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过沧海》束之以墨

5、酒杯交错未言喜

　　因为进场晚了，位置已经差不多都坐满了，顾满和林易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坐到边上一桌，看客人都是与钟祥差不多年纪，应该是他的同事。
　　“你是顾满吧？”
　　顾满才坐下她左手边的一个男生就笑着问她，顾满微笑着点点头。
　　“我和你哥高中同校，隔壁班的。那时候你……”
　　“换个位置，我不习惯对着门口。”林易的位置的确对着一扇门，但那一扇明显就是大堂侧门不会轻易开启的，主要负责进出的是顾满位置面对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顾满边上那个男生太过热络。
　　换了位置还没能阻止那个男生的热情，“顾满，那时候我跟你哥都是一个老师的英语课代表，我们关系挺不错的，可惜后来我家搬去外地了，对了你哥现在还好不？”
　　钟祥高中一直都是数学课代表，顾满原本以为他搞错了，可最后那一句问好让她明白了，他说的并不是钟祥，她的确还有一个哥哥，从小英语就很好，演讲比赛总是第一名，高中参加英语夏令营就能做翻译了，他总笑着嘲笑顾满，“满满，不是my噶的，是my gold！”
　　“他很好。”
　　顾满的笑容微弱的似有似无，男生原本还想问什么，林易走到顾满位置旁，一个侧身刚好遮住了那个男生的脸，递给顾满一个手机，上面还闪着来电提醒，然而顾满似乎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感受不到。
　　“电话！什么时候从野蛮女友的路线走到楚楚可怜的林黛玉了，不适合你！”林易是把手机摔在她面前的桌上的，虽然没有多用力，可那声响足以让顾满清醒，让四周的人侧目。
　　顾满拿起电话好像是去外面接了，林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是因为那个太过热情的男生，还是电话上显示的那个“孟青城”的名字，六年里曾经有多少人像那个男生一样跟她搭讪，她的手机里又有多少他听都没有听过的名字。
　　“你不会是顾满的男朋友吧？我一直以为她会和徐扬在一起呢！”那个热情的男生似乎没有感受到林易的不悦。
　　“小易，你怎么坐这里呢，阿姨给你在那边留了位置。”唐佳的妈妈找了不少时候才找到林易，牵着他的手直奔主桌了。
　　林易看到钟祥妈妈拉着顾满坐到主桌上来的时候，他有一种命中注定的错觉，可随机他便将心里的词改成了“孽缘”。全场的灯暗了，在婚礼进行曲中，迎来了美丽的新娘，一袭婚纱下娇俏的脸庞成为全场的焦点，除了顾满，除了林易。
　　顾满看向的也是新娘入场的方向，可她似乎就定格在那一刻了，而林易一直看着的就是她。在炙热的灯光下不能看的，在别人的瞩目中不能看的，林易在这一刻，躲在黑暗中放肆的看着。而他眼里的柔情，眼里的纠结，都在灯光打开那一刻被重新收回。
　　“满满，我方才看到孟先生的秘书，他怎么没有一起来？”
　　“青城有个会议脱不开身，说下次单独请表哥表嫂吃饭。”顾满面对唐佳的母亲总有一种畏惧，在上流社会打滚了二十几年的女人会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气质，尽管她对顾满总是笑脸盈盈。
　　“孟先生这是客气了，应该他们补请一顿的，以后都是自家人了。”
　　顾满笑而不语，妈妈说过，微笑不言语是最完全的对策，尤其是对聪明人。
　　“小姨，谁是孟先生？”林易猜想一定是刚才让顾满捧着电话匆匆出去的“孟青城”，也一定是帮顾满拿回手机钱包的那位董事长，可他想知道的是，孟先生是顾满的谁。
　　小姨在林易耳边轻声言语：“孟青城，锦华世纪的董事长，顾满的未婚夫。”小姨紧接着还说了句什么，略带着惋惜，可林易再也没能听得进去。
　　顾满递纸巾给舅妈擦喜悦的泪水，一回头对上的就是林易轻蔑却又带着愤恨的眼睛。自从再次见到林易，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到太多了，知道他还在怪自己，只是不明白难道六年还不够让他淡忘吗，何至于用这样看下贱女人的眼神看她，心里难免有点受伤。
　　“满满……”钟祥明显走路已经不稳了，在一圈敬酒下来之后，他牵着唐佳举着酒杯来到顾满面前。唐佳试图将钟祥手里的酒杯拿下来，却被拒了，“满满是我们的媒人，怎么能不敬满满呢！”
　　唐佳眼里，微醺的钟祥固执得可爱，“好好好，听你的。”
　　“该我敬表哥表嫂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临时的祝福，只能想到这两个词，可却让人满意了，顾满拿的是桌上一直没动的那杯红酒。
　　钟祥一手握住了顾满的手，阻止着他喝下去，“满满，什么时候你还能喊我一声……哥哥……”钟祥的声音有些哽咽，“满满很久没有喊我哥哥了。”
　　如果钟祥不提，顾满自己也忘记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喊过哥哥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喊他表哥，记得有人打趣这一表三千里，去了“表”字才亲切，可她却始终没有改口。
　　“看来真是醉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喝醉，顾满，我先扶他去醒醒酒，你自己照顾自己哈。”唐佳和伴郎一起扶着钟祥往后面走，钟祥在检察院工作，做事一直严谨，就算陪领导出去吃饭也从没有喝醉过。
　　“看来我家钟祥今天是太高兴了，这都喝醉耍酒疯了。”舅妈拉着顾满重新坐下，一直不发话的舅舅望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是酒后真言啊。他一直觉得对不住你呀，满满。”
　　顾满并不明白舅舅这意味深长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从未觉得表哥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从小到大只要是表哥有的好东西都会往自己这里送，想来也就是给她送糖炒栗子才会遇上唐佳的。
　　“算起来是我对不起表哥。”
　　她大概记起自己什么时候再也不喊他哥哥了，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因为开始整天尾随在另一个人身后，因为喊了那个人“哥哥”。
　　陪着舅妈料理酒店的事情，送走了所有客人，发现最后能让自己搭顺风车的人都已经走了，顾满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又不见了，她敲着自己的脑袋，“顾满，你能不能长个脑子，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在她的身后不远，林易立在那里，看着她敲脑袋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那时候她时常这样，东西总是丢，丢了以后开始敲自己的脑袋，但是那时候徐扬总会跟在她身后把那些丢了的都捡回来。六年前有徐扬，六年后有孟青城，林易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自己要去捡被她掉在餐桌底下的钱包。
　　因为善良，拾金不昧是人的本性。林易这样告诉自己，捡起她的钱包不代表能原谅她对自己感情的戏愚，也不代表他对她水性杨花的认同。林易走近她，可她却以更快的速度奔跑，他立在原地，看着她像一只蝴蝶般落在一个黑色的轿车旁边，那辆车在Y大校门外见过。
　　这是第二次，他这样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她奔跑向另一个人。可能是错觉，他觉得车里那黑色的玻璃后面，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我看你是疯了，被甩了三次，还以为她心里还是记得你的嘛。”
　　林易这样对自己说，手指却几乎将钱包捏的粉碎一般，六年后他为了回来曾经辗转难眠，因为想着或许当年有隐情，或许他们还有可能，可他已经不知道已经是她生命中第几个过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