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0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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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听到鸡叫，美少年又在屋里站得跟雕像似的。
我扯了扯被子，“阿飞，这是我房间。”
他故意的，阿飞明知我闹了一晚的肚子，根本没睡。吐了一晚，才好点，他还不让我睡。弄了一碗苦得要死的药汤硬往嘴里灌，“阿飞，苦，好苦……”
阿飞就跟没看见似的连灌了两碗。
“你吃啊，再使劲吃啊。”
他凶的时候我都不敢正眼瞧他。
我打了个嗝。
阿飞连声音都眯在了冷淡的目光里，“有种你敢吐出来试试看。”
我捂着嘴往被窝里缩。
半天没听到动静，我睁了睁眼睛。人已经不在屋里，我从被窝里滚出来，捂着嘴准备吐的时候，门吱的一声开了。
“撑得想吐是吧？”
阿飞站在门口。
我不敢看他，偷偷摸摸地又躲进被里，憋着咽回肚里。
一个早上，院里都是打嗝声。
弄得我见谁都不自在，只能躲在屋里不见人。
绍安最近很忙，忙着收拾阿飞。阿飞一天不走，绍安就跟丢了魂似的不自在。他不自在，我也跟着像丢了魂似的。
到了晚上，我还在打嗝，都吃不了饭。
大家忙着菊下楼的生意，没人理我。
“绍，绍安……”
我偷偷跑到厨房找他。
绍安和阿飞不和，现在两个人都用各自的灶台。帮忙切配的伙计，都是给两人分好的。我瞧了他半天，光看见他的伙计冲我招手，绍安连看都不看的，我只好怏怏地走了。
我一个人走到后院坐了下来。
一边打嗝，一边和圈里的花花闲聊。
花花是今年春天被送走的那头小猪的兄弟姐妹，才两个多月，长得白白胖胖，看着都流口水。
“他们都说我跟猪是的就知道吃。”
花花哼哼着，然后就是吃。
我笑笑，想和花花讨论肉的吃法。花花没兴趣，撅着大屁股不理人。
我端走了花花的饭盆。
它冲我直哼哼，急哄哄拱猪圈的门。
看着它想吃吃不到的急样，我忽然笑不出来了，懒得捉弄这头可怜的猪。就知道吃，也不知道明天会进谁的肚里。
盆放回地上，花花哼哼地撅起了大屁股。
“以为我除了吃就什么都不懂？”
“不过，我还真是除了吃什么都不想懂呢。”
我拍拍花花身上的肥肉，想想都流口水。
厨房里端盘的一拨接着一拨，伙计跑得我眼睛都晕了。吃饭的客人，走了又来，来了又带了新客人。菊下楼这块招牌，即使绍安接手，也不会垮的。
阿贝老认为绍安把我惯懒了。
其实我一直都是这副懒相，就算把我从崖边带回来的不是绍安，是阿飞，或者别人，我还是这样。绍安只是比别人更惯着我，纵然他有目的，没有我的娇纵，他也闹不出名堂。
吃饭的人打得嗝比我恶心多了。
菊下楼关门了。
收拾完东西大家都散了，我瞅着小后院。
绍安过来的时候，我学着花花哼哼。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我的蠢样，哈哈地大笑，“哎哟，这不是我们家的花花嘛！不在猪圈里老老实实地呆着，跑到屋顶想造反啊？”
我也笑了，继续冲他哼哼。
绍安上楼的时候，使劲揍了我屁股，“小师弟，一天不收拾你，你就皮痒是吧？”
我叫他小声点，免得被听见麻烦。
他咧着嘴笑得很贱，“哟，小师弟也知道麻烦啊，我还以为你就知道吃呢。”
我瞪着他，急哄哄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绍安让我把屁股撅得高高的。
他说我最近又肥了，屁股肉呼呼的。
“绍安，我饿死了……”
绍安慢腾腾的，我急得伸手乱抓，“绍安，绍安，小师弟要饿死了。”
他给我藏了几个芋头。
我坐在他身上吃得满脸馋样，冲他傻笑的时候在他身上蹭了蹭。
绍安又提起了那本笔记，不过他没多说。
我舔了舔手指，在他身上乱摸。
“绍安，我还要。”
他撇过头，说他还饿着呢。
我伸手去抓他的胸，摸到两个鼓鼓的，连他都笑得坐不起来了。
他哄我说，“乖，师兄还饿着呢。”
我抓着胸不放，舔舔嘴，“一人一半。”
一个把我带懒的男人，老是饿肚子。我占尽了便宜，傻傻地冲他笑。绍安明白，我也懂，有些事情说破了没意思。早在很久以前，绍安佯装和我抢东西，次次让我得手。
居心不良总要付出代价，像绍安，像我。他老饿肚子，而我总是撑到吐。
我们闹惯了，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只要我一天不和他抢菊下楼，他会一直惯我，疼我。
这个道理，我懂，他也懂。
其他人好像都不懂。
“师傅不喜欢我们老在一起。”
我和绍安腻歪惯了，知道他的心又不老实了。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做，不过，阿飞肯定呆不长了。这些天绍安焦躁不安，我看够了。
我哄他，“我喜欢不就行了。”
“你喜欢有个屁用！”
我笑笑，有用没用，大家心知肚明。
晚上的月亮挺大，我想起了猪圈里花花肥肥的大屁股，馋得直咽口水，“我想吃你的红烧肉了。”
“小师弟，你这张嘴啊……”
那晚，我记得绍安笑了好久。
他总说我胸无大志，不过，我也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他老说我长不大，我却把他的每个小眼神都放在了那颗只知道吃喝睡拉的小心肝里。
我的心算是屁颠屁颠地给了他。
洗过澡后，看着我肉呼呼的小身板直叹气。
最多三年，我一定要钻进绍安被窝里把他吃得干干净净。
想想都觉着美，我在床上傻笑。
“小当家！”
大半夜的吓得我魂没了，我瞥了他一眼，“我再说一次，这是我的房间。”
阿飞说他敲过门，只是我在想美事呢。
“又偷吃了？”
看他又端着药碗，我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咬紧牙关不承认。
“你会这么老实？”
他的目光像只老狐狸。
我抿着嘴直点头。
阿飞走过来时，我搂紧枕头。
我怕他会闻到什么，索性憋着不呼吸。他在我床边徘徊不走，我憋得直皱眉头。最后，口气溜出，“好吧，我是吃了。就吃了两个芋头，两个馍馍。”
说完立即捂住嘴看着他。
阿飞忽然笑了。
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我乖乖地下床。
消食的药汤加了中药，味道很苦。
那么大一碗，我喝不下去。
但是阿飞眯着眼睛一直看向这边，我又不敢乱来。
喝着还撒着，“今晚的怎么比昨晚还苦啊。”
他瞟了我一眼，“你吃啊，接着吃啊……”
我咬着碗呜呜地很委曲。
阿玲姐说我不识好歹，阿飞才来没多久，便知道我肠胃不好。明知道会讨人嫌，还每晚都弄消食健胃的药汤灌我。
阿贝有天晚上把我叫到她房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找过我，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无论她说什么，我坚定装傻充楞。
她看看我，像是从来不认识我似的。
她摸着我的脸，笑笑，若有所思，“都快六年了，原来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心里一怔，这个女人似乎什么都知道。
我低下头，“嗯，六年了。”
“住得习惯吗？”
我抬头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嗯，吃得好，睡得好，也没烦恼。”
“只要你喜欢就好。”
她说天不早了，让我早点回去睡觉。
走的时候，她还说，“小当家，你要明白，不是一味地惯着你就是对你好。”
我点点头，替她关上了房门。
晚上，我把伤口又弄烂了，拖延了好多的时间。
阿飞的房间在侧院。
好几次我在他房门口瞎晃悠时，撞见阿玲姐一两次。她红着脸反问我，“小当家，你偷偷摸摸地在阿飞房门口干吗呢？”
我笑而不答惹得她脸更红。
“小当家，你干吗老盯着我看啊？”
我故意朝着阿飞的窗口看去，“哎，看来要不了多久我就得喊某人一声姐夫喽。”
“你，你乱说什么呢？”
阿玲姐的心事都在脸上呢，越不承认，脸红得越是娇艳。
我和她在一起五六年，还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可爱。
阿玲脸皮薄，闹了会就跑了。
我站在侧院窗口发呆。
阿飞的性子挺静的，不怎么出门。忙完菊下楼的活以后，总是在房里看书。偶尔，我也见过他在屋里写字。前天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写什么，见到我时，慌张地收起来了。
我还没有见过阿飞那样慌过。
下过雨后，山里长满了菌类的野菜。
本来我和阿玲一起，她跑去和阿飞买菜把我丢下了。
绍安被和阿贝要去邻镇一家财主家做婚宴，今晚会回来得比较晚。
山里开着黄色的小花。
我走得慢，走两步，停下来啃口饼。喝口泉水时，一仰头，树上开着的白蕊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把头巾摘了，兜了白色的花装进篓里。
啃口饼，喝着水。山路走过来，白色的花落在了黄色小花的地里，被风吹在山谷里，到处都是花的香味。
我摘了一些已是中午。
大饼啃完了，我咬着黄色小花走小道下山。
噗通。
我被绊在地上。
有具尸体在草地里一动不动。
他还有口气。
应该是前两天下雨被困在山里出不来，看他的样子不像我们附近的人。他身上有个布包，包得好像是刀。
我不想惹麻烦，走没走掉。
他醒了。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
趁着他还虚弱，我用头巾捂住了他的嘴。他晕了过去，还有气。走的时候，我把去年冬天用牛奶偷做后装进瓶里的东西放在他怀里了。
我下山后把头巾丢了。
晚上我又撑着了，一个人去了屋顶。
阿飞经过时看到了。
他问我干吗？
我说，我在接地气呢，甭管我。
他跟着也上了房顶，却不怎么说话。我也不想和他搭话，睡在瓦片上，看着夜里的天空。前些天，才和绍安在这里想着怎么把阿飞弄走。
阿飞开口了，“你们经常上来吗？”
他说得是我和绍安，听口气，应该是撞见过。
我也落得坦然，“是啊。经常来。”
他问得真不客气，“你又不是小孩子，干吗老粘着他？”
我笑笑，“你们都错了。不是我要粘着他。”
阿飞也会露出不懂的表情。
其实他皱眉的时候，有点大人样了。
我指着天上的星星看着他，“觉得它们了不起吗？我们知道它们在天上，它们却不知道我们在地下正看着它们。其实了不起的是我们。”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阿飞嗤之以鼻地认为我又吃撑了。
我只能傻呵呵地笑。
阿飞难得提到雪地的事情，我以为他早忘了。父母死后，他说他一直在流浪。他对那段流浪的生活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不在意。
他身上的鞭伤不轻。
我想他那段日子受了不少的苦。
小当家……
阿飞的声音让我很困。
我已经说不清话了，懒懒地趴在屋顶上。
天上的星星没什么了不起的，它除了一闪一闪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吃喝，什么事情都不愿想。
“阿飞。”
对不起。他已经睡着了。
我拿了外套披在了他身上，一晚上，坐在他身边没有走。
没多久，阿贝丢了笔记。
她一开始怀疑绍安，但是没有证据。多问了几句，倒让绍安差点乱了手脚，“你看不顺眼想赶我走明说好了，凭什么冤枉我？”
阿贝找来问话的何止他一人，绍安有些心虚。
我提议，“不如到处找找，可能只是掉在了某个地方。”
其实不需要闹那么大的，只是绍安太浮燥了。我不过顺手推了一把，他一听，立即赞成。
绍安最先排除嫌疑，剩下那些人就是装装样子。
阿贝想息事宁人，但是绍安不会放过机会的。在他夸张的苦情演技里，我们只能一间一间地搜过去，谁都没有出事，最后到了阿飞的房间。
绍安眼尖地看见阿飞藏了一个小本。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笔记，阿贝也知道。只是阿飞不愿意拿出示人，死活不肯，态度冰冷。绍安趁机落井下石，难听的话说了一堆，阿贝听不下去了，“够了，大家都别吵了。”
其实笔记裹在阿飞的内裤里，居然没派上用场。
连我也好奇小本里究竟藏着什么。
后来，阿飞竟然提出要走。
绍安难免不了说他做贼心虚，被阿飞冷冷地瞪了一眼。
阿玲当然舍不得阿飞走。
阿贝也不愿放人。
事情僵了好几天，大家的心情都怪怪的。
小本的事情不知怎着了阿飞，谁都留不下他。他越是这样，越落人话柄，让人误会真是他拿了笔记。但我心里明白，阿飞是清白的，虽然我不知道那小本的秘密。
阿飞看着大家，“我离开是因为觉着是时候走了。”
他只字不提笔记的事。
高傲的神情不屑别人的怀疑。
只是对我们这么久的照顾，他说，他会记着的。
说得阿玲哭红了眼。
阿飞什么都没拿就走了，就带走了他刚进菊下楼穿的那件旧衣服。我去他屋里坐了会，一直坐到天黑都没发觉。
我们的生活里慢慢没了阿飞的影子，阿玲总是偷偷地掉眼泪。
他却意外地堵在巷口。
那天忽然下起了雨，我跑进别人的屋檐下躲着。阿飞撑着伞走过来，他开口的第一句声音，便是清脆地一个巴掌。
“刘昴星，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我害他再次孤苦无依，被他打就打了吧。
他再次扬起手，我吓得往后缩。心，噗通噗通的跳，还有他好久没见的体温，都贴在了我的颈里，我吓得不敢乱动。
他的眼睛一闪一闪。
雨声太大，我后来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05章
