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翎若迁

5、红颜泪·乱世吴越（五）

　　9.寂寂锁朱门
　　君夫人妹姒终于在夏初的清晨来找我了，趁着夫差上朝的空当。
　　她着精致华贵的衣裳，梳高雅繁复的发髻，眉目清秀，不能算出众，却别有一番风韵及优雅。
　　该来的总是要来。我上前行礼：“见过夫人，妾身给夫人请安。”
　　“西施妹妹快起来，我可不敢当啊！大王都不曾要妹妹这样行礼呢。”她忙扶我起身，笑容深却疏离，话语里带着愤恨和讥讽，针一般扎在我身上。
　　“夫人这话可折煞妾身了，不知夫人此番前来有何事？”我笑，她不说，我也装傻。
　　“妹妹进宫也有些时日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该来看看，关心关心，妹妹一切可好？”她仍旧不动声色。
　　“一切都好，劳夫人您挂心了。只是夫人亲自前来，怕是不只是这点小事呢。”我还是笑，但嘴角不自觉的有些僵硬，我还是沉不住气，索性不绕弯子。
　　“你也是聪明人，我也就不多说了，”她看着我，眸子里的笑意瞬时全无，一双凤目冷冷地盯着我，“你怕是也有所耳闻，伍相国为了你的事已经动怒了，大王虽然护着你，可是人心向背你应当分得清楚。我劝你早日离开这里，莫害了大王。”
　　“夫人说的这般好，妾身当真是动心，只是夫人当真舍得这么放妾身离开？”话说得如此动听，只可惜，她定是不会让我这样离开的，毕竟我这样的人她怎会舍得让我好好活着。既然她选这个时候前来，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没想到你还不傻，只是可惜了，你注定活不过明天。”说着，一群侍卫不知从何处出现将我架住，我挣扎了几下无果，便放弃了。
　　“怎么都不逃呢，不让大王来救你吗？哦，我忘了，大王现在在和相国讨论国家大事，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她说着，笑得无比灿烂，却又带着凄凉。
　　“夫人既然来了，就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妾身又何必浪费力气挣扎呢，不如省点力气看看夫人打算怎么处置我吧。”看见我的笑容，她的脸上怒气浮现。
　　“带走！西施，今儿个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一会看你怎么笑，哈哈哈”
　　说着径自走了出去。
　　现在的我，该怎么办呢？这样的事情突如其来，不论我表面上如何镇定，心里也是慌的。
　　没有背景，没有势力，靠的只是夫差的宠爱，这样的我，要怎么走下去呢？这一次，又会怎样呢？
　　身后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我回头，一片朱红。

　　10.多少泪珠何限恨
　　鞭子抽打□□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回响着，一声又一声。
　　“哟，瞧瞧，还挺厉害的嘛，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忍住一声不吭，倒是我之前小瞧你了，西施！”妹姒颇为不屑地笑看着我，从不远处的椅子上站起，一步步向我走来。
　　鞭子上蘸了盐水，打在肌肤上着实疼得厉害，只是我咬紧了牙关不想要在她面前示弱。
　　她站在我面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出奇，很疼，却不能呼痛。
　　“瞧瞧这小脸，长得真真是好啊，难怪大王疼惜得紧，你说要是我一不小心划上那么一道，会是什么样呢？”边说，她的指甲边沿着脸颊的轮廓划动着。
　　“我落到你手里，我知道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不过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是死也不会向你求饶的！”我用力挣脱她的手，将脸转开。
　　“好，好得很！西施，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哈哈哈……”她笑起来，“给我狠狠的抽！”
　　执鞭的人听令，扬起鞭子，继续刚刚的刑罚。
　　眼皮越来越重，我努力想要保持着清醒，嘴唇被牙齿咬得出了血，腥味弥漫在口中，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下腹传来阵阵绞痛，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夷光！”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再次听到了夫差的声音，是，来救我了吗？还是，我在做梦？

　　“大王，西施娘娘受的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给寡人从实说来！”
　　“西施娘娘早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经此一次，孩子，属下无能，甘受大王责罚！”
　　“孩子……孩子……”
　　隐隐约约听到对话的声音，我艰难的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床，透过纱帐，有隐约的人影。
　　“大王？”我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试图挣扎着坐起来。
　　“夷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夫差闻言大步朝着我走来，语带关切。随后单手扶住我，将我身后的枕头放好。
　　“孩子……大王，我的孩子是不是？不，他还在的，他要陪着我，还要……”
　　“夷光，你听寡人说，孩子他不在了，但是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有很多很多，你相信寡人好不好？乖。”他抱住我，用手轻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温柔，越掩饰不了声音里的伤痛。
　　不在了，我的孩子，我还没有见过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眼睛很酸，泪水却怎么也掉落不下，原来悲伤可以是如此这般。

　　11.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那件事情最后也只是妹姒被警告过，至于惩罚，牵扯到朝堂之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夫差大抵是因了此事心怀愧疚，对我愈发地好了。
　　他尽可能地宠着我，只要是我表现出一丝喜爱的东西，能放在我宫殿里的，就赏赐下来，不能的，就变着法送给我。仿佛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为我摘下来似的。
　　这样的好，我接受的越来越不安。
　　勾践用他的耻辱取得了夫差的信任，放他回了越国，一起走的还有范蠡，那个我爱过，如今却再难相见的男子。想到他，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但伤痛，好像已经离我远了。
　　夫差的做法，无疑是放虎归山，勾践回了越国定会好好筹谋，吴越之争，大概不会太久就会有个结果。
　　我看着眼前华丽的宫殿，有种身在梦境的不真实感，或者不久之后这一切，就会如烟云散去，了无痕迹。

　　“在想什么呢？”夫差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我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转头看他时脸上已经是笑意满满。
　　“大王下朝了？我只是想着秋意渐浓，花园里的菊花大抵也该开了，什么时候大王陪我去看看吧。”
　　“原来在想这个啊，”他笑起来，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语气温柔宠溺，“过几天寡人陪你去吧，这几日先派人安排着。”
　　“那大王要记得哦！”
　　“当然，寡人答应你的，定是不会忘记的。”他无奈地揉揉我的头发，好像他爱极了这个动作，两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会这样。
　　“大王，越国来使求见。”夫差身边的贴身侍卫来报，夫差的神色有些不悦。
　　“夷光，寡人……”他话语间带着为难。
　　“大王政事重要，快些去吧，莫让使者等久了。”我笑着推推他，而他略一迟疑到底还是走了。心，没来由的沉了下去。
　　使者？！
　　无非又是送来金银珠宝，还有美人妖娆，这么多年，有哪一次不是呢？夫差每一次都笑着接纳了，美人如玉，虽然说他一直很宠我，但到底还是接纳了她们。君王，怎么会独爱一人呢？
　　这是我早就明白的道理，所以除了偶尔做戏般闹上一闹，我都随着他去。
　　我得了最多的，就应该知足，一晌贪欢罢了，吴越两国总会开战，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牺牲品而已。
　　只是，夫差，为什么我的心，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