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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旷日持久 ...

  •   705的门最近不太安生。
      隔壁宿舍的人过来串寝时尤喜欢摸着门长吁短叹痛哭流涕一番,然后在夏语谨出离愤怒的小眼神儿中仰天长笑而去。
      陈若亭很担心,也很心疼。
      因为宿舍门报修的费用自理。
      暴走小恐龙一生气净爱干让她掏腰包的事。
      一定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样想着,“嘭”,惊天动地一声,门又被拍上了。
      隔壁宿舍的商陆陆飘至窗边笑得花枝乱颤:“哈哈林温太逗了哈哈哈!!”
      夏语谨猛地拉开门扑了出去。
      陈若亭盯着摇摇欲坠的木门好不心疼。
      毋庸置疑了!源头就是林温!消灭源头得永生!
      “哈哈林温哈哈……”商陆陆妖娆地扭腰闪过她眼前。
      “有本事别跑!”张牙舞爪的小豹子咻的也闪过去了。
      陈若亭默默对手指纠结。林温这名字有点熟啊。
      不对,怎么说都不是熟。那是一个只需提起便可令人热泪盈眶的存在。
      五天前,乐滋滋的夏语谨乐滋滋地跑到她们班上,乐滋滋地说:“林温今天又来了,看样子还是在找人,不知道找的是谁。啧啧。”
      她鄙视之。
      四天前,美滋滋的夏语谨美滋滋地跑到她们班上,美滋滋地说:“林温今天又来了,看样子还是没找到。那女的太有骨气了!”
      她嫌弃之。
      三天前,喘吁吁的夏语谨喘吁吁地把她从被窝里拽起来,喘吁吁地说:“神经病啊!林温今天送了我一个杯子!我成公敌了!”
      她睁着一双睡眼木然对之。
      两天前,惨兮兮的夏语谨惨兮兮地在图书馆截下她,惨兮兮地说:“林温过来发神经,我的清白我的名誉我的贞操……”
      她抠鼻视之。
      一天前,气冲冲的夏语谨气冲冲地踢开705的门,气冲冲地说:“白艺声这八公竟然编排我!陈若亭,你看着!我一定会揪出把这事传出去的人大卸八块!”
      她的语气平静,手中把玩的橡皮擦却被掰成两半。陈若亭一惊,离了漫画抬头一看,这才想起前几天不遗余力嘲笑室友桃花开的错误行为,忙不迭道歉。夏语谨冷冷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哼。”
      当天中午,她的金主不投喂。
      当天晚上,她的金主仍旧不投喂。
      今天早上,她咬牙跟商陆陆借了五十,趁金主去吃早餐的空档,血红着眼跑到最近的商场提了一大袋零食回来,主动奉上零食并恳切请求周一跟随金主出征沙场,与敌人决一死战。
      金主心情大好,特赦罪犯,边啃饼干边模糊不清道:“可算有吃的了,下个月决不乱花钱!亭子你好厉害!竟然知道我没钱吃饭!不过下回别买薯片饼干了,买面包吐司吧,管饱。”
      陈若亭五雷轰顶。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她看看楼尽头打得正欢的两人,又转头看看摆在桌上的书,叹了口气,一把抄起,拿上钥匙,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缓步朝两人走去。
      “希望瘟神今天还会来。”夏语谨不无憧憬地说。
      三人打打闹闹到上课的教室,一起上课的三个班上的人忽然齐刷刷看过来。陈若亭小心肝一颤,退后几步就想临阵脱逃。
      商陆陆快狠准地堵住她的去路,笑眯眯地安慰她:“正常,正常。”
      夏语谨靠过来,怨气颇重:“喏,第一组第三行左边最边上那个,法学院的林温。”
      商陆陆很失望:“还是那个位子啊?”
      被架着的陈若亭斗胆探头瞄了眼,看见低头看书的青年前额落下来的柔柔的黑色碎发。
      另一边室友和邻居室友已经杠上,谁也不肯坐青年旁边,可只有第一组的位子最容易从老教授眼皮底下溜出去。一通争论无果,商陆陆气得骂娘:“下回来早点!这回老规矩!”夏语谨不屑地剜她一眼:“这话我都不知道听多少遍了。”
      吼了石头剪刀布,刚要出拳,却无意掠过看好戏的陈若亭。
      陈若亭是财经的,非本专业学生坐一起很合常理。
      于是两人对个眼色,合力一推,差点摔倒的陈若亭狼狈而仓促地出现在恰巧抬头的林温的眸里。
      他平静的脸飞速闪过诧异、惊喜、激动,最后回归云淡风轻。
      陈若亭没有看到。
      夏语谨没有看到。
      商陆陆没有看到。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
      坐在那里的人只看到,追一班夏语谨追了一周那男生,拿起自己的书,施施然走到一个突然出现的美女面前,用称得上是彬彬有礼的语气打招呼:“早上好。”而美女迟疑许久,忽然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他笑得温和:“见过。麻烦让一下,我上课快迟到了。”
      夏语谨和商陆陆面面相觑,一副呆样。
      林温擦过商陆陆的肩,空气中扬起很好闻的洗衣粉的味道。
      杵在门口的人还在竭力回想:“不对,我好像真的认识他。”
      商陆陆捅捅夏语谨,小声问道:“法学院帅哥多吗?”
      夏语谨撇撇嘴,一脸嫌弃:“不多。”
      “啊,我就知道。”陈若亭听见她不无羡慕地说,“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呢?她心想。夏语谨不喜欢他,他终于死了心,是该庆幸才对。
      接下来的几天,林温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夏语谨提心吊胆熬了四天,到了周五脸上已经完全放晴。
      “总算过去了。”她呈大字状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说,“校运会也终于要开幕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陈若亭顾着看漫画,头也没抬,说:“那不正好么?”
      “可以这么说。但是”,她眨巴几下眼睛,声音忽然轻下去,“但是突然闲下来,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心里空空的。”
      陈若亭放下漫画书,认真想了想,道:“唔,你可以去找乔礼笙吵架。”
      “起开。”她咯咯笑了几下,却蓦地难过起来,“亭子,我觉得林温真可怜。”
      下方没人答话,阳台传来室友的哀嚎:“啊!我的鞋子!是谁倒的水?!天诛地灭天打雷劈啊啊!”
      她翻了个身,见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来,投在窗台上、门上、吊兰上、地板上,把整个705都烘得暖洋洋的。而室友站在那里,像个发光体。
      凭心而论,陈若亭是标准的美人胚子。鹅蛋脸,长长的发,氤氲着水雾的眼,笑起来恍如开遍三里桃花,娇艳动人。师姐没搬走前就说过:“陈若亭要是把眼镜取下来,狂蜂浪蝶能踏平我大5号公寓。”
      是的,论遍陈若亭全身上下,那副黑色方框就是她最大的败笔。
      就像大家看不到她镜片后的真实模样,谁也无法透过明晃晃的镜片从她黑白分明的眼里读出一丝一毫情绪。
      理智告诉她,室友和乔礼笙不同。乔礼笙只是过分冷静,这种人看似冷静、实则冷血。
      只是她不愿失去这个朋友,才不愿去相信。
      商陆陆的好室友杨若仪过来拍门时,胡思乱想太多导致脑袋痛的夏语谨已经睡着了。陈若亭踮脚看看,见她没被吵醒,才蹑手蹑脚赶去开门。
      杨若仪见人劈头就问:“法学院帅哥多么?”
      陈若亭扶扶眼镜:“不多。”
      “果!然!是!我对A大绝望了!”女生兀地转身捶门,边捶边嚎,“夏语谨,楼下有人找!”
      陈若亭大惊失色地阻止她,浅眠的室友已经醒了。
      杨若仪愤愤拉下紧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扯开喉咙喊:“夏语谨,楼下有人找!”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眨巴几下眼睛,愤怒地看了她一眼,愤怒地爬下床,愤怒地趿拉着拖鞋从两人中间穿过,脚下生风似的。
      杨若仪默了半晌,问:“我会不会有危险?”
      身边人托托眼镜,说:“看心情。”
      “你们705的都是奇人。”她评论道。
      陈若亭打个呵欠,拉过椅子靠门边坐下。
      “你没课?”对方问。
      “嗯。”她又连续打了几个呵欠,把书搁在腿上,犯起困来。
      “你好像很少课。”杨若仪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靠上栏杆,漫不经心问道,“你男朋友呢?”
      “没有。”她微微蹙眉。
      “追你的男的挺多的吧?怎么不从中挑一个?”
      两道好看的新月眉缓缓舒展开,介质传来的声音带了几分玩笑的调调:“你错了。追我的人屈指可数。”
      “不应该啊,长这么好看。”对方回头认真端详着她,“肯定是因为你看起来像个不苟言笑的三好学生,雄性们望而却步。”
      陈若亭干笑几声,道:“可能吧。”
      “不然为什么夏语谨没你好看却有这么多人追呢?”杨若仪看来是想揪住这问题不放,语气不经意变得轻蔑,“因为她会说话啊。”
      这话说得在理。夏语谨清秀,但也仅仅是清秀,没到大美人的地步,只是五官看起来特别干净、特别舒服,比不得粉雕玉琢的陈若亭。但她外向,和害羞孤傲的好友比起来,得到的关注自然更多。
      敢情你还是来挑拨离间的?陈若亭心里反感,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岔开话题:“楼下是戴望?”
      杨若仪瞪大双眼:“戴望是谁?”
      “乔礼笙认识?”
      “哦,他啊……不认识。”
      陈若亭默。
      “反正长得不错,还抱了束玫瑰。”杨若仪叹气。
      这回轮到陈若亭惊奇了:“玫瑰?”
      “是啊。”见她不信,女生一把扣上她手腕,把她扯到自己身边,食指直指公寓前一团怒放的红色,“喏,就是他,看见没?”
      陈若亭瞥一眼,挣开对方的手,跑回宿舍厕所蹲马桶旁干呕。
      跟进来的杨若仪在一旁给她顺背递纸巾:“有了?”
      陈若亭说:“恐高。”
      对方皱眉:“还挺严重。没看医生?”
      “看了,说是心理问题,让我去做心理治疗。”陈若亭难得地小孩子气地嘟嘟嘴,“我才不去呢。”
      杨若仪深沉地:“其实,我的专业是心理学。”
      “……”
      “让我老师给你看看怎么样?他可是数一数二的教授。”
      陈若亭立马反驳:“不要。”
      “我毕业论文的课题刚好是恐高的心理根源,你可不可以辅助我研究研究?”说到正题的人两眼放绿光。
      “……”我其实和你一点都不熟的对吗?
      夏语谨回来时陈若亭倒没看见传说中的大玫瑰。只是人一见自己就大步流星地跨过来,抬手直直掐住自己脖子:“我丢人丢到姥姥家了。都怪你。”
      边上闹腾要花的杨若仪默了。
      脖子被温热裹住的人悲悲戚戚:“女、女侠饶命。”
      室友目露凶光问:“你还记得林温么?”
      “记、记得!早阵子老追着你跑那丧心病狂的,咳咳,林温嘛。”
      “林温?”杨若仪插脚进来,“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你们班上的?”
      “法学院。”夏语谨气得咬牙切齿,“他把我的清白我的名誉我的贞操都毁了,陈若亭你赔我清白赔我名誉赔我贞操赔我在戴望心中的清纯形象!”
      “关我什么事!”
      旁边猛地有人冲出去又冲回来:“他还在下面!”
      夏语谨松手,直腰,hou niang脸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他找的是你啊。”
      蹲在厕所边上的人起身,捂住胸口一阵猛咳:“你下手太重了吧?!”
      “要不怎么说演技好呢?”室友笑眯眯凑上来,”你下去么?”
      “不去。”
      “喂!这样把人家晾在下面太缺德了吧?!”
      陈若亭食指一揩眼角咳出的泪:“也不在乎再缺德这一回了。”
      “唔,恐怕不行。”室友认真地看向她,说,“我已经答应他了。亭子,这是惩罚哦。”
      陈若亭还没想透她话里什么意思,人已经被拽着蹭蹭蹭往楼下跑了。
      “喂!放手!我会摔死的!你走太快了!”
      “不行哦。”前方的室友声音腻歪得要命,却分明饱含不加掩饰的愤怒,“我的清白我的名誉我的贞操,加上破坏我逃课得来的安稳觉,我已经对你很好了哦。”
      陈若亭使力一挣,没挣开:“面对面拒绝人家很尴尬啊喂!”
      她本来指望这句气急败坏的话能激起对方的共鸣,没想到却低估了这主的不讲道理:“为什么要拒绝呢?你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哦。”
      陈若亭宽面泪:“女侠,我真的错了,求你饶了小的一命。”
      “不行哦。”对方加紧步伐,“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能这样糟蹋人家的感情哦。单恋是很痛苦的,表白是要有极大勇气的,这个亭子也是知道的吧?所以要好好跟人家说清楚哦。”
      陈若亭突然很后悔当时没憋住,告诉她苍术的事。
      她的意思应该是,因为同是单恋,所以懂得自己一个人默默喜欢的心酸。可是,“我不能接受他,为什么还要当面拒绝他,给他难堪?”
      “我说了,你可以接受的哦。”
      “我经历过,才不希望别人和我一样。与其让对方继续一厢情愿、想着一个不可能,倒不如直接捅他一刀让他清醒。夏语谨,你觉得呢?”
      “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尊重每一个鼓起勇气表达爱意的人。”说到这里,她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至少,你和我都没那勇气。”又抿唇浅浅一笑,仿佛刚才的认真不过是海市蜃楼,“而且,你已经走不掉了哦。”
      陈若亭闻言惊慌抬头,看见前方大树旁捧花的青年。
      青年步步走近,她被夏语谨扣住手腕,不敢大幅度挣扎。
      他离她仅剩几步之遥的时候,她直觉地退了两步。
      林温脸上的自嘲一纵即逝,驻足,柔柔叹了声:“陈若亭,你果然记不得我了。”
      陈若亭?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陈若亭脸色难看地瞪着室友,室友摊手反瞪回去,甩手走人:“我有事先走,二位慢聊?”
      孤男寡女相对而立,气氛更尴尬。
      陈若亭想破了头,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嗨。”
      对方对她的局促不安视而不见,简简单单回了句:“嗨。”
      于是气氛更不好了。
      陈若亭心想这男的真没风度啊,特意把人喊下来风中凌乱的么?等了几分钟见人仍没有说话的迹象,只好硬着头皮提出先走。
      捧花的青年笑笑:“在你走之前可不可以听我把我的话说完?”
      “……啊?”
      “我以为你和夏语谨同班,下了很大功夫拿到她们班上的课程安排,每天去她们上课的地方找你的时候,也是你这种心情。着急,绝望,又无可奈何。”他上前一步,说,“我来之前挣扎了很久,这样对你到底好不好。毕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其实我在宿舍排练了很久,台词应该已经滚瓜烂熟了,但是,你真正站到我面前,看到你,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这样静静和你站着。你一定觉得很莫名其妙。我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莫名其妙。我想等你自己把我想起来,又觉得这是件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啊?”
      “陈若亭,你果然不记得我。”
      “呃……”
      “小六时,我坐你后面。初中没和你同一个学校,高中没和你同一个学校,没想到到了大学,竟然能遇见你。”
      陈若亭艰难地:“……啊?”
      “我想过一直找不到你怎么办,可是我答不上来。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直找一直找,总有找到的一天。我找了六年,你终于出现了。”
      捧花的青年身着米色风衣笔直地站在那里,看得陈若亭一阵恍惚。
      “那天你问以前是不是见过我,回去之后我一直在反反复复地跟自己说,既然她不喜欢你,她甚至不记得你,你为什么不能不要纠缠下去、给彼此一个新可能呢?为什么不呢?可我就是不能啊。我想保护你,想和你在一起,想每天看到你,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他顿了顿,轻轻偏过头去。
      “陈若亭,我小六就开始喜欢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旷日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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