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一梦》龙葵子

1、入梦

　　旁晚，繁华而喧闹的街边，李信一个人裹着布满了灰尘的破旧黑色棉衣，顶着风雪，艰难前行。一双破旧不堪的棉线手套，一条原本洁白如雪围巾，一双单薄的雪地鞋，根本抵挡不了这刺骨的三九寒风。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下班的时间，人们开车的开车，坐车的坐车，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是在去往友人聚会的途中，而李信，带着一颗飘零的心走在这繁华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来这里五年了，他还是居无定所，工作自由。而比他晚来两年的同村女青年苏华都已是一家五星级宾馆的大堂经理。看着这灯红酒绿的冰雪之城，想着这些年的曲折经历，望着南方那秀丽水乡的方向，想起了家乡的亲人，想起了即将大学毕业的女友林兰，泪水顺着他冻得发红的脸庞缓慢的肆意流淌，为亲友的期盼，也为自己的无能。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十多分钟的路程显得格外漫长，转过一条小巷，即将到达宿舍，此时电话铃响起。李信忙拿下手套，用半冻僵了的手从怀里掏出手机，他以为是女友小兰，可屏幕上“张学哲”三个大字让他有些失望。电话接通，电话那边，“阿信，我女友小惠来看我了，你怎么还没回来，我们等你吃年夜饭呢……”“哲哥，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刚接了一个活，在凤来县，这几天我就不回去了，小惠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俩好好转转。”“阿信，这大过节的你还接活啊，该好好歇歇了。”“哲哥，这个时候活才多，小弟没有大哥本事，来这儿五年已经是三村小厨的二厨了，小惠姐跟着大哥也享福啊。林兰明年就毕业了，我还一事无成，要不是大哥照顾，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得努力挣钱才行啊，人家小兰是大学生，我一乡下穷小子，不努力我自己都觉得配不上她。”“阿信啊，别想太多，林兰不是那样的女孩。那好，你要努力，早点回来，大哥托朋友给你联系工作呢。”“好，放心大哥。过了节，我就回去了。”放下电话，李信戳了戳手，将电话放回怀中，转过身，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李信不争气的肚子抗议了，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摸着肚子，抬眼看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火车站，望着那醒目的大字，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想着晚上该去哪儿，又一阵热浪击打着这个热血男儿。他看看四周，灯火辉煌，大大小小的饭馆分布四周，车站外却比往常寂静。他拿下手套，向怀里摸去，片刻掏出一张褶褶巴巴的50元，望望四周的饭店，向一家三歌砂锅走去。
　　走进三歌砂锅店，一股暖流包围着李信，虽然身体上温暖了，可心里依旧有那么些许寒冷。李信环顾四周，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没有老板，也没有服务员。心想，附近就这家店门面最小，要是不营业，这点钱，还要找住的地方，只能是饿肚子，或者是露宿街头了。想着这些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开了口，“有人吗？有人吗？……”片刻无人应答。李信又往里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站在门帘外大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吗？……”这次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的答道，“什么事？”李信看着这个中年男子，“大哥，我是来吃饭的。”
　　中年男子，看着穿着破旧，一身灰雪的李信，“你想吃点什么啊！”李信找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大哥，给我来一碗手拉面吧。”“还要别的吗。”“不要了。谢谢啊。”中年男子去了厨房，片刻一碗热乎乎的手拉面摆在了他的面前，不到五分钟，放下一只空碗，李信摸摸肚子，还想再来一碗，可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他刚欲起身离开，电话铃再次响起。他掏出手机，这次是小兰打来的。他快速的接起电话，一个甜美的女生跃然耳畔，“阿信哥，新年快乐。你吃饭了吗？忙什么呢？……”太久没见面的小情侣，你一句我一句的互诉着衷肠。“兰儿，你放心，我很好，现在在一家超市做班长，经理说下个月升我做层长。我们公司和别的公司不一样，更看重实践能力，等升到经理还可以公费进大学深造。”“那么好，那你一定要努力啊，不要辜负领导的培养啊。等我毕业了，也到你们公司，那么咱俩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兰儿，你还得好好学习，考上研究生，留校当个大学老师多好啊。”“怎么，你不想天天见到我。”“哪有啊。这边的天气太冷了，哪有我们江南好。等你研究生毕业留校，我到时候就申请调到江南总公司去。咱俩不就团聚了吗。”“那好啊，咱们都加油！”“兰儿，不和你说了，我们公司在香格里拉举行年会呢，到我表演节目了。”说着李信就要挂断电话。那边林兰视乎发现了什么，“等等，阿信，我还没说完呢，在香格里来举行年会，那可真好。你四周怎么那么静啊。”李信，愣愣了，心想：还是兰儿聪明。“这个，里面太闹了，我出来接电话，要不听不清。”“李信，你没遇到困难吧。”“没事，哪有。你还不相信我。要是没有发展的机会我早回江南了。”“那好。你忙吧。李信，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儿，还有兰儿在你身边。”……电话挂断。一边，李信的眼角早已湿润；一边，林兰望着北方黯然神伤。“老板，结账。”听到有些哽咽的声音，中年男子快速走来，“一共25元。”李信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小的店面，一碗面，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竟也如此的身价倍增，而唯一不增值的可能也就只有他李信的价值了。他想讨价还价，可还是没能说出口，缓慢的从怀里掏出了那张还带着他体温的褶褶巴巴的50元。中年男子快速的接过，“小伙子啊，没有零的找啊。这么着，你到隔壁三姐福彩把钱破开吧。”“这，老板，我也不认识，人家能给我破钱吗？”“傻小子，买张彩票不就破开了吗？”“近来运气不佳，还是老板帮个忙吧，要不您缺不缺人手，我给你打工。”“这小子，我明天回乡，这么着我去试试，你在这儿等我。”片刻，中年男子，拿着一张彩票和20元钱回来了。“那，这是找你的钱，三姐刚好没有一块的，这不给你买了三张福彩，找你20元，差一块，大哥不要了，看你也不容易，要不也不能和家里撒谎。拿着吧，愿你新年好运。”李信接过钱和彩票，心想，奸商，拉面比别处贵一倍，还费搭售彩票，偷听别人讲话，这还装好人。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那份心思和这老板争吵了。晚上该去哪里呢，想了想他还是开了口，“大哥，小弟却是遇到难处了，可否收留小弟一夜。”“这，小伙子，你看我这里也很小啊。”“大哥，咱都是外来务工的，身在异乡都不易，我也不会白住的，我这就20元了，大哥10给你，怎么样？”“这，不是钱的事儿，我这里确实没有地方啊。”“这样我就在这把桌子一拼，就一宿，明天我就走”“这，……”中年男子表情甚是为难。李信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咬了咬牙，“这样吧，15怎么样！帮帮忙吧。”边说李信边往老板手里塞钱。“这……好吧。”
　　夜已深，漆黑的小屋里，李信躺在用桌子拼成的床上，没有枕头，也没有被褥，一小股凉风从店门的缝隙中慢慢的爬了进来，一直爬上了他的脸。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他瞪大了双眼，难以入眠。从为供弟弟念书，放弃入读清华，到来到这座北方大都市，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在眼前缓慢地呈现。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才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