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1009、第一千零八章 同床异梦

　　杨珏回到一心宫的时候，都快到早朝的时辰了。
　　苍白着脸色的杨珏想要吩咐宫人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小腹却疼得让他暂时无法开口，他是自己一步一步挪回来的，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那东西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紫菱散，初次服食会很痛，以后这种疼痛会隔一段时日复发，疼痛越来越轻，就是在不断的改造内部身体。一般是几个月就能完成改造，到时候自然会有自己所期望的效果，最后就可以受孕。
　　杨珏无力的坐在软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本以为沐稳睡了，谁知沐稳一直在桌案后看书写什么东西。
　　沐稳大概依旧在生杨珏的气，根本没有抬头看杨珏一眼，只是低着头写自己的东西。杨珏一夜没有回来，他当然一夜未睡，可是他宁愿这样，都没有出去找杨珏。很多时候你真的搞不懂他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
　　杨珏看着层层纱幔后沐稳低头执笔，轻声开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听话懂事就好，都一样。”沐稳放下手中的笔。
　　“那我们将来就生两个。”杨珏唇角带着有些凄凉的笑。
　　“等李家父子给我们一个看得见的交代再说，再等几个月就知道。”
　　杨珏知道沐稳是不会让李家父子给他们交代的，警醒过来的杨珏明白，很快李家父子一定会有什么不测，或者就是会变成骗子，还有有一对如山的铁证摆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是今晚的醒悟，以自己对沐稳的信任，到时候一定听话。
　　然后打消自己的一切念头，依旧什么都留不住沐稳。
　　“延沂，你也一夜没睡，去休息吧，我取消今日的早朝，咱们好好休息。”
　　“你脸色很不好，生病了？”沐稳说着就要过来给杨珏把脉。
　　杨珏却将手缩开，他现在脉象有些紊乱，不能让沐稳察觉：“没事，可能受了一点寒气，你先休息，我沐浴完喝点药就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沐稳看着杨珏缩回去的手。
　　“我没有生气什么，也没有故意不让你碰，只是有点累了。”
　　“随便。”沐稳转身回寝殿去，他喜怒无常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一个动作他就可以生气，只是他以前一直都对什么都不满意，所以杨珏以为他就是这个样子，后来才知道，他只是甩脸子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什么都随便你。
　　沐稳回到寝殿里就开始咳嗽，拿手帕一直捂着嘴。
　　“咳咳咳……”手帕里已经有了温热的湿意。
　　再次受伤之后他的身体更差了，会间断的咳血，但是他还是想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跟杨珏争执不是他本意，可是争执之后他觉得还是各自静静，索性做事。
　　咳了一阵，觉得不那么难受了，起身将手帕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丢到一旁的玉盆里。
　　杨珏进来的时候，沐稳已经睡了。
　　他上床去，从侧边轻轻进被窝里，怕掀了冷气进去。然后在沐稳旁边躺下，往沐稳身边凑去，沐稳却又往旁边挪了一点。
　　杨珏有些尴尬的楞在那里，腹部的疼痛似乎又袭来，他痛得头上冒冷汗。
　　他此刻只想让沐稳紧紧的抱着他，那么受再多的苦也值得了，可是沐稳可以的疏离，让他觉得自己连再往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沐稳轻轻咳了两声：“咳咳。”
　　“延沂？怎么了？肺是不是又难受了？”杨珏想要翻身到沐稳正面去看一看，但是他只能手指发白的捂着自己的小腹。
　　沐稳依旧没有转过身来：“没事，睡吧。我还是会间断的咳嗽，你若是嫌吵，就换个地方休息。”
　　杨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躺了下去，也侧过身去，背对着沐稳。手捂着小腹，任由额头上痛得冒冷汗。
　　沐稳不动声色的从枕头下取出放好的手帕，捂在嘴上，擦了擦刚才那两下咳嗽，又带出来的血丝。
　　还想着夏天不会像冬天那样频繁发病，可是这次受伤还是牵连了。一直住在一起，冬天的时候经常咳血就带害杨珏整夜的陪着，还要担心，已经很辛苦了。
　　其实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己大限将至，身体本来就会越来越差，咳血只是最普通的，无非就是五脏六腑火烧一样的疼而已，真的没有什么，习惯了就好了。
　　不想让别人一直担心了，一切就过得平常一点就好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能够撑过去，何必弄得大家都不舒服。
　　杨珏感觉小腹上的痛苦稍微减轻一点了，心里却堵的慌，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沐稳给发现的，要不暂时借着闹矛盾分开一下？
　　等自己的身体彻底改变了之后，再回来好好补偿道歉？想必有了孩子，两个人的感情也会不一样吧。
　　“延沂。你先别睡一下，有件事如果不跟你说，我放在心里会一直很难受。炎国有信件来，是你姑姑写的，说她病重，希望你回去看看。”杨珏觉得说出来好多了。
　　“信呢。”沐稳用手帕擦去嘴角又溢出来的血丝。
　　“对不起，被我毁了。”
　　“没事，你要是不这么做就不像你了。所以你今日才问我想不想子弘，你是怕我看到信之后就会回去找他。明明想瞒着，最后却还是坦白了。”
　　“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幼稚，就跟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既有私心，却也不敢犯错。”
　　沐稳没有回头，却往后挪了一些，紧紧贴着杨珏的后背：“这样才是你啊，其实你不用有任何担忧，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对于谁留在身边，真的没有太多想法，因为没有多少区别。”
　　“我承认我想子弘，但是想一个人是有很多种想法的，并不是只有你以为的那种想法。这个世上，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更有很多的回不去。”
　　“如果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犯错的代价就太低了。我这辈子没法原谅他，不是因为他个人的错，而是在他的错里，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对他的惩罚，若非如此，死去的映儿不是太可怜了吗。至少我这样做，可以让我的内心得到一点救赎。”
　　杨珏忽然明白了沐稳的想法，就像他当初年少不懂事，把毒药送到沐同悼口中，差点害死沐同悼，沐稳跟自己彻底翻脸。
　　杨珏无论怎样求情认错都没用，杨珏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是沐稳依旧绝情。杨珏哭的要死，沐稳说过，原谅杨珏很容易，但是他没法原谅自己。
　　沐稳就一点脾性让人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当一件事情完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后，沐稳绝不会推卸责任，反而会自己给自己扛责任。
　　轩辕境杀了轩辕映，跟沐稳根本没有一文钱关系，但是沐稳觉得是自己没有体察到轩辕映的心，也是自己没有保护好轩辕映，更是自己辜负了轩辕如的临终嘱托，才会造成最后的后果。
　　他恨轩辕境，可是他也恨自己，他恨自己让轩辕映死了，更恨自己没有办法给轩辕映报仇。只能用这种既折磨轩辕境，又折磨自己的方法来得到救赎。
　　杨珏转过身来抱住沐稳，将头靠在沐稳背上：“延沂，对不起，我一直不敢提起任何一点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真正的心情。”
　　“你不用知道，我不想说的时候，你也没法知道，我今日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累，所以话有点多。有些心情，知道了又能如何，一切还不是和不知道的时候一样，谁都没有办法给谁救赎，只能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