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如意传》孤独小姜

12、第十二章

　　罗晃来了，他很懂事的给罗存钱、李富花请安；李富花叫他走近些，他便倚在李富花身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李富花凸起的肚子。高喜悦轻笑出声，伸出双手作势要抱他：“好孩子，来。”如意也微笑着，取过一块芙蓉酥道：“大少爷，先吃点东西再过去吧。”罗晃左看看右看看，便走到如意身边；如意把点心放在罗晃手里，又赶紧拿水防他呛着，笑道：“大少爷，我听说您最近对三国的故事很有兴趣，若是你喜欢，我给您讲个诸葛亮七擒七纵的故事好不好？”罗晃一笑：“不要诸葛亮，姨娘讲讲凤仪亭呗？那美人貂蝉后来咋样了？”罗存钱一愣，问道：“你小子还知道三国？我倒要考考你，”罗存钱挑了几个简单问题、诸如“桃园三结义是谁和谁”“草船借箭是谁和谁”等，罗晃都答对了。

　　李富花皱眉道：“还是尽快把‘四书’学透背熟要紧，这些野史、故事听听便罢了，还是不要在这些闲书上浪费时间的好。”罗存钱看向李富花，说道：“孩子有点兴趣爱好不是挺好的吗，如意屋里有好多历史书籍，给晃儿看看也好。”李富花不甘心的“嗯”了一声。罗存钱看向如意道：“富花刚才说的有道理，晃儿还是以学业为主；什么书该看，什么书不该看的，你心里要有数。”如意点点头。高喜悦神色一黯，不自觉的把手搭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想想罗存钱曾经给过自己的“承诺”，不禁萌生一丝恨意。

　　碧莲扶着李富花回了院子，李富花坐在榻上，柳眉倒竖：“今天这事情有鬼，晃儿怎么还知道貂蝉、小乔啥的了？八成是吴如意背后下了套儿！我不过是几个月不管着她们，她倒算计到我儿子头上了。”碧莲轻轻地帮李富花捶腿，劝慰道：“太太和大少爷的母子亲情，岂是三姨娘能夺走的？我看二姨娘才是胆大妄为，这管家的权力她拿了去，还肯还回来么？”李富花冷笑：“高喜悦不足为虑，我既然能把她和她爹抬起来，自然有本事把他们打回原形，你明天给我爹和富贵去个信，通知他们把外头的事情卡卡紧。哼！一个姨娘，也敢说老爷是她家的女婿？我李家的面子往哪儿摆？”碧莲点点头，李富花想了想，又叫道：“翠莲？”翠莲端了碗安胎药进屋：“太太，药熬好了，您趁热喝。”李富花接过碗，吩咐道：“你去和苏嬷嬷说一声，就说有人要挤走她，是我保了她留下，让她每天下午跟着晃儿到三院去，耳朵眼睛警醒点，别让那些个烂了心肝的人带坏了我儿子。”翠莲答应着走了。

　　罗晃次日下午便去了三院，腻着如意要听故事；如意很高兴，又是拿点心，又是拿衣料的；兰花花也忙碌起来，百般伺候着，竟比如意还细心，态度又谦卑和气，哄的苏嬷嬷乐呵呵的；刚开始苏嬷嬷还十分警惕，慢慢的，对兰花花也逐渐放松些，有时候也偷个懒打个盹。

　　秦大力得知消息后，带着人捧着抱着一堆东西去了三院。粽子一脚踏在门槛上，叉着腰说：“哎哟！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这么多人和东西，是做什么呀？”秦大力满脸堆笑，恨不得眼缝里也挤出笑意来：“王总管说了，大少爷如今在三院读书，得多添置些东西。这不，我们赶紧给挑了上好的东西来了呢。”他说罢便探头，“三姨娘和大少爷在屋里么，我去请个安。”

　　粽子伸手一拦，不客气道：“可不敢让你进，你可是咱们的债主，欠着你千儿八百两银子呢。咱们得找个神位把您供起来才好。”秦大力有些难堪，讪讪地赔笑：“粽子姑娘，那天是我喝醉了说胡话呢，姐姐您别往心里去！”粽子嚷嚷道：“姐姐，谁是你姐姐？我是你姑奶奶！你去回王“二”总管的话，这些东西咱们不敢收，权当是还给你秦大爷的债务！我还要去找李总管问一问，还有没有欠条写着的，我要拿去请老爷太太瞧瞧。”秦大力吓得脸都白了，连连作揖打躬地告饶。

　　四妞听着粽子为难他们，正想出去劝，如意摆摆手，轻声道：“药匣子的人狗眼看人低，由着她闹一闹也好。咱们听着别过分就是。”兰花花皱眉道：“还是别闹大了好，虽说那两个月受了点委屈，但后来不是也补上了么？这次药匣子又不是送姨娘的礼，送的是大少爷要用的东西，咱们只是代收一下，你听听粽子说的什么话？咱们拿大少爷的东西偿秦大力的债不成？万一让那苏嬷嬷知道了，保不齐就要传到太太耳朵里去。”如意想了想，扬一扬脸，又点了点头，四妞便出去打圆场。

　　罗家村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天中午苏嬷嬷就知道了，她主动提出要清点秦大力送来的东西。粽子便有些不高兴，蹙眉道：“您老当这儿什么地方，难道姨娘还会贪了大少爷的东西不成？”如意淡淡的说：“你照顾大少爷多年，你提的要求原不应辞，但老爷和太太把大少爷托给了我，若是嬷嬷这么一盘查，我的脸面往哪里摆呢？”苏嬷嬷笑道：“三姨娘不过是照管读书写字的事情，一应吃用的物件都交给我就是了，大少爷自幼是我带大的，我知道他爱吃什么爱用什么。”如意冷笑道：“不见得吧？大少爷也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吧？”苏嬷嬷脸色一白。

　　如意冷笑道：“你要是照顾的好，就不会连大少爷没吃饭逃课都不知道。你说！去年冬天大少爷两次着了风寒，是为什么？为什么病了那么久才好？若不是你们这帮人懈怠，大少爷的身子会这么虚？”苏嬷嬷道：“大少爷生病，是他自己贪玩不爱多穿衣裳，又不肯好好吃药。我就算天天伺候着，但总有偶尔顾不到的地方。去年的事儿了，太太都没责罚我，姨娘倒有这么多话说！”如意不服气道：“你们这些老嬷嬷，动辄克扣少爷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若是大少爷在我这儿饿了肚子，人家知道的说您老缺德，不知道的还当我小气呢。”苏嬷嬷大怒，挽着袖子就上来了：“你说谁缺德？”粽子蹭一下就冲上去了：“你敢碰我们姨娘一下试试？”四妞也站在如意前面：“你想打人不成？你可要想想后果！”

　　这时，兰花花牵着罗晃的手来了，苏嬷嬷立刻放下了手。如意笑着问：“大少爷，你的这个嬷嬷不好，对不对？”罗晃想起前几天看禁书被苏嬷嬷责骂，心里还存了些怨气，便点了点头。苏嬷嬷嚷起来：“大少爷，您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您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您……”如意厉声道：“立刻去回了太太和二姨娘，赶她出府！”苏嬷嬷急了，一屁股坐地上，拍着大腿哭道：“没天理了！没凭没据的就要赶走我啊！我一辈子给罗家卖命，我的血肉化成了奶，把少爷奶成个小大儿！现在不吃奶了就赶我啊！真是卸磨杀驴啊！”兰花花忍不住噗呲一笑，如意冷笑道：“你们把这头老驴拖出去，别让她扰了少爷读书的清静！”苏嬷嬷拼命挣扎，可是抵不过粽子和四妞这两个壮姑娘的力气，还是被拖走了。

　　罗晃慌了，他没想到自己随便点了下头，三姨娘就要把苏嬷嬷撵走。罗晃轻声说：“要不……还是留着苏嬷嬷吧。”如意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说道：“大少爷，你记着，一个人做了什么因，就要承担什么果。她对你不好，别说只是赶走她，就算打死了她，那也是她自己的恶果。明白了么？”罗晃并不是很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富花午后照例是要歇午觉的，高喜悦新官上任，正要“杀”几个老人立威风。她也没问李富花的意思就直接做主把苏嬷嬷打发出去了；等李富花醒来，木已成舟了，碧莲和翠莲小心的劝慰李富花别生气别上火，一切要以腹中的孩子为重，李富花便暂且忍下这口气，又写信给李富贵让他派个可靠的奶妈来伺候罗晃。

　　这一日，如意给罗晃讲了个赵飞燕掌上舞的故事，四妞盘腿坐在炕上给罗晃拣选着料子做秋装，兰花花和粽子在西屋弹棉花。如意合上书，一看罗晃已经斜靠在垫子上睡着了，便伺候罗晃脱了鞋袜，又扶着他躺下，替他盖上被子，再挪到炕上看那些衣料，看一样挑剔一样。四妞忍不住笑道：“您给自己选料子都没这么上心。”如意猛打手势：“小点声，咱们屋子小，别把他吵醒了。咱们这儿秋天短冬天长，秋衣不用多做。还是多做几身冬衣的好，弹点新棉花厚厚实实做两身。还有他的饮食起居，据说过两天要新来个嬷嬷，是舅爷找的，咱们可要小心着，别有什么差错。”

　　李家派来的新嬷嬷，三院上下都不敢怠慢，相处的十分融洽。很快的，罗存钱便知道如意照顾的仔细，还主动从三院的分例里拿出钱来给罗晃做新衣服、买书等等，他渐渐的原谅了如意之前的鲁莽。自从罗晃到来，如意便渐渐品味出日子的不同了。早上从老太太屋里用了早饭回来，如意便计算着罗晃什么时候来，提前把点心果子备好，把今天要看的书摆好。每隔上两三日，罗存钱必定是要来考问罗晃的功课，顺便在三院用晚饭。虽然罗存钱还是去兰花花屋里多，去如意屋里少，但能和罗存钱、罗晃、兰花花一起吃饭，能够沉浸在“一家四口”的氛围中，如意已经很满意了。苏六斤偶尔来听如意讲故事，看着罗晃读书写字，苏六斤总会想到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背地里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