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儇杨

3、我们是邻居

　　2008年8月12日傍晚
　　距离上次在酒吧看到品凡已经过了两日，昨天上班的时候，品凡又恢复成了以前的状态，仿佛那天晚上在酒吧见到的那个品凡是南柯一梦，白纾见到品凡简历的那一刻就觉得这个助理并不是普通的，22岁的年纪，Q大计算机系研究生毕业，大一在她16岁的时候就参加ACM并且获得了全球总决赛冠军，但之后六年的大学生活却过的格外平静，再没有任何奖项，也没参加过任何比赛。
　　白纾当时想以后慢慢劝说品凡从事编程、软件开发之类的工作，但是三年的时间过去，品凡丝毫都没有在计算机方面体现任何天分和能力，仿佛她那研究生毕业的学历以及冠军证书只不过是纸上的几个汉字，她每天都用心做着助理的工作，每天晚上六点手机的闹钟一响，她就收拾东西回家，休息时间从不接电话，也从不加班。
　　刘羽飞也曾经帮忙白纾试探过品凡，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05年刚好是白纾公司最为艰难的时候，也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三年的时间过去，白纾的公司已经搬到了CBD商圈中一座写字楼中，整整三层都是公司的办公地点，员工也发展到了几百人，刘羽飞也就慢慢放下了游说品凡的心，只有白纾还是存留那么一丝心思。
　　“到现在你还没放弃品凡？”刘羽飞有些吃惊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白纾走进电梯，按了16层，笑着说道：“我总是觉得大一就那么厉害的人，编程能力一定很强。”
　　电梯缓缓上升，电话那头刘羽飞咀嚼的声音传过来：“你不是也是大一的时候就参加ACM，然后也获得了冠军，这就说明这已经成为一种趋势，再说了，品凡助理工作做的多好，你的所有工作都井然有序的，要是品凡做了别的工作，你好要再招一个助理，还要去适应，多麻烦。”
　　刘羽飞不是计算机系毕业的，他不是很清楚ACM对于一个学计算机的人来说的重要性，也许这只不过是一个全球性的程序设计大赛，但并非每一个大一的学生都能有资格参加，也并不是就有能力参加，当年白纾是第一个大一就参加并且获奖的学生，学校还将他的资料放在展板上表彰了很久，他后来看过品凡那年获得冠军的作品，品凡的名字列在参赛团队的首位，这就说明她不仅仅是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更应该是主要的核心成员。
　　电梯在15层停下来，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女性，那个女人刚要按电梯层数时，看到已经亮了的16层，朝着旁边的白纾看了一眼，白纾礼貌性的朝那个女人笑了笑，而后对电话中的刘羽飞说道：“与其一个面面俱到的助理，我还是更希望要一个有能力的团队核心。”
　　“算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打破品凡那层硬壳，对了，新房子怎么样？”
　　一个月前白纾搬到了离公司近的一个高级社区，刘羽飞工作忙还没来看过，电梯“叮”的一声到了16层，白纾跟着那个女人的后面下了电梯，伸手在公文包里找着钥匙：“还不错，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把你那些漫画书收走？”
　　搬到这之前白纾和刘羽飞合租了一套房子，后来刘羽飞工作地方比较远就搬走了，但东西还没收拾完，这次搬家白纾只能随着一起搬了过来。
　　“这周六吧。”刘羽飞在那边喝了一口汤。
　　白纾将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空出两只手来找钥匙，可左翻右翻就是没有找到：“挂了，找钥匙。”
　　说完也不管那边刘羽飞的反映，白纾将电话挂断，放入口袋中，仔细找着钥匙，身后那个女人正在敲着另外一户的门，白纾最终在一个小隔层中找到了钥匙，刚用钥匙将门打开，拉开了一道缝，只听身后的中年女人用力敲着门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白纾将门拉开，钥匙收了起来，朝着那个女人走了过去：“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那个中年女性回过头来，面露担心对白纾说道：“不知道怎么了，烟通过烟道跑到我们家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可能着火了，我担心就上来看看。”
　　这个小高层只有16层，顶层如果烟雾特别大是有可能从烟道里憋到楼下去。
　　白纾听到这话也帮忙敲着门：“有人在家吗？”
　　那个女人好像认识这家的人，也跟着喊道：“小凡，在不在家？我是车阿姨。”
　　半晌后，那扇门缓缓打开，随之冒出的是浓浓的黑烟，刚露出一个50厘米缝隙时，一团棕色很快冲了出来，直奔了白纾打开的房门就进了去，而后露出一个满脸黑灰的年轻女性，白纾半晌后看清那个年轻女人的面庞直接愣在了原地，那个年轻女性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先对白纾旁边的中年女性说道：“车阿姨，我没事，就是做饭忘记开烟机了。”
　　说完嘴角还裂开一个标准的微笑，一口白牙在黑色的脸上格外明显，那名车姓阿姨看了看眼前的黑色，无奈的笑了：“这孩子，小心点，不然我可要向你爸妈告状了。”
　　涂满黑色的脑袋忙不迭的点头，看到眼前认错态度良好的女孩，车姓阿姨满意的朝两个人说声我下楼了，就从旁边的安全通道走下了楼。
　　但白纾仍是愣在了原地，那个满脸黑灰的女孩将门全部打开，仍然是标准的微笑：“老板。”
　　白纾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他明明记得这次搬家是在工作日，面前这个女人还来他家帮过他忙，可是竟然连两个人住对门这种事情都没有透露？
　　许久后，白纾终于恢复了正常：“你，上次没有告诉我你也住在这。”
　　品凡将笑容收了起来，耸耸肩一脸平静：“有必要吗？”
　　白纾听到这个回答又愣了一会儿，但仔细想一想确实是没有必要，可就是有些感觉奇怪，眼前品凡仍然看着白纾，一双眼睛好像正充满等待回答的期待，白纾突然明白品凡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反问句，而是真正的问句。
　　白纾又仔细想了想，点点头：“从常理来说没有必要，但是从情理来说有必要。”
　　品凡得到答案点点头，开口说道：“哦，老板，我也住在这，而且和你是邻居。”
　　话音刚落，品凡就向着白纾的家门口走了过去，嘴上还叫着：“大黑，出来。”
　　回想起刚刚冲进自己家门的一团棕色的影子，白纾也走进了自己的家，示意还站在门外的品凡：“进来找吧。”
　　品凡点点头换上脱鞋，走了进去。
　　白纾的家明显的黑白色调，将厨房改成了开放式的，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白纾将手边的开关打开，白色的灯光瞬时充满了整个房间，开放式厨房中的电饭煲发出阵阵饭香，白纾习惯在早上的时候将电饭煲设定时间，这样每天下班到家的时候再简单炒个菜，一天的晚饭也就这样解决了，此时那个发出饭香的电饭煲旁趴着一个棕色的身影，一条棕色的松狮吐着舌头看着正在冒着热气的电饭煲，仿佛口水很快就要流出来。
　　白纾朝身边的品凡看去，只见主人也和狗一样，正两眼放光的看着电饭煲，他从不知道电饭煲还有这样的魔力，但想到刚刚品凡对车阿姨的那翻话突然明白了原来万事都追求细致完美的品助理，做饭恐怕是有些缺陷。
　　刘羽飞在总结白纾优点的时候说其最大以及最明显的优点就是温柔，但刘羽飞后来也说白纾其实只对一部分人温柔，他曾经有幸见过一次白纾不温柔的样子，从此之后他十分庆幸他是白纾温柔以待的那部分人中的一分子。
　　显然品凡也是白纾温柔以待的那部分人，所以白纾在看到眼前一人一狗的专注之后说了一句至今他都觉得是最美好的话：“你们要在这吃饭吗？”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人一狗齐齐看了过来，眼睛中充满感动，品凡爆发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点点头，然而这一笑却震惊了白纾，要知道他和品凡一起工作三年，见到品凡所有的表情都是无表情的样子，就算是笑也只是标准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品凡发自内心的笑，当时的白纾并不知道原因，后来和品凡的父亲聊天的时候才了解了缘由，为什么一个吃饭的邀请能够如此拉近他们两个的距离。
　　但现在的白纾自然是不知道品凡笑的原因，白色的灯光下，品凡那抹着黑灰的脸格外的灿烂，一双眼睛充满了笑意，洁白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白纾不觉有些呆了，这边品凡自然是不知道白纾的想法，她走了过去将那条棕色的松狮抱了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大黑，我们有饭吃了。”
　　听到品凡的话，白纾不觉笑了出来，走进了厨房做饭，近十年的时间白纾都是一个人生活，刚开始的时候他不会做饭也不愿意做饭，后来外面的吃腻了之后他开始尝试自己做，虽然简单一些，但是却总能感觉有些家的样子。
　　虽然和刘羽飞生活的一年里白纾也经常做饭，但刘羽飞从来也没期待过他做饭，所以今天看到品凡和大黑那一人一狗充满期待的眼神，白纾竟然有些紧张了，本身就不是太会做饭，再加上客厅里品凡和大黑一直盯着的眼神，白纾将平常做起来游刃有余的京酱肉丝都做的有些糊了，端上桌的时候白纾有些不好意思。
　　白纾想过品凡的反应，但他明显没想到眼前这一种反应，品凡高呼一声，连忙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咀嚼之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在然后直到盘子光了，他就再没见过品凡停过筷子。
　　白纾神色疑惑的夹起了一块肉放进嘴中，恩，虽然有些糊，但味道还好，可是也没有好吃到这种程度，白纾有些疑惑的看着品凡满足的神情，当时他以为这只是因为品凡在外面自己生活时间长了又不太会做饭导致的，后来他到了品凡父母家尝过了品凡妈妈做的菜他才知道，为什么品凡对于很平常的味道却视如珍宝的原因，因为那菜是真的难吃，真的很难吃，真的特别特别的难吃。
　　后来白纾常常会想起那一天，他想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和品凡的关系才开始改变，也许是那个大大的甜美笑容让白纾发现了品凡的另一面，也许是那一人一狗的身影在灯光的照耀下太过于美好，但白纾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那个女孩满足的神情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