先生安排。”说完，杨珏就跟着古君弋一起走去。

　　还没靠近学堂，就听到里面的读书声。似乎是一个人在领读，其余人跟着朗诵。
　　铿锵有力又富含磁性的少年声音首先朗诵：“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很多人齐声跟着朗诵：“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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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珏好奇的问：“先生，这是在朗读吗？领读的人可真有气势，他每天都带着大家读吗。”
　　“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带着大家读，学子们轮流着，每个人选出自己喜欢的诗词文章，带领大家朗读一刻钟，今日正好轮到太子了。”
　　“可是太子是太子啊，怎么能够让别的人领读他呢？”这在玄国是不可思议的。
　　“进了圣贤书院，都是学子，进了我的学堂，都是一群毛孩子。”古君弋微微一笑。
　　杨珏已经吓得懵了，他哪里有本事带着大家读书啊！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两人走进学堂，只见身形高挑俊逸的轩辕境身着银色织锦袍，明黄色内衫与外袍的明黄色镶边配得好看，让人一看只觉得雍容华贵，气势不凡。
　　一手抬着书信步走在学堂中，一边带领大家朗诵，一边看着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颇有俯瞰天下之势。
　　春风拂来，将他的几缕发丝吹动，衬得狭长细致的眉眼更加深邃，好一个英姿少年郎。
　　真好看啊，杨珏心中只剩这四个字了！虽然轩辕境看他不顺眼，可是他真的对美人生不起气来啊，而且看自己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比起被丑的人看不顺眼，被好看的人看不顺眼也不错啊。
　　多年以后，杨珏始终记得这一天，这一天的两个人，成了他一生的梦，无数个午夜梦回，无论哪一个少年郎，都让他惊醒之后沉默良久。

　　看到古君弋走了进来，轩辕境停了下来，对着古君弋弯腰行礼之后回了座位上。
　　古君弋走到桌案后停顿了片刻，然后对大家说：“给大家介绍一个小朋友，赤巠，过来。”
　　杨珏有些紧张，下边坐着的二十几个人可全都是炎国最精英的人才啊，随便一个都是聪明上天的，自己以后可怎么跟得上他们啊。
　　“大家好，我是刚从玄国来的，我叫杨珏，小字赤巠，大家叫我赤巠就好了。”
　　古君弋瞬间觉得这好像不是一国皇子，应该是从哪个街边角落里捡回来的小乞丐吧，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还紧张得好像在下油锅一样。
　　“我帮江王殿下重新说一遍，这位是来自玄国的九皇子江王殿下，与太子和延沂同岁，比你们都小，你们多加照顾。有什么想问他的，你们可以举手提问。”
　　古君弋话说完，下面一片寂静。
　　一群天之骄子，要对一个质子有什么想法啊，完全无视。
　　一种名叫尴尬的氛围在学堂中弥漫开来，久久挥散不去。
　　唯有窗边一抹胜雪的白色身影，清冷孤傲，冷冷的看着窗外。
　　他好似与学堂内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既没有在意古君弋带了什么人进来，也没有感受到室内的一片寂静。他只是在静静的——发呆。

　　杨珏惊讶得合不拢嘴，简直就要喜极而泣的冲上去了。
　　古君弋顺着杨珏的目光望去，心中异常不安，虽然知道自己徒弟魅力大，但是也不至于让一个初次见面的别国皇子兴奋激动成这样吧。
　　“赤巠，你就坐去那里吧。”古君弋转向杨珏，微笑着说。
　　杨珏看了下古君弋指给他的那个座位，眼眸突然间光彩夺目，正好在白衣少年的右后方位置啊，以后岂不是可以天天抬头就看见了。
　　杨珏顺着过道一直走到古君弋指给他的那个位子，坐在位子上，既兴奋又紧张。
　　窗边白衣似雪的少年，正是那日在孤鸿关救自己的人啊。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那般的超凡脱俗啊。
　　“现在我们开始上课。”古君弋拿起一本古籍开始上课了。
　　杨珏现在的心思全都在左前边这位救命恩人的身上，来到炎国后，他一直都想要找到那日救他的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救命恩人竟然和他在一个书院上学，还坐在他旁边，杨珏从坐下来就掩饰不住万分激动的心情。
　　可让杨珏有些失落的是，从他坐下来，白衣少年眼睛都是向窗外看的。
　　白衣少年坐在座椅上坐姿松散慵懒，背后还靠着一个软垫，如同来养老喝茶一样，不像其他学生都是坐姿笔直。
　　长发好似泼墨瀑布柔美，上半部分用一根编织精美的白色绸带绑着，其余的随意散落在白衣上，垂到腰后，比杨珏以前见得用发油保养几遍的妃子的头发还要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股清冷孤傲的气质，仿佛带着若有似无的冷香。
　　一定是自己中魔了，怎么可能啊，不行不行，怎么还不下课啊！
　　杨珏很想看看少年在看窗外的什么，竟然让他这样入迷，那么久的时间都一动不动。好想和少年说话啊，但是刚来第一天就扰乱课堂，杨珏可没有这个胆量。
　　“江王是不是不舒服？”轩辕境深沉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从杨珏右边传来。
　　“太子，本王……没事，只是来炎国第一天上学，有些不习惯罢了。”杨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可不能说他一直盯着左前边的白衣少年看。
　　“是这样啊，江王在这里住的时间还长，早些入乡随俗为好。”轩辕境俊秀深沉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了一眼白衣少年，深沉邪魅的眼眸仿佛将一切看穿，但是并未多做停留，又回过头去继续听课了。
　　“多谢太子关心。”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杨珏正准备开口和白衣少年说话。
　　白衣少年却起身就走出了学堂，只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而且，太子也跟着出去了。
　　待杨珏追出去时，少年和太子的影子都没了。
　　杨珏失落的回了座位，刚才在上课时，他还一直在心里酝酿要怎么开口和少年说话，少年的冷漠他是领教过的，在他面前是不能说错话的。

　　“表弟，你又准备逃课了？”轩辕境走出来追上少年，笑着说。
　　温暖的阳光穿过树稍，星星散散的洒在他脸上，俊秀的脸更加迷人，他那一声表弟叫的可是颇有深意。
　　“帮我请个假，头疼，要回去了。”一袭胜雪白衣的沐稳清冷的说，茶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波澜，却美丽得不可方物。
　　“上次是眼睛疼，这次换头疼了，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干嘛不自己请。”
　　“我师傅会骂徒弟，但不会骂太子。”
　　“我走了。”沐稳说完，径直往外走了。
　　杨珏在学堂里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白衣少年回来，一直到上课的铜钟声响起，杨珏也只看到了轩辕境走进来。
　　轩辕境走到座位坐下时，看了杨珏一眼，杨珏发现轩辕境在看他，咧开嘴给了轩辕境一个灿烂的笑容。
　　轩辕境也回报了一个微笑，但是，那笑意里却是带着莫名的嘲讽。

　　这节课是声乐课，教学的是一个身姿俊美，着银灰色长衫的男子，举止大方，温文儒雅，有一种飘逸脱尘的灵秀美感。在桌案后讲课，整个课堂里的学生都在安静的听课。
　　杨珏对声乐懂得不太多，再加上心里想着其他事，所以什么也没听进去。后面的几节课皆是如此，待终于下学时，杨珏走出学堂，看见沈灵雾等在外面。
　　“王爷，是不是不舒服？”沈灵雾看着杨珏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担心，以为杨珏被欺负了。
　　“灵雾，本王看到在孤鸿关救本王的那个人了，他也在这个书院上学，只是他现在不见了，本王还想当面感谢他的就命之恩。”眼神中满是坚定。
　　“如果王爷真要找那人的话，只需问一下古先生就可以了，必定知道那人的住址。”原来一直想瞒着，但是如今看来，既然躲不过，还不如顺势而为了。
　　“对呀，那我现在就去找古先生。”说完，杨珏就顺着先前他和古君弋走的那条路走去。

　　微风和煦，杨柳抽絮。
　　小院里的石凳上坐着古君弋和声乐老师，正在专心下棋。
　　古君弋时而眉毛微皱，时而冥思。与之相反的是，对面之人从容优雅，温和怡人。
　　“啊，我又输了。”古君弋面带悲戚的对坐在对面的人说。
　　秦卿画对此也不语，只是温和一笑，尖削的下巴和精致的五官，仿佛精雕细啄一般。他知道古君弋逗着他玩呢，每次都让他，还要让的不露痕迹。
　　杨珏和沈灵雾走到院子中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
　　古君弋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到杨珏和沈灵雾站在院子里。
　　“赤巠，有事？”
　　“先生，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就是坐我坐前边，窗口边的穿白衣服的。”杨珏说完，又偷偷打量了一眼秦卿画。
　　“赤巠，你这么急切的来找我，就为打听一个人？你打听他做什么？”虽然早就看出猫腻，但是古君弋更有耐心静观其变。
　　“因为我在孤鸿关的时候被刺杀，他救过我，没有他的话，我也不会安然来到炎国，我只想找到他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原来是这样。”古君弋沉吟了下：“其实，你不必这样做的，以为师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在意的。”
　　“无论他在意与否，我都要去当面道谢。”杨珏语气坚定。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告诉你吧。他叫沐稳，字延沂，是当朝沐丞相之孙，沐太尉之子，也是为师的关门弟子，是云归的师弟。”
　　杨珏愣住了，他有想过救命恩人是贵族子弟，从穿着布料就猜出来的，却完全没有想过会是如此天下扬名的人物。
　　“赤巠，太子刚才跟为师说延沂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了，他每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几天身体不舒服，你也赶紧回去吃午饭吧，下午还有课呢。”
　　“学生知道了，多谢先生告知，学生先回去了。”
　　“嗯，去吧。”
　　看着杨珏和沈灵雾走远，一旁的秦卿画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延沂那么骄纵还不都是你给宠出来的，还什么每个月三十几天不舒服呢，当年延沂赖在被子里不起来练剑，你还不是得把吃的做好给他送到床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