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翎若迁

2、红颜泪·乱世吴越（二）

　　3.谁放相思醒
　　我和郑旦的入宫,引起了吴国朝野上下的极大轰动.
　　我虽在宫中,却也能常常听到宫人们在背地里议论着.相国伍子胥在朝堂上公然顶撞夫差,放下话来: “若是王上执意要留下那两个妖物,学夏桀、商纣之道,臣请辞官归乡!”说罢,不顾堂上夫差尴尬的表情,拂袖而去.
　　夫差没有动容,仍旧无所谓的样子.
　　我恍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夫差亲自迎接的郑重,话语里的冷漠,如今面对伍子胥劝告的不屑,似乎有着什么微妙的联系.
　　只是,我无心去想.
　　勾践夫妇到了吴国为奴,我便时时前去探望,但只是远远地看.我并不是去看我那么那么恨的勾践,只是去看我那么那么爱的范蠡.远远的一眼,就已足够.
　　郑旦已与我许久不见了,我并未在意.她的宫殿本就与我的相隔甚远,我又时常跑出去,见不上面也是当然.
　　这样的日子平淡无波,转眼秋走冬尽,春临.
　　那日我去看范蠡时,无意间听到一段对话.
　　“你就不知道小心吗打翻了大王给郑旦娘娘的东西,你有几个脑袋担得起!”一个年长的吼道.
　　“小月知错了……”年幼的小声回道.
　　一切,明了.
　　我早该想到的，郑旦是不会甘于平凡的，既然做了卧底就要尽职尽责，而尽职的结果无疑是吴王沉溺了。
　　如此，也好。郑旦做了一切，我便无须背负国家大义去对着夫差强颜欢笑，只一心去看望那个我忘不掉的他，多么幸运。
　　我绕开宫人，向勾践的处所走去，步子不由得变得轻快，恍惚间撞上了一个人。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惊讶也好，惊喜也罢，我终于那么近地看见我想念的那个人，他眉目清晰，让我想要触碰。
　　“罪民范蠡见过西施娘娘。”他愣了一下，随即郑重地行礼，我急忙制止了他。
　　我的心，就这样凉下来。娘娘，多么可笑的称呼！我不过是一个不被待见的美人，他却这样郑重地唤我，我们之间难道只能但随即，我狡黠一笑，道：“承蒙范将军抬爱，唤我一声娘娘，不知将军是否有空随我去一个地方。”
　　他愕然，未及回答我已经牵着他的手走远。
　　我的手一片冰凉，在他暖和的手里去始终不曾变暖。
　　4.帘外雨潺潺
　　宫外，福祥酒家。
　　我与他对坐着，桌上满满一桌菜，可谁也没有动，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拿过酒壶斟酒，他伸手要接，嘴里轻唤：“西”我对他使眼色，望望周围的酒客，说道：“叫我夷光。”他会意，停下手，望着我。目光淡淡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刻意隐藏。只是他的眸子太深，我看不透。
　　然后，又是可怕的沉默。
　　我不停地喝酒，一杯又一杯，而桌上的菜一口未动。他无奈，想要夺下我的杯子，却被我一把推开。
　　“你若是为我好，就让我喝。”我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有咸涩的液体滑入喉咙。
　　“好，夷光你若要喝，我陪你。”他一把拿过酒壶，仰头灌下去。我怔住，看着他，不知该快乐还是悲伤，他唤我夷光，我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
　　我一口气喝下三杯，鼓足勇气，看向他。
　　“范蠡，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不知道是不是酒的作用，我发觉说话间他看向我的目光竟有灼灼的热度。
　　“我只想问你，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接着道。
　　他愣了一会，但又立即恢复了冰冷。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他过来扶我，我顺势倒在他怀里。“带我走，不论你对我是什么感觉，都没关系，只要让我呆在你身边就好。”我几乎是乞求着，紧紧地抱着他说。
　　他一点一点将我推开，在众人的惊愕中道：“夷光，你喝醉了。我们之间不论我的感觉如何，都不重要。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他一字一顿地说完，我感觉那一瞬间有些东西轰然坍塌，他那么轻易的说中了我的痛处。
　　“我送你回去。”他说着过来扶我，我用力将他推开，踉跄着走出了酒家的大门。
　　是我的错觉吗？推开他的一霎那，竟然看到他眼中有昭然的痛楚。可是，那又如何？
　　我放下自尊求他带我走，他只是说“我们不是一类人”，他那样定好了我们的位置，还能有什么未来吗？
　　心好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宫的，只是脸上一片冰凉，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春意阑珊，雨声潺潺，落入黑暗之中，无人看见。如同我卑微的爱恋，错了时间地点，变得如此可悲。
　　梦，袭来，深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