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暗夜的情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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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完要去的那一刹那文仁就后悔了，但是炮哥在盛怒之下才看不到她悔过的表情，二话不说就拎着文仁把她扔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跨了上去，朝着连珠寨的方向飞奔而去。被喷了一脸灰的成步堂很是茫然——这兄弟俩的相处模式怎么这么诡异啊？
十二神将的大部队并不难找到，天策府带兵，为了防止友军不能及时找到，一路上都会留下一些暗号。跟着天策府打过几次交道的唐不语对这些暗号也稍微熟悉一些，一路上冷着脸就带着文仁向大部队赶去。
文仁本来想服个软，本来她就不会打架，劝降也不是她这种人能干的事，可是看着唐不语那种‘不去你就是孙子’的眼神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也咽不下这口气。两个人就一路较劲，一句话也没说朝连珠寨靠近。
太阳开始下山，前方打打杀杀的声音依稀从树林深处传来，而天边留下来的火烧云，似乎照显着战况的激烈。
“奶奶的！受不住了啊！我屮艸芔茻，这来的都是什么人！”
“后边儿的，快去和寨主禀报！他妈的，浩气盟那些孙子找来了帮手啊！”
“关寨门！关寨门！放火箭！你他妈干嘛呢！”
“卧槽，寨门被突破了！有人会飞！会飞啊！！”
连珠寨下面的小兵被12神将带领下的军队打得溃不成军，石蝎蛇的土匪们一步一步的往后靠，眼看着山寨就要被突破。
“往后退！舍弃寨门，都退回后山，把桥给撤了！山上的人扔巨石！”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善哉后面传来。
叶清风刚斩了一个无名小卒，听着这声音，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声音浑厚，是习过武的人，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如果被习武之人缠上必然又是一番恶斗，不熟悉地形的他们如果在继续下去，可能局势就要被逆转。叶清风刚想回头叫皇甫治修整军往前压，趁机拿下连珠寨，下一刻瞳孔猛地一缩——
“别——打——啦——！”
一个身穿棕色长衫的人直接冲到了两军交接的地方，而最恐怖的是——唐彩儿向敌军射出去的毒箭正直直的指向那人的心口。
叶清风一瞬间手不受控制的把自己的轻剑扔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把那个根毒箭打了出去。可是下一刻，他就瞟见站在文仁身后山顶上的石蝎蛇的土匪们就推着一个大石往下砸。
“快跑——！”叶清风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有失风度过。可是危在旦夕的人此时却丝毫的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轻功来不及了……
就在文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被一个影子扑过来抱住。硬邦邦的身体砸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的鼻子都断了。跟着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文仁被硬邦邦的身体和地上的石子研磨的皮肤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等她被放开的时候，她疼的眼睛都红了，刚想谴责眼前的人干嘛见到她就扑过来，而下一刻却看到军爷红着眼睛向他大吼：“你不要命了！谁准许你过来的！你刚才差点儿死了你知不知道！”
激烈的战场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而且还穿着奇装异服的搞不清状况的家伙，搞得浩气盟和连珠寨两方也都有点儿搞不清状况。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看着突然冲出来横插一杠子的文仁。
唐彩儿坐在千机弩的旁边，双手都是冷汗——差一点点，差一点点这个人就死了。
片刻诡异的寂静，皇甫治修愤怒的喊道：“唐不语，出来！”
炮哥从一边的树丛里走了出来，皇甫治修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谁准许你把他带过来了，出了事情怎么办。他不懂规矩！你也分不清轻重吗？！”
炮哥吐了口血水，却没有还手：“艹，他自己要来的！我刚去拴马他就冲了上去，我他妈能有什么办法！”
连珠寨的人已经被对方的窝里斗搞得满头雾水，一个个脑袋顶上都闪现着巨大的问号，眼睛一直都瞥着身后的寨主，集体透露着一个意思：头儿，还打不打，不打回家吃大锅饭吧。
陈明拿着双手锤，眼睛看着那个不明情况的出现的少年，给手下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沉声问道：“来着何人？”
文仁看着军爷莫名其妙的发怒又莫名其妙的揍了炮哥，整个人都吓傻了，她第一次发现天策的军爷发起火来是这么的恐怖。然后下一刻就被连珠寨寨主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对，自己来这儿不是为了看打架的。
“咳咳，我是来劝降的！”
话落的那一刻，两边都有着微妙的沉默。
“呵，劝降？”不屑的哼笑从连珠寨陈明的鼻腔里发出，“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敢来我连珠寨劝降，你不知道我们这儿都是不怕死的人吗？”
文仁早就猜到出师必定不利，她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向对面吼道：“我知道你不怕死，我还知道你是一个心中有正义的人！不要再来当土匪了，加入军队吧！”
这话一说，不光是连珠寨的人震惊了，就连钟黎生也诧异了起来：金水驻扎多年，连珠寨陈明的名头也没少听过，也曾经生出几分要拉拢陈明势力入军的想法，可奈何对方是匪流，要入军队还是要有诸多考虑。这个小兄弟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轻易的就敢说出这句话。
陈明听了这句话，刚想嘲笑，却听着文仁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官府，你的母亲也是因为官商勾结的黑暗而死去，但是想想你的母亲，她一直期盼着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成为自己的骄傲，你这样驻寨为营，四处打打杀杀，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为你惋惜的。更何况，你的孩子就要出世，难道你想着你的孩子生下来就要被打上土匪的烙印，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吗？！”
文仁的一席话让陈明握住双锤的手顿了一下。
文仁停顿了一会儿，扫视着那些不知所以的山贼，她缓缓地说道：“我听了金水镇的乡亲们说，你们连珠寨的人其实都是好人。因为地主的剥削，县衙的腐败，走投无路才上了山，当了土匪。可是身为土匪，却没有干过打家劫舍的坏事，还经常帮村民们干事做农活，甚至帮他们打抱不平。你们都是有心有血有肉的好汉子，可是却是因为坏人的缘故，顶上了土匪的名号！而你们的家人孩子也被烙上了这个被世人鄙弃的烙印，一辈子。不了解你们的人，永远看不到你们的好，却看到那些坏人给你们的烙印。你不觉得很不甘吗！”
石蝎蛇的寨贼听到了这些话，面面相觑，有些人的手攥紧了——没错，虽然金水接受他们，但是他们还是山贼，他们的妻子儿女很少下山，下山就会被人指指点点——‘看啊，那就是连珠寨寨贼的家人，以后也是土匪的小孩啊’。
山贼是走投无路的选择，可是自己的孩子和亲人也被逼上了这条离经叛道的路却是他们所不愿的。
“反抗黑暗的势力，并不一定要成为山贼！真正的胜利永远都是属于正义之士的，而山贼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正义之士。虽然官府当今腐败，但是总有清流在反抗黑暗。为什么不加入军队，然后以正义的身份来反抗压榨欺负你们的贪官和土匪呢？如果你们加入了军队，你们就是正义的伙伴，你们的亲人就是正义的家属！你死去的母亲会为你骄傲，而你的妻子儿女也可以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这难道不好吗？”
陈明嗤笑了一声，他看着眼前叫阵的少年，眼睛里有着纯真的正直，仿佛当年的自己：“军队？！那里又哪儿是个好地方。由官府的地方就有欺压！哪里来的连珠寨自由。而且，即使是我愿意去，我和我的兄弟们都是通缉榜上的罪犯，又有哪个军队会要！不要信口开河了。要杀要剐那就来吧，我陈明也不怕你。”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如果不想加入军队，那么加入浩气盟行吗？浩气盟是江湖势力，没有朝廷的束缚。而且加入浩气盟的军队也就相当于加入皇家的军队，有粮草，有供给，更重要的是，你们有了一个光明正大和贪官腐败做斗争的机会！钟黎生营长你认得觉得呢？”
“啊？”被突然点到名的钟黎生脑子里有点儿转不过来弯儿，不过他飞快的反应过来，陈明并不是一个穷凶恶极的人，而且连珠寨有着和军队类似的训练制度，如果将这些人编入浩气的军队，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也许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叛军的势力不可能从金水这边进入扬州。
脑子里飞快的权衡得失，钟黎生说道：“此事虽然要请示浩气盟，但是我钟黎生却是实实在在的同意的。陈寨主，钟某人敬你是条汉子，金水多年从未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人仗义长情，是个铁骨铮铮的侠士，想必浩气盟也是欢迎陈寨主的加入的。”
如果说文仁的一席话有些人还只是当笑话一般听听，而钟黎生的这番话则让所有连珠寨的匪流们心里一个激灵。
——入浩气盟的外编军等于什么？等于有了粮草和军饷，等于不用再去昧着良心抢过往的商队，等于走到人群中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老子是大唐的守卫者！’，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孩子可以上学堂，妻子可以和其他的女人一起聊天织布然后骄傲的谈论自己的男人。
陈明看了看身后已经有三个月身孕的妻子，他的妻子也是潇洒豪爽的江湖儿女，从来都不因为他是个土匪而嫌弃他埋怨他，可是哪个男人不想给妻子撑起一片广阔的天，不想给自己的孩子当一个值得骄傲的榜样呢？
虽然妻子的眼睛里透露出来无论自己做什么选择都会支持的眼神，但是这一刻，陈明的内心早就动摇了。
“钟黎生，你来金水镇三年，和我们兄弟也大大小小的打了三年，如今这话，老子我能信你几成？”陈明阴着脸审视着钟黎生，反倒把提出这个意见的文仁忘到一边去了。
钟黎生略憨的笑了笑：“陈寨主，你我之间并无恩怨，只是立场不同，之前的针锋相对也不会改变在下对寨主人品的看法，寨主若是有意，我钟某现下就可以飞书至浩气盟，将寨主入盟一事传给浩气七星。浩气七星不日变回派人来这里，到时候寨主可以直接与那些人谈一谈再决定入编浩气军一事。”
陈明打量了钟黎生片刻，突然自嘲道：“没想到揭竿反皇多年，倒是又入了天子门下。也罢也罢，我等兄弟也本非凶恶之人，只是这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一时被迫，便入了匪流。本想着就在这山寨里称王一辈子，虽不能让兄弟和妻儿坦然行走于天下，可是蜗居一隅，也是有着别样的自由。但是如今有重回光明坦途的路子，我陈明一人也不能拦着所有的兄弟的前途不是？你钟黎生入金水三年，倒是个克制本分的家伙，从未做出欺压民生之事，我陈明也信你一回，你若真心让我等入编浩气军，我等也发誓效忠浩气。但若是骗我等的，我等也并非怕死的家伙，到时候我等不好过，爷必定拖着浩气下水！”
钟黎生摇头笑笑：“陈寨主多虑了。浩气并非尔虞我诈的地方，是兄弟肯定都会照拂，这点还请寨主放心。”
陈明哈哈大笑：“好一个并非尔虞我诈的地方！浩气浩然正气倒是江湖有名，从你说出来倒不假。那就信你一回吧！兄弟们，不打了，今后跟浩气军就是兄弟，以后出了寨我们就是浩气军，也当个匡扶正义的大侠玩儿玩儿！来来来！今日不打不相识，浩气军，还有那几个身手俊的小子丫头都来我连珠寨吃酒！”
“好嘞！”前一刻还是恨不得杀娘的敌意，现在却变成了如此温馨喜庆。文仁觉得这个世界略微有点二玄幻——这正能量的恢复速度也太快了吧。双方都没少受伤啊。
就在文仁觉得‘哪怕连珠寨的人不在意，浩气盟这边也不可能愿意跟他们一起吃饭毕竟打架打了这么久’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所有跟着钟黎生的小兵，都收拾自己的兵器，受伤的也一脸淡定的归队，准备随营长大人一起去连珠寨吃大餐。
而十二神将貌似也接受了这么诡异的一幕，二少十分淡定的拿起自己扔出去的轻剑，一旁的二小姐十分贴心的给二少拍了拍身上的土；泡萝站了起来，拿起地上的千机匣，走到炮哥身边扯了扯炮哥的衣角；大师擦了擦脖子上沾满泥土的汗，而一旁的秀秀则是不爽的把剑放回了剑鞘；道长似乎有些受伤，道姑贴心的给道长包扎手腕；花哥拿出了针，走到道长面前，而花姐则是收起了钢制的笔，跟在花哥身后；军娘走了过来，跟军爷报告了人数都齐了，二军爷看了文仁一眼，眼底是说不清的复杂，然后说了一句：“调整一下，一会儿随钟营长入寨。”
“喂……”文仁看着12神将一个一个随着浩气部队走进山寨，她试图唤起众人的理智：“喂喂，你们看我一下，你们刚才才打过架，才打过架哎！这就和好了？？？有人都受伤了啊！你们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喂！你们真的要和刚才的敌人一起吃饭？？？这太不可思议了吧？你们一点儿愤怒的情绪都没有吗？还是说刚才要死要活的战斗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闭嘴！”愤怒出声的是让人意想不到的道长，文仁看着一直高冷却从来没发过火的道长有点儿不知所措，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以为这都是为了谁？！”
军爷似乎是很累的样子，摆了摆手：“算了。虚清。”
说罢就走进了山寨，军娘看了一眼文仁，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咬牙没说跟着军爷走了进去。
12神将有一种无视文仁的感觉一个一个走了进去，文仁追在炮哥身后，小声的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没有敌视感啊？刚打过架，就和好。心态也太好了啊……他们真的都不介意吗？”
炮哥突然火了，一把拉住文仁按在了树上：“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废话那么多干嘛！”
文仁盯着炮哥的眼睛，里面没有威胁，却似乎有着懊恼。下一刻炮哥松开了他的手，走回了大部队，“别说话，今天大概所有人都不想理你。”
文仁孤零零的站在树下，夕阳完全西下，天色已变成深蓝，除了远处的灯火，其他都是黑暗一片，站在树下的文仁则似乎是站在了黑暗的最中心，那一刻她被一个透明的墙隔在了所有人的外面。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或者说来到这里，她一直都觉得很委屈：
她从来没想来到这里，她从来没想认识这些人，她也从来没想走上寻找瑰石的路……可是就在她决定用积极的心态去认识这个世界，这些人，这个既定的命运的时候，她却发现，她从来都不能走进这些人的世界。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讨厌她……
甚至……她都不知道为什么……
很无助，很难过，甚至没有倾诉的对象。
文仁低下头，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定定的站在树下，没有跟上去。
她甚至这一刻都不知道是否自己有资格跟他们走进去。
所有人都离开了，正如炮哥所说的那样，今天没有一个人想理她，甚至所有人毫不在意的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寨门口。文仁觉得有点儿心寒，也突然觉得有点儿累了。她默默的一个人往外走。炮哥的马还拴在不远处的林子里。慢慢的骑也许可以会镇子休息一下。
她一步一步的往外挪，脚步无比沉重。
“文仁！”突然花哥的声音从文仁背后响起，文仁回过头去。夜幕下看不清花哥的脸，但是她却能感受到花哥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花哥向她走了过来，文仁低着头没有看他。
徐离仁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眼前的青年似乎不想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是正确的，他踌躇了一下，开口：“跟我进去吧，其实……其实大家都很担心你。”
“可是大家也都很讨厌我……”话语中颤抖的声音让徐离仁的心脏缩紧了一点，他之前的生气突然全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柔情——是了，虽然是20岁的青年，可眼前的这个其实还是个孩子。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是我并没有刻意想给大家找不痛快。我尽量的改变自己融入进去，但是还是不行。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们接受我。”徐离仁看着眼前头越来越低的青年，听着越来越抽噎的声音，他抱住了文仁，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他们只是担心你。你今天差点儿死了两次，所有人都快被你吓死了。他们只是气你怎么这么鲁莽而已。没有恶意的。”徐离仁尽量温柔的哄着，可是这温柔似乎激化了文仁来到这里以后所有的委屈。
“我想回家……”如同孩子一般的哭声响起，徐离仁听得都有些心酸，文人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前，他感受到自己的衣襟都沾湿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一遍一遍的诉说着，而徐离仁就一遍一遍的拍打着他的背。不知道哭了多久，徐离仁怕他脱水太多，轻轻的按住了文仁的睡穴，然后青年乖巧的软在了他的怀里。
“给我，我带他回去。”唐不语从一旁的树下跳了下来，接过徐离仁手里的青年。
“你不去吃饭了吗？”徐离仁朝唐不语笑笑。
炮哥抱着文仁向马那边走了过去，没有回头：“你不是也担心这个小子而没去吃饭吗，里面有几个坐镇的就行了。”
徐离仁摇摇头：“明明都很关心他，哎……”他看着睡着的文仁，心里有些柔软，“唐兄，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不要太苛责了。”
唐不语没有理会徐离仁的话，骑上马，扬鞭而去。
夜幕中，我想回家……那句话，砸在了很多人的心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暗夜的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